薛小姐忽然要办个单身趴。
“我证儿都领了好久了,这个时候还办什么单身趴。”
“单身”两个字她咬得极重。
但薛大小姐可不管。
“反正还没办婚礼嘛。再说你找到工作,也没正式庆祝过一次。”薛佳抱住她的胳膊,涎皮赖脸摇了两下,“我可找的是枫林渡的厨子。”
【枫林渡诶】
这才是这个趴的难以拒绝之处。
时简双眼现光,颇矜持客气了两句:“不好搞这么隆重吧?那多破费啊。”
薛佳笑眯眯捧住她的脸:“哪儿就破费了。我们时大编剧的,当然要最好的啦。”
没等她慷慨激昂完,时编剧拉起她便往外走:“好了别说了快走吧。”
……
周先生接到老婆电话的时候,墙上时钟正走至晚上十点整。
“喂?”
“是我……”
听她一股含糊劲儿,周时遇笔尖点了下纸面:“喝酒了?”
时简红着张脸,点头如捣蒜:“嗯,喝了……”
他看了下腕表,答得一板一眼:“我还有半小时。”
“……没问题啊。”时简眼望天花板,语气爽快,“半小时……我可以再喝一圈……你忙你的……”
说完便掐断了通话。
周时遇:“……”
半小时后,他如约抵达酒吧门口,恰好薛佳正扶着烂泥似的时简走出来。
歪歪斜斜,目测的确喝了不少。
两人脚步虚浮走了一段儿,到他面前站定。
“呦,周大老板。”薛佳斜眼看他,周身是浓重的酒气,“可算记得你还有个老婆呐。”
“我相信薛小姐能将我太太照顾得很好。”他神情淡漠,兵不血刃,“至于认真工作的乐趣,我想薛小姐这种无业人士,暂时不会懂的。”
“你!”
眼见薛佳要撸起袖子,时简连忙抬手去捂她的嘴:“好了好了,你们能不能不要一见面就吵架……”
薛佳斗志不息,还要挣扎,兜里的电话乍然响起来。
她拨开时简的爪子看了眼来电显示,大气不喘接起来:
“喂~,哥!我超市买零食儿呢,就回去,就回去啊。”说完便捧起时简的脸,脚下螺旋加速,“宝儿,十万火急!我哥来查岗来了,这我得我先走了,先走了啊——,有事电话——”
时简酡红着张脸,眼神直直目送她踉跄跑远,半晌才想起挥手告别:
“拜拜~,拜拜~”
“时简。”有人唤了一声。
“拜拜~”
她一转身,猫见老鼠似的收回手:“不能拜拜……”
周时遇无声蹙了下眉。
那神情,说不上是无奈还是嘲弄。
他在这寂静里迈了两步:“回家吗?”
“回呀。”周太太好脾气地眨眨眼,好似根本没醉过,“走吧。”
结果到了车旁边,她忽然又不愿意上去了。
“时简。”周时遇耐着性子重复了一遍,“上车。”
“我不要!”
“你刚刚不是答应回家了吗?”
她歪了脑袋,煞有介事地回想:“什么时候?”
周时遇:“……”
时简见他气得自闭,自顾自转了个方向,踱到路边找了条长椅坐下来。
周时遇无法,只能一道坐下去。
这个季节的夜里还有寒意,偶有些跑步的人经过,带起阵风似有若无,直往怀里扑。
他在这寂静里突然觉得自己荒唐,分明半个小时前,他还坐在办公室里焦头烂额,此刻却要陪着她杵在这大路边发呆。
“我有工作了——”
时简毫无预兆叫了一声,黑夜里,反倒比头顶的路灯更能警醒行人。
周时遇悄然挑眉,没有扭头。
显然意料之中。
“我也是个社畜了——”
轮到下一句,气势却陡然滑坡:
“我结婚了。”
周时遇愣了一秒,双手交叠,听不出她是有心还是无意。
时简突然转过头来,贼兮兮地盯他:“你不恭喜我吗?”
“……”他张了张口,话到唇边却又改了语气。
“我也结婚了。”
时简眼神一亮:“那同喜呀!”
他嗤笑,无奈点头:
“同喜。”
但周太太一向不按常理出牌。
下一秒,她便趴在椅背上吐了起来。
胃里清空了,脑子也清醒起来,时简好似终于想起他是她丈夫,也同意要上车。
她定了定神,歪斜着要去拽周时遇的胳膊。
不想他却一步跨出三步远。
“……”周太太酒醉着都能感受到他明晃晃的嫌弃。
“?你怎么这样?!”
周时遇后脑勺对着她,不为所动。
“我要摔倒了!”
“……”
“周时遇——!”
周先生脑内斗争几秒,终于说服自己长痛不如短痛,不甚情愿地挪回去。
时简吼:“扶我!”
他僵硬横起条胳膊,时简赌气般两只手搭上去,整个人挂到他身上。
……
历经波折回到家,杨柳开门的时候,差点儿以为夫妻俩刚结束趟徒步旅行。
不止,还得是中途断水断电,十天半月无人问津的那一种。
周时遇一言不发将怀里的人扶给她,窝坐到沙发里,好似三魂抽走了七魄。
杨柳想起电话里,他要她熬醒酒汤的语气,不必猜也知道,周太太醉酒把这个十指不沾阳春水的老板折磨得多严重。
“先生,醒酒汤就快好啦。”
周时遇阖上眼皮,陷入深思。
杨柳忍俊不禁将时简搀过去,高高垫了个抱枕,好让她靠下来:“照顾自己的老婆怎么就这么不乐意了,刚从战场上下来似的,灰头土脸。”
周时遇看了眼身上皱巴的衬衫,一呼一吸皆透着不可思议:“阿姨要是知道她吐得满街都是还一路高歌,恐怕就不会这么轻飘飘挖苦我了。”
杨柳无声笑得酣畅。
“人家开玩笑都说,仙女还会口臭呢。这见识了不那么文雅的一面啊,过起日子来没有隔阂。”她看戏似的拍了拍他的肩膀,语调里满是调侃,“我去看看汤。”
待人走远,沙发上瘫着的时简突然坐了起来,小心翼翼去扯身边人的袖子。
“?”
“她说我不文雅~”
周时遇:“……”
时简见他装死,加大力又扯了下:“我要睡觉……”
“现在不行。”
时简一秒垮脸:“为什么?”
周时遇眼皮也不抬:“醒酒汤,喝完才能睡。”
“哦。”
她怏怏扭回头摆正,吐光了酒也还是昏沉,只觉脑袋像灌了铅,止不住往下坠,眼皮也开始打架。
周时遇余光瞥过去,见她快要靠到自己肩上,一伸手把她的头拨了回去。
不想她坐稳没几秒,又开始晃悠,俨然要往另一边倒,他只好把头又拨回来,靠在自己身上。
周时遇:“……”
……
第二天一早,阳光明媚。
周太太照例掐着点爬上饭桌。
一顿饭毕,鸦雀无声。
周时遇前脚离了餐厅,时简便拉住杨柳开始八卦:“昨晚……没发生什么吧?”
杨阿姨神情愉悦:“太太……是不记得昨晚发生什么了?”
“我就记得,我和薛佳喝酒去了,然后一睁眼,就早上在家了呀。”时简从她过分的开怀里嗅出丝不同寻常,“……不是她送我回来的吗?”
杨柳没有肯定回答。
她吞了下口水:“难不成……我喝醉了……非礼他了?”
杨柳立时摆手:“那倒没有,太太还是自己问他吧。”
“……”
【干嘛都在这儿给她打哑谜啊】
周太太看了眼她远去的背影,痛定思痛,撂下筷子直奔门口。
这边周时遇刚要上车,她便风驰电掣追了上来。
“等等——,等等——”
“肖助理,等等。”
肖旸回身看见时简,停住带车门的动作:“太太。”
“嗯,早上好。”她紧紧肩上包带,端了只一秒的架子,便在某人的注视下若无其事钻进了车里。
“今天要去见薛佳,顺路。”
她头也不扭解释。
不想某人面无表情:“开车。”
“……”
时简在心里锤了一万遍这便宜老公。
生气归生气,话还是要套的。
她摆出副人畜无害的笑脸,状似无意同他搭腔:“她昨晚喝了那么多,不知道是怎么回家的。”
“!”时简故作惊讶地扭头,“这么说,昨晚不是薛佳送我回来的?”
“难道……”她忍住想要白眼的冲动,“是周先生接我回家的?”
周时遇显然对这称呼不甚熟悉,多反应了几秒。
肖旸在前老实升起隔板。
“顺路。”
便宜老公显然不想多废话。
“顺路?”时简不依不饶,“可我记得那家酒吧在东,公司在西,这也能顺路?”
“还是说……你最近新置办了套房产?”时简笑得甜腻,话却带钩,“从那里顺路的?”
【这下连岗也能查到了】
【她可真是智慧】
“顺路见了个客户。”他干脆。
“当然如果太太看上了什么更好的地段……”周时遇扶了下镜框,眼神清明,“我不介意搬家。”
“……说什么呢。”时简僵了一秒,“咱不干那铺张浪费的事儿。”
周时遇单刀直入:“你想问什么?”
时简:“……”
【果然不能和他耍心眼儿】
她老实巴交:“我就是想知道昨晚发生了什么……”
时简瞟了眼他那不知是真臭还是假臭的表情,逐渐破罐破摔:“是,我知道喝酒不好,喝得烂醉更不好,可我又不是总这样喝……”
见他一句不回,她心中升起丝揣测,停下来:“你不喜欢人喝酒?”
“我也喝酒。”
时简皱鼻子:“那你还……”
“但酒品堪忧的人……”周时遇睨她一眼,“以后还是少喝的好。”
时简:“……”
这一眼里的信息量实在太大,周太太深觉要花几个世纪去抚慰自己的心灵。、
毕竟外在的东西再重要,也不比里子重要。
至于面子?
那东西她已经没了。
作者有话要说:夜半爬起来觉得还是要改名,虽然估计也没有多少读者朋友看(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