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月10日，方伊的生日，这天正好是周日。

她原本没有打算过，就这样悄悄地自己知道就好了，一直以来她都没有庆祝生日的习惯，可能还因为她也有点社恐，不知道要怎么去应付这种场合，会让她觉得累。

谁知早上一上早自习，谢窈就用她的大嗓门跟她打招呼：“早啊方伊，我的小寿星，生日快乐！今天放学打算怎么过呀？”

嘶！

方伊突然感觉有点头痛。

原计划泡汤。

方伊摇了摇头：“我没什么计划，以前没过过生日。”

谢窈：“那怎么行呢？我每次过生日那天都玩得可开心了，下午放半天，要不咱们一块儿出去玩儿吧。”

“好啊，去哪儿？”

“不知道，要不，游乐场？盛阳新开一家游乐场，还没去过呢。”谢窈说到玩儿，眼里都放着光。

方伊还从来没去过游乐场，去去也行。

以前她不敢去这些场合，因为会花钱。

以前她也不敢让别人知道她的生日，因为大家会撺掇她请吃饭，她没钱，就算攒出来了，也会觉得是乱花钱，想到自己父母这么辛苦，她会觉得自己很不孝顺而感到自责愧疚。

如今钱不是问题了，不说有多富裕，起码这些开支对她来说轻轻松松。

方伊应了下来，说好中午他们四人组一起去吃饭，他们决定去学校后街一家老店吃火锅，四个人奢侈地开了一个包厢。

方伊怕他们替自己着想先帮她把账结了，趁着上厕所的时间去收银台想先结了。

“你好，麻烦9号包厢先结下账。”

“你们桌结了啊，刚刚那位穿紫色T恤的帅哥结的。”前台的服务员小姐姐查了下，抬头说。

方伊这才想起来，刚点好菜不久，周楷就说出来买包口香糖，难怪。

方伊一方面觉得有点暖，有被保护的感觉，一方面又很不好意思。

她过生日，哪有让他买单的道理。

但把钱给他又显得太生分，因此谢过他之后，方伊坚持下午去游乐场的费用她出。

好像四个人是第一次这样正式地吃饭，赵寓明和谢窈完全没什么感觉，跟在教室一样，方伊和周楷之间的气氛就有点儿微妙。

周楷很细心，一直在帮忙烫菜，然后帮大家分到碗里，自己吃得很少，方伊主动要接过活儿来，他也不让，大家就你一言我一语地说寿星认真享受吃饭就好，她也不好再坚持，扫了大家的兴。

只好看大家杯子里的可乐空了，再帮大家倒，不过这活儿很快也被赵寓明抢了。

于是最后两位女生专注吃，两位男生就负责打下手伺候。

吃完饭下午1点半左右，四人坐公交车去了游乐场。

因为是周末，人很多。

大家没跟方伊争，站在一边等她买票。

那时候游乐场的门票还没那么贵，五十块一个人，全场通玩，不像现在都是一百以上。

方伊还是第一次来游乐场，哪怕是以前毕业工作后，她也没来过，只远远地坐车路过那些地方，但觉得那是小孩子的玩意儿。

不过一进来，她还是被里面热闹的气氛感染了。

谁说游乐场只是属于小孩子的玩意儿呢，还是她刻板印象了，大大小小，老老少少，不论年龄，都玩得很开心，欢声笑语、尖叫声都在游乐场四处响起来。

快乐是果然是可以传染的。

方伊兴奋地跟他们先去玩了一些比较基础的项目，大家嘻嘻哈哈，玩得很开心。

不过谢窈好像不是很尽兴，望着远处排了长队的摩天轮，兴奋地喊道：“要不我们去玩摩天轮吧？”

方伊：“好啊，看起来很好玩的样子，就是比较挤，要排队。”

赵寓明：“这么刺激吗？不然试一试吧，反正我也没玩过。”

只有周楷一直在旁边没有说话，方伊问：“周楷，你呢？”

周楷抬头看了看那有一栋房子那么高的摩天轮，以及听着上面男男女女的尖叫声，微微皱了皱眉，随即很快就散开，太阳晃得他眼睛都睁不开，微合着眼，只剩一条缝，随即淡定道：“玩就玩，不就一个摩天轮吗，谁怕谁。”

他一直跟在他们三个的后面排着队，一只手插在裤兜里，异常安静。

冬天午后的阳光很暖，方伊扭头跟谢窈说话的时候，瞥见阳光照在他的侧脸上，像从光里走出来的一样。

四个人的影子连在一起，投在地面上，安静而美好，周遭的嘈杂，似乎都与他们无关了。

好像还从来没跟周楷一起出来玩过，哪怕是四人组，这感觉很不赖。

排了半个小时的队，终于到了他们。四个人坐成两排，方伊和周楷一排，赵寓明和谢窈一排。

方伊乖乖地系好安全带，紧张而兴奋地等着开始。

她从来没上过这么高的地方，下面的人都成了缩小版，原本很大的游乐设施在上面看起来就像小孩子拿手里玩的玩具一样。

她其实不是很怕高，小时候在乡下跟着赵寓明野惯了，上树、爬山都是家常便饭，有一次还从很高的田埂上摔下来，鼻梁骨都摔断了，结果没过多久还跟以前一样，山里到处跑。

她感觉旁边的周楷好像一直不太对劲，有点过于安静了，不太放心地问：“周楷，你没事吧？”

“没有啊。”周楷淡定地答。

方伊看大家都系好了安全带，站起来帮他又检查整理了一遍。

两人靠得很近，姿势有点儿暧昧，她甚至能感觉到他的呼吸扑面而来。

她感觉到气氛的异样，整理完迅速回到自己的位置上，马上就要开始了，她只好说：“现在下去也来不及了，你要是怕，就闭上眼睛。”

周楷一点也不松口:“谁怕？我才不怕。”

可方伊分明看到他额头上冒着细汗，在太阳的照射下，尤其明显。

她觉得有点好笑，同时又有点心疼。

又不知道说什么好，只好伸出手，在空中顿了顿，然后拍了拍他的肩膀：“没事哈，很快就结束了，有我呢。”

像安慰一个孩子一样。

周楷有些奇怪地看了她一眼，两人视线开始缠绕在一起。

这时，摩天轮开始转动，整个就是失重的感觉，天旋地转，但是很刺激。

似乎经历过这一转，就能把人生的颠簸起伏看得淡若云烟一般。

后排的赵寓明和谢窈开心地张开双臂，拥抱着呼啸而来的风，大声呼喊尖叫着，很是享受。

摩天轮上的人都在尖叫着，像是一场歇斯底里的狂欢。

只有旁边的周楷，跟其他人的热闹形成了鲜明的对比，他一直闭着眼睛，脸都快皱成一团了，但硬是一点声响都没发出来，双手紧紧地扶着扶手，她都能看到手背上因为用力而凸出来的青筋。

风呼呼地从脸上耳畔刮着，将他的头发刘海往后扬起来，好像更帅，真是360度无死角。

人在高处的时候，好像能更勇敢更冲动。

看着旁边的人这可爱的模样，方伊真的很想像电视剧演的那样，大声朝他喊一句：

我喜欢你！

方伊深呼了一口气：“周楷！”

他还是没睁眼，“干嘛？”

“我——喜欢——”

摩天轮忽然颠簸了一下，在半空中卡住了。

大家一片惶恐骚动，周楷却突然睁开了一直紧闭的眼睛，侧头看着她。

“你说什么？”

方伊顾不得摩天轮这突如其来的异动，看着他，笑着大声说，“我说，我——喜欢——这里！”

虽然不是那句话，但听起来谐音就很像：我喜欢着你。

算是满足了她一个小小的心愿。

摩天轮终于恢复了运转，大家又开始尖叫起来。

周楷愣愣地放空往前看，大概是都忘记了害怕，隔了好一会儿过后，才反应过来，继续闭上眼睛。

十多分钟过后，摩天轮停了下来。

他们三个都解开安全带下来过后，见周楷还坐在位置上没动。

“周楷，你丫该不会是恐高，在害怕吧？”赵寓明没心没肺地取笑起来，像是突然发现一个完美的人居然有弱点一样兴奋。

周楷不紧不慢，“谁说的，我只是，太好玩了，还没回味过来而已。”

说着，他慢慢解了安全带下来，一双长腿接触地面的时候，不知是没站好还是怎么的，差点踉跄摔倒。

方伊本能地赶紧跑过去，扶起他的手臂。

“没事，我就是，没看见地上有东西。”他努力地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然后将她扶着的手臂拿开。

“我去趟厕所。”他径直往厕所那边走去，头也没回地说道。

赵寓明和谢窈两个早就兴奋地去找别的项目玩儿了，完全没注意到他。

方伊不太放心，跟了过去，快到厕所的时候，他是狂奔过去的，方伊也跟着加快速度跑过去。

这个游乐场新开不久，厕所还没完全弄好，是临时的，男厕所和女厕所就隔了一道很薄的铁皮墙，厕所里人不多，大概是都忙着玩儿。

方伊明显听到隔壁有人在狂吐不止。

也真是为难他了，佩服他的勇气和毅力。

明明很害怕，却还是坚持坐下来，还硬撑着说自己不怕，下来过后生生憋到了厕所才吐出来。

她在一旁等了好久，听着他难受呕吐，那一声声都像是在揪着自己的心，自己比他更难受。

大概十来分钟过后，隔壁终于消停了。

方伊赶紧过来，从包里拿了纸和矿泉水，周楷一出厕所门口，就看到方伊在门口等着。

看她那个眼神，明显是已经知道了。

他脸色苍白，跟生了一场大病一样，看起来有气无力的，特别让人心疼。

周楷有点尴尬地解释说，“可能中午吃太多了，胃不舒服。”

方伊就静静地看着他，没有说话，他正想着还要怎么找补，还没等他开口，方伊就将手里的纸和矿泉水递给他，有点半哄着说：“好啦，跟我还装什么装，死要面子活受罪，我不告诉他们两个就行了。”

他们在一处人少的地方找了个椅子坐下来。

两个人安静地坐了好一会儿，周楷才缓缓说：“不好意思，让你见笑了。”

方伊：“跟我你还说这些，生分。”

“好吧，那也是。”

又安静了几分钟。

周楷清了清嗓子，“你是不是觉得，我这么大个男人，还怕高是不是很怂？”

“没有啊，恐高是天生的，跟你没关系，而且我一点也不觉得这是怂啊，还觉得很可爱呢。”

“啊？可爱？”

周楷一时有些摸不着头脑，可爱能用来形容男生吗？

方伊发现自己好像说错话了，气氛莫名有点儿暧昧起来，一本正经地解释：“对啊，这张脸，这么高的个子，配上恐高，反差萌很明显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