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伊将校服外套递给周楷，忽然又想起来还是洗了会比较好，又将外套收了回去：“我还是帮你洗了再还给你吧。”

周楷一把拿了过去：“没事。”

然后看也没看就穿在了自己身上。

他可是很爱干净的，没想到却没有介意她用过或者弄脏什么的。

更何况，这衣服刚刚还系在她的腰上，遮过她的......屁股。

这次痛经史无前例地厉害，她感觉身上都没什么力气，她上课用手强撑着脑袋，下课就趴在桌子上休息，放学立马回宿舍睡觉。

第二天，方伊发现自己的桌子上，多了一个紫红色的保温杯。

周楷：“我妈早上做的，让我带来喝，我不想喝太甜了。”

他见方伊没动，继续说“倒了浪费，你帮我喝了吧。”

方伊打开保温杯，喝了一小口。

居然是红糖姜茶。

“你确定是你妈让你喝的？”

“好吧，我看我妈经常煮，觉得应该挺好喝，就煮了一杯来给你尝尝，你在学校不方便弄。”周楷脸微微红了，从抽屉里拿了自己的杯子去教室前面接水。

慢慢喝完一整杯，也不知是不是心理作用，就感觉没那么痛了。

红糖的甜还渗透到了心窝里。

第二天，他又不知从哪里弄来一个塑料的热水袋，上面还是叮当猫的图案，装了一满袋热水，自己捂了一会儿没那么烫的时候，再给她。

“我看你这两天脸色不太好，说不定用这个会好点。”周楷没看她，小声地说。

方伊害羞接了过来，眼眶发热，心里暖暖的。

从小到大，好像还没有谁对自己有这么好过，就连自己的父母，也没细心到这个程度。

被人关心的感觉，真好。

*

后来从上次的走廊卫生巾事件过后，方伊买卫生巾的时候，再没有遮遮掩掩过，每次都豪气地跟小卖部的阿姨说，“不要黑袋子，直接给我就好。”

阿姨刚开始第一次的时候还一愣，眼神复杂，可能有些惊讶，一丝不解，当然也有一些佩服。

就连一旁一起买东西的同学也是这样，看她的眼神就跟她是个英雄一样，在大家钦佩的目光中，明晃晃地拿着一包卫生巾就走。

后来大家慢慢见惯不怪了，都由刚开始的扭扭捏捏，到后来，他们班女生买卫生巾的时候都没要黑袋子欲盖弥彰地装起来，都是大大方方地拿在手上，丝毫不在意男生异样的眼光，而慢慢的，男生根本也不会刻意注意这些了。

以前甚至买卫生巾的时候，还要特意挑个人少的地方，或者等小卖部的男生都走了，才悄悄跟老板说：老板，给我拿一包那个。

然后老板秒懂。

现在不用这么憋屈了，买一包卫生巾，就跟买一包纸巾一样随意。

甚至有几次，方伊还看到男生帮班上的女生带过几次，大家完全没觉得有什么不妥，就跟带个其他普通的东西一样。

后来，小卖部阿姨那里再也不专门买厚厚一叠黑袋子在那里备着了，就算偶尔有刚来学校的小学妹要，她也直接说：“就这么拿着吧，没黑袋子了，大家都这样。”

慢慢大家就都习以为常了。

方伊忍不住在心中感叹，呵，真好。

*

方伊这学期还是学习委员，周楷自换了位置跟她再次成为同桌后，就自然而然地帮她收作业，发作业，发书什么的。

这天两个人又刚发完卷子回到位置上，赵寓明就在后座内涵他。

赵寓明：“我说周楷，要不我干脆去跟老张说说，给你整个学习委员助理的职务得了。”他继续说：“不然你这天天帮学习委员帮忙干活都干顺手了，连一个名分也没有。”

他这张嘴，真是欠。

方伊转身抬起手拿了手上的地理书就往他的头上拍，没想到周楷正好也转了过来，还跟她保持一样的动作。

两个人的动作出奇地一致。

赵寓明抱着头躲着，“你看你们两个，也也太心有灵犀了，欺人太甚，有情况，有情况啊！”

这回方伊还没来得及下手，旁边的谢窈听到他在这胡说八道，拿了桌上的一直钢笔就往他的头上敲：“别瞎说。”

高中早恋是抓得最紧的，谁都不想在这上面栽跟头，至少不想让大家都知道，嫌麻烦，且不说只是关系好一点的同桌同学，正好坐在一起，所以经常一起玩儿，根本没什么。

即使有什么，都是暗自生长，不会拿到明面上来，否则要是被大家捕风捉影，传到班主任的耳朵里，大家都会很惨，至少会被叫家长，虽然听起来不重，但那时候确实最怕这招的。

方伊看着自己手上的手链，又少了好几个，她曾经将他取下来放起来过，想要自欺欺人不去看它，免得心烦，后来慢慢相想通了，反正一切都不会变，不如时刻提醒自己，不要将仅剩的时间虚度。

好好地过每一天吧，趁还有时间。

*

方伊最近早上来教室的时候，课桌上总是多了一瓶营养快线。

那时候这对大家来说是比较奢侈的饮料，好像就要4块钱一瓶，对学生为数不多的生活费来说还是挺贵的，毕竟还每天买，有男生追班上哪个女生的时候，都会买这么一瓶，放女生的桌子上，然后大家都心知肚明。

之前她和谢窈买奶茶的照片传出去的，在论坛博客上火了一阵，陆陆续续一些男生买东西表白她都拒绝之后，消停了好一阵子。

再加上之前在走廊外边因为张月把书给她撞掉她教训她，以及隔壁班张威的卫生巾事件后，慢慢大家看见她，都有点怕她。

她后来从谢窈的嘴里听说，很多人都觉得她有点过了，甚至觉得她得理不饶人，欺人太甚，而且脾气不好，不给人留情面，所以男生们大都离她远远的。

那时候的小男生，大概还是喜欢温柔贤淑、知书达理型的，就像张月那种，而她这种暴脾气的，男生基本上都有点怕，敬而远之。

不过大多数的女生都成了她的迷妹，觉得她很勇，很多不认识的女同学看到她都还客气地跟她打声招呼。

好吧，虽然但是，方伊还是挺喜欢这个结局的，难得清净。

可这桌子上突如其来的营养快线，让她又开始头疼，也不知道是谁送的。

方伊扔了好几天，都无人认领，第二天早上照样又来一瓶新的。

一天早上，周楷拿起她桌子边上这瓶营养快线：“你喝不喝？”

方伊摇摇头。

“那我帮你喝了。”周楷拿了起来，不知是不是错觉，竟然发现他好像有那么一丝得意。

他打开瓶盖，咕噜噜喝了两口，然后特意下课的时候，拿着瓶子靠在走廊外面喝几口，等方伊路过去上厕所的时候，还叫住她对她说：“方伊，这营养快线挺好喝，谢谢啊！”

弄得方伊有点莫名其妙。

结果第二天，方伊就懂了他的用意，他是用的激将法，逼那个人现身。

方伊上了早自习后才去吃早餐，早餐后刚走到教室门外，远远就看到有个男生在走廊上等谁，不认识但是看脸有点熟悉。

方伊没管，径自往教室走。

“方伊！”男生见她来了，赶紧跑了过来，叫住她。

方伊这才从教室门口退了回来：“请问你是？”

“你好，我是一班的，我叫王森。”他伸出手，想要跟她握手。

这时她才看到他背在背后的手拿着的，那瓶每天见的营养快线。

方伊没有接，只是拿出自己的右手，轻轻挥了挥：“你好，王森同学，请问有什么事情吗？”

他有些腼腆地摸摸自己的头：“嘿嘿，没什么，就是，想今天想亲自给你送一瓶营养快线。”

他将手上黄色的瓶子递给她，眼神看起来很真诚。

他跟之前的那些男生不太一样，看起来单纯地像个孩子，让人很不忍心伤害和拒绝他。

王森的名字她听过，一班的，他们班的教室和他们不在同一栋，在他们教学楼的对面，那栋楼是图书馆之类的比较安静又用得比较少的其他教室，只有这一个班级是安排在那边的。

可见那个班级都是重点培养的对象。

而王森是他们班第一名，也是年级第一，据说可能是个什么天才，以前连跳好几级，比他们都小两三岁，偏偏还长得比较帅，是他们这届神话级的存在，好多女生的梦中情人，学校光荣榜上和学校各种物料宣传上，都有他的名字。

他这种级别的学霸，跟方伊完全不是一个量级的。

对了，上次元旦晚会的时候，他还表演过吉他弹唱，惹得台下许多女生连连尖叫欢呼。

难怪方伊会觉得眼熟。

可惜他好像跟他的年龄有关系，感情方面一直没太开窍，懵懵懂懂的，喜欢独来独往，女生给他送东西，跟他告白，他都以为只是像喜欢一个朋友一样喜欢他，跟小时候大家喜欢谁玩儿，就把零食分给他吃一样，他都接下，礼貌说谢谢，但后续都没什么反应。

让人气也气不起来。

方伊看着眼前的男生，艰难地挣扎了一下，到底要怎么样拒绝他，比较不伤害他幼小的心灵：“那个，王森同学，谢谢你的好意。”

她接过他手里的瓶子：“这瓶饮料我收下了，我会好好喝的，非常感谢。”

他开心地笑了起来，那笑容跟个孩子一样纯真。

方伊顿了顿，继续说：“不过，以后请你不要送了，你是咱们学校重点培养对象，我怕耽误你学习。”

王森脸上的笑容立马就僵住了，“没事，我答应你，以后不买了。”

方伊在心里舒了一口气，以为这事就完了，没想到他却忽然又说了一句：

“那你喜欢吃什么？喝什么？我下次买别的来。”

方伊这才发现教室窗户里，好多同学站起来围观，大家都朝这边看。

她将王森拉到一边，想说的话一骨碌快速往外倒：“不好意思，我什么都不喜欢，你下次真别来了，我求求你了，谢谢！你很好，是我配不上，回去上课吧，再见！”

王森正要说什么，周楷不知何时回来，手里还拿着球，大概是去篮球场了。

“方伊！”他拿着球走了过来：“上课了，老师来了，在后面!”

方伊像遇到救星一样，感谢周楷这时候出现帮她解围，转身走了，见王森还在原地，朝他挥挥手，“快回去吧。”

回了教室，老师明明还没来，大概是为她解围，故意这样说。

方伊看着桌上的营养快线，又觉得不知怎么的好像有点对不起周楷。

明明跟王森没有什么，就好像被周楷抓了个正着，发现她用情不专一样。

他将桌上的瓶子拿了过来，问也没问，一骨碌喝完，将瓶子用力捏扁，也没走到讲台那里扔到那边的垃圾桶，直接从位置上站起来，朝前面一扔。

居然还真的被他投到里垃圾桶里。

“厉害啊！”方伊忍不住鼓掌。

“没你厉害。”周楷明显有些不太高兴，说话都开始阴阳怪气起来。

方伊看着他，想说点什么解释，又不知如何说起。

说她不喜欢王森，只是因为他看起来太小像个孩子一样，不忍心拒绝伤害他？还是说她喜欢的明明就是他周楷？

都无从说起，她没有资格立场去说这些。

从来没见他这样，他一向都很温柔，从没跟她说过这样的话，用过这样的语气。

这种感觉让她觉得很委屈，她第一次生他的气，心里堵得慌。

她转脸过来，没有继续跟他说话，而是打开书预习，英语老师就在这个时候提着那熟悉的黑色大型老式播放机进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