潘序弓步后退半个马扎，要将肖樊也踹出去。

肖樊闪身一躲，这一脚直接扫到了肖琦的胯骨上，肖樊被带了出去，四个人瞬间踢翻了仨。

杨言来不及思考，他一时半会只觉得这个人眼熟，扶起彭可瑞要去拉架。

被根本不认识的人打了，第一反应当然是反抗，钟宇辉爬起来扭头抄起一张塑料高脚凳。

十五六岁的乡镇男生野气十足，钟宇辉又是野气中的鼎盛，长这么大在这个地段还没吃过亏。

场面已经不可控，杨言直觉是有人挑事几人挨了打，紧接着拳脚已经跟上去了。

肖琦被踢中脑门一时发晕，肖樊蹲在地上和他面面相觑，刚要起身帮忙，潘序抓起钟宇辉一个过肩摔，钟宇辉闷哼一声摔在了旁边的烧烤摊的桌子上。

老旧桌椅经不住他的重量，吱呀一声直接拿原地解体。

标准过肩摔杀伤力惊人，要不是潘序留了大部分力道，钟宇辉绝对不只是把桌子砸塌了这么简单。被人抛上半空又砸下来的惯性让钟宇辉三魂没了七魄，捂着腰发懵起不来身。

杨言脸色煞白，扔了棍子上去扶人，潘序看着那边蠢蠢欲动的两个帮手，没给杨言缓神的机会，照着他的屁股飞起一脚，杨言重心不稳，直接蹿到了钟宇辉头上，两个人抱拢又摔了一跟头。

至此，折损两人。

半分钟，这一切仅仅是半分钟，彭可瑞一开始就被架去了外围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等他跑过来阻拦，钟宇辉和杨言已经一个肿了眼睛一个破了下巴乱作一锅粥，潘序被几个人围着也没落着好，本就不长的袖子撸到肩头上，胸肌绷出明显的轮廓，捏着拳头，垂着鼓胀的肱二头肌明晃晃立在街中，他的宽面拖鞋还稳稳的穿在脚上。

彭可瑞脑子里一片空白，自知是惹祸了，冲上去抱住潘序，潘序打算去解决那两个帮手，被人囫囵个抱住了腰，彭可瑞嫌手上力气不够，用脑袋使劲顶潘序的下巴，“误会了误会了，我同学！”

潘序顿了顿脚步，没听清似的，“什么？”

“我同学我同桌，我们闹着玩呢，是吧你们说是吧！”彭可瑞算是见识了潘序惊人的战斗力，回头冲着杨言大喊确认彼此并无恶意。

人群已经围了上来。

这小镇小，平时人们来往三步一点头五步说句话，彼此都认识个大概，起了这么大的冲突，认识的大人好几个已经出面去扶人问情况，并且隔开了主要冲突双方。

彭可瑞更觉事态严重，松开的手又抱了回去把潘序往后推，他怕有人不分青红皂白帮亲不问理，再反过来又起了事端。

潘序和钟宇辉都是不怕事的人，真打起来两边都收不了场。

钟宇辉和杨言终于站了起来，旁边烧烤摊的女老板一直问杨言有没有事，杨言活动了一下手脚说没事，钟宇辉也强撑着说没事，可他一直扶着屁股。

钟宇辉把杨言护在身后，把肖奇也拉了起来，看着彭可瑞，“你们认识？”

“认识认识，这就是我和你说的那个大外甥，就是他。”彭可瑞极力点头，证明自己认识潘序，而最快的方式就是让杨言出面证明，杨言知道他家来客人了也见过了，所以他的话是冲着杨言说的。

杨言终于想起来之前在小别墅匆匆见过两眼的男生，可那时候潘序不是这个肤色和发型，更不是这个老实巴交的打扮，甚至没有这么高，判若两人的装扮让杨言一时间不太愿意相信眼前这个人是和彭可瑞住在一起的人，又问了一句傻不拉几的话，“你外甥也不能这么打人不讲理吧？”

潘序一脸狐疑的低头看着彭可瑞：“外甥？我？”

彭可瑞万般无奈的叹口气，顾不上潘序的疑问了，“对不起对不起，别闹大了，牛肉干大家一起吃，我保证他不会拿你们怎么样的。”

杨言没打算动真格，是个误会嘛，笑一笑算了。

钟宇辉被摔得脾气爆涨，他可没那么好打发，“谁拿谁怎么样还说不准呢！他妈的打了人就这么算了？”

杨言顾及着要是真闹起来肯定很难看，潘序这样人高马大的在人群中突起一大截，谁吃亏真不一定，况且彭可瑞还在他手里。

杨言出口缓和，钟宇辉一脚将旁边的凳子踢飞，他青筋暴起，“道歉！”

上来就下死手这事儿没这么轻易让过去，钟宇辉埂着脑袋攥着拳头脸红脖子粗，硬生生憋住了眼泪。

比起杨言，他和彭可瑞家住两头，平时说不上几句话，闹着玩可以，伤及自尊的时候他不会像杨言一样轻易就服了，更何况这么多人看着，有人拉架，有人劝和，还有人要站出来主持公道，就是没人看清事情是怎么发生的，因此也没人说道是谁先动的手，只说吃了亏就算了。

怎么说都可以，就是不能说打不赢挨了两下就算了。

隔壁麻辣烫老板拉扯着钟宇辉让他赶紧回家，可旁边人越劝场面就越僵。

杨言站在中间两边劝不动，最后只好跟着钟宇辉一起看着潘序。

僵持不下，彭可瑞也昂头看着潘序，小声又没甚气势的说：“要不道个歉呗，都是我同学。”

其实彭可瑞也有些胆怯没把握，可眼下他也想不到更好的办法了，彭可瑞吞了吞口水之后下巴搁着潘序起伏的胸肌，献上一张真诚的笑脸：“大外甥。”

潘序面无表情，原本要说道歉没可能要么再打一架谁输谁是龟孙儿的嘴，像粘了强力胶，怎么也张不开。

一高一低两个人对视了好几秒，潘序终于在彭可瑞充满期待的明亮眼神中败下阵来，“胳膊肘往外拐，我真服。”然后端正的看着钟宇辉勾头认错，“不好意思啊，我不知道你是他同学，以为你们欺负他呢，误会误会。”

潘序一脸贵气，气质上有点和旁边人格格不入，赔笑脸的样子真诚无碍，彭可瑞有些意外冷冰冰的凶相能如此丝滑的转换成这般爽快的笑，仰着脑袋张着嘴哑口无言。

钟宇辉正想着要是这人不道歉该怎么办，潘序突然说对不起他懵了好一会儿，才哼了一声算是回应，帮忙收拾摊贩砸烂的东西。

坏了两张桌子两张凳子，扑倒了一筐炭和一些菜，老板娘的烧烤车被潘序一脚撑得歪了门面，今天的生意怕是做不成了。钟宇辉边收拾着，小声跟摊主说回家和爸妈商量一下就来赔，潘序从兜里掏出一小沓现金伸过去：“东西算我的，你们要吃什么也一起点点，算我赔礼了。”

未了又加了一句，“你们四个都点吧，有多少算多少，不差钱。”

周围人看着没事已经散了，肖琦肖樊也没挨着正打，站在旁边，钟宇辉沉默寡言的收拾东西，杨言拍了拍胳膊腿缓和着场面，扬声道：“点多少都可以？”

潘序往前挥了一下手，“整条街，点什么，点多少，我包了，日后别为这事儿欺负他就行。”

彭可瑞的后脑勺被潘序打了一下，他看潘序下巴看的出神。这才松开手去捡自己的书包和衣服，顺带把滑落的裤子绑紧。

杨言知道钟宇辉心里没这么容易撇开，拉着钟宇辉狂点了半条街的烧烤嗦螺夜宵，钟宇辉脸色总算稳住了些，和彭可瑞说了两句话，几个人才兜着烧烤和平分的牛肉干各回各家。

杨言把自己的那份也分成三份给了他们，自己拿着两串没放盐和辣椒的羊肉串跟着彭可瑞。

潘序买了几大把肉串捎了两瓶啤酒，一并塞到彭可瑞的书包里让他抱着，彭可瑞倔着嘴就要起义反抗，结果被潘序懒懒的盯一眼又乖乖放了回去，跟在后面冲着潘序的背影疯狂“拳打脚踢”。

彭可瑞满脸都写着不服气，奈何刚惹了人家，他要是不撞潘序身上屁事没有，因此选择忍气吞声。

可在杨言看来完全是另外一回事，彭可瑞似乎被他这个不沾亲不带故的大外甥欺负了，而且彭可瑞指定是打不过这个高个肌肉男。

杨言犹豫了一下，跟上去圈住了彭可瑞的脖子缓了几步，拉开了一点距离之后，打探道：“他没欺负你吧？”

“没有。”彭可瑞一脸苦相，愁的眉毛打结，“都不怎么主动跟我讲话的。”

杨言还是觉得不可置信，跟着走上了直路，和自己家的方向反了也顾不上，“那你这外甥也太凶悍了，比你高出这么多，这肌肉这长相，咋和你一点都不像呢？”

彭可瑞怀疑他是故意的，肘了他一肘子，杨言躲闪不及呼了一声痛，潘序回头看了一眼，两人立即噤声，等潘序转回头去彭可瑞才说：“又不是什么正经外甥，我妈和潘爷爷其实算不上是亲戚，只是潘爷爷和我外公有些远亲，那时候的人来往深，我妈小时和他家走得近，潘爷爷要找家里不认识的靠边的人给潘序躲躲日子，顺带养养心性，所以才找到我这儿，而且潘爷爷也说了，到时候要接我过去一起生活，所以干脆先认识认识。”

杨言小声羡慕着彭可瑞以后的好日子，彭可瑞更是佩服自己能把这么一段完全没有必要且莫名其妙的缘分解释的如此清晰。

长路两端亮中间黑，走路全靠月光，走到中间段黑得杨言有些发毛，“什么人要躲日子躲到乡下的，而且一躲就是一年半载，你也不想想？”

彭可瑞脚步猛的停下，杨言没防住整个撞了上去，胸口又添新伤，“干嘛？”

彭可瑞细声道：“你不说我还没想过呢，对啊，一个大好青年，好端端的干嘛要躲？你说他会不会……”

“呸呸，我就随口一提，别瞎想啊，你可是和他同住一屋，就你这身板，要是惹急了，轻轻松松就把你……喀！”

杨言的手从彭可瑞脖子上一划，彭可瑞跟着浑身一哆嗦，还没反应过来要说什么，杨言就把人往前一推，“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