彭可瑞分不出神来管潘序，眼睛盯着台上一眨不眨，满脑子都在复习自己的动作。

按理说他有上台表演的经验没什么好紧张的，可是去年到底不一样，舞蹈串烧他在中间不到半分钟的出场，那节目还是老师凑出来的，大家都不专业。

今年是一个完整的节目，加上报幕谢幕准备，要呆够十分钟才能下来。

两人靠在过道上各忧各的，潘序把玩了一个多小时的小圆脸，彭可瑞就那么足足担心了一个多小时。

彭可瑞的服装并不是纯白的芭蕾舞服，而是偏灰色的改良版，舞鞋是借的，他穿着有一点点大，上台之前他特意绑紧了绳子，还用夹子夹紧了领口。

但不知道是不是太紧张了，练的最熟的第一个动作竟然出现了一个小小的失误，他本该两步借力跑上去撑住潘序的肩膀倒挂半空的，舞台上临时铺的软布影响了他的起步速度，两步没跑稳，撑肩膀的时候掌心没握实。

就在他以为要扑空砸潘序身上的时候，潘序稍稍往前挪了一点点，双手有力的迎住了彭可瑞的前臂。

潘序的肌肉线条在昏暗里暴力突起，蛮力将彭可瑞托举到头顶，可距离影响发力，彭可瑞看到他腮帮子都咬变形了。

潘序穿着一身纯黑的紧身衣，本该完全隐匿在灯光之外，现在他前半边身子暴露在了光源之内。

台下有尖叫声，潘序在接到彭可瑞之后往后退了一小步，退回到了他原本的位置。

“别怕。”

声音很小，小到彭可瑞以为是幻觉，他没时间去纠结潘序是不是真的说了话，紧接着第二个动作，他需要下滑用腿勾住潘序的腰转到侧面然后借着潘序手臂的力量做一个腾空飞起的动作落地。

彭可瑞本来就是被蛮力抛上去的，一两秒之内恢复动作已经是勉强，他从肩头往下落的时候砸在了潘序脸上。

光源迅速切换。

随着肌肉记忆翻到了潘序的左胳膊上，腾空落地，接到了白天鹅肖筱，完成了转圈。

接下来的动作顺畅没有任何磕绊，双人的动作结束，彭可瑞被甩回原位，追光灯太亮，彭可瑞根本看不清黑暗中潘序的位置，但他一伸手，便摸到了黑暗中潘序主动来捞他的手掌，温暖有力，将人一举带上侧肩。

最后两个动作完美完成，轻盈落地，黑暗中的人已经提前退场，灯光亮起，台下又是一片呼声。

主持人在串场讲解舞蹈故事的时候，前排同学发现了彭可瑞的衣服上有异常，服装是浅灰色的，彭可瑞低头看到自己胸前两串长长的像水渍一样的东西。

什么时候蹭上的？

直到这一瞬间彭可瑞才想起来第一个动作他脸对脸的砸了潘序一下，难道砸的很重，砸出血了？

彭可瑞很担心，也很内疚，于是在舞台上差点笑出声来。

好不容易等到闭幕，彭可瑞掉头往候场室跑。潘序坐在一把转椅上，2班的一个女老师正在给他的鼻子塞纸卷，桌子上放了几团揉皱的纸巾，全都沾满了血迹。

“你没事吧？砸鼻子上了？”彭可瑞让开人群快步走了过去，端着潘序的脸检查。

满脸血迹一点也不影响潘序臭屁，“区区一点鼻血，无碍无碍。”

“无碍你个鬼，怎么砸这么重。”彭可瑞摸了一下潘序的鼻梁，还好没有断开也没有破皮，不然罪过大了去了，这么好看的鼻子。“为什么我不疼啊。”

潘序无所谓的仰起头让老师清理脸颊，“还不是你技术有限，这么简单的动作都能摔下来，要不是我你今天准在舞台上摔个狗吃屎。”

彭可瑞还没说话，旁边的女老师捂着热毛巾说：“看来一个合格默契的舞伴比什么都重要啊，刚才我们在侧边看着真的吓死人了，隔那么老远眼看着要的打滑，尽然接住了，还完成了动作，不可思议。”

潘序嘚瑟道：“是吧，我这样这样这样，直接把他甩起来的。”

你就说我厉不厉害吧。

肖筱也换完衣服回来了，相比彭可瑞担心有没有破相，肖筱是真的满脸写着失察和愧疚，“对不起对不起，你要不要紧？下午换了台布，没想到打滑，我已经跟老师反应了，医药费我给你报销。”

潘序摇摇头，对着镜子说：“没事。”然后又回过头来看着肖筱，给她展示了一下自己的鼻子，“一点事没有，只是当面砸一下经不住，出了点鼻血。”

“哎呀何止是一点。”负责后勤秩序和报号的女生是（7）班的班长，现在是最后一个节目了，接下来没她什么事，也过来凑热闹。

“他刚才中间没动作的时候甩着鼻血跑回来要了两张纸，直接就这样，”她做了一个左右乱擦卷纸胡乱塞的动作，“塞住又跑回去了，两张纸哪里塞的住，站那儿哗哗流，为了擦鼻血胳膊都甩出火星子了吧？满头满脸都是。”

（7）班班长是管幕帘开合的，她就守在舞台的侧面。台下看着台上除了追光其他地方很黑，可侧台能看得清人，潘序跑回去又跑回台上两次都路过了她不说，她还全程目睹了潘序在舞台上左胳膊擦完右胳膊擦，最后给自己糊了个大花脸在昏暗中冲她帅气的打了个wink。

要不是上台前有过简单的接触，那一瞬间（7）班班长会以为这个人其实精神失常。

晚会接近尾声，等候室的氛围一片轻松，围起来的人被（7）班班长夸张的动作逗的笑了一大片，直到前台传来年年有今岁的祝词才散开，有节目的人要上台去集体谢幕。

原先说好是大家一起上去的，最后潘序说什么也不肯上台了，他这个鬼样子要是留下来一张照片，哪怕是集体照也能丑的独树一帜。

谢完幕之后陆续散场，彭可瑞的衣服弄脏了，肖筱让他带回去，本来也是专门给他定制的衣服，被人扔了也可惜。

彭可瑞想想觉得有道理，四处找了找没找到袋子打算揉成一团捏回教室塞书包里，潘序敞开自己的风衣，里头有个口袋，“装这里头。”

“那你在教学楼门口等我一会儿，这儿吧，好找。”彭可瑞把潘序安置在花坛教学楼外面的花坛边上。

潘序揣着兜兜站在彭可瑞指定的位置上，咧嘴看他。

彭可瑞忽然觉得这个场景有点熟悉，假装自己手里有跟绳子，牵着往旁边花坛里的小石子上去，“呐，拴住别乱跑啊！”

潘序作势要追过去打人，彭可瑞一溜烟往教室跑，哈哈大笑。

直到彭可瑞拐角看不见人了，潘序才抬头看看天空。

今年的元旦是个难得的好天气，夜空透着幽深的墨蓝色，能看见几颗星星，一线月牙儿在云层中若隐若现，没什么风。

唯一美中不足的是他搭配了一身好看的衣服，里面的衬衣却因为黑衣服渗透性太好，胸口处染红了大片。

周围几乎没人了彭可瑞才和杨言一起才从教学楼出来，事情没说完，他挥了挥手让潘序过去。

潘序往前走了两步，又退了回去，梗着脖子继续看着天。

彭可瑞只好亲自过去花坛边上接潘序，做了一个给他解绳的动作。

彭可瑞和杨言小声说着话，潘序就在后面一直催快点走，过长街的时候杨言说请彭可瑞吃东西，潘序又吆喝着鼻子痛耽搁不得，彭可瑞只能早早的和杨言道了别，带潘序回家。

潘序的鼻子砸的是不轻，面对面没有留力道，要不是他鼻梁□□真有可能砸断了。

只有彭可瑞知道当时那一下脱力的感觉，他整个人重心前移根本使不上力，事后他都不知道是什么力量和运气，让他当时在舞台上没跌落下来，还硬是做完了整套动作。

回到家已经是深夜，大哥大早就自己回了家，在门口缩成一团睡觉。

临近午夜，彭可瑞翻找了半天，只找出个创口贴勉强能用得上。

潘序坐椅子上，彭可瑞撕开创口贴的背胶，勾着头小心的给潘序贴鼻梁上。

一个创口贴已经很多余了，第二个创口贴的药面完全贴在了第一个创口贴上面起不到作用，也并没有变的好看，潘序出声提醒彭可瑞：“创口贴治不了内伤哦。”

彭可瑞也很无奈，“虽然治不了伤，但是能让别人知道你这儿受伤了，我得时时刻刻提醒自己满怀愧疚。”

“噢，警示作用，外加你自己心里好受点。”潘序想摇头说一句形式主义，被彭可瑞抱住脑袋不让动，“没贴好，你别摇头晃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