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元珣,我们谈谈吧。”
喻绶抬起头,这是他订婚以来,第一次认真地直视季元珣。
直觉喻绶不会说什么好话,季元珣突然觉得害怕,他回避着眼前人的视线,低头捧起那台破碎的咖啡机,专注地说着:“我这就去找人给你修,阿绶你别担心……”
说完,便掏出手机,试图寻找方法。
“有意思吗?”
“什么……”季元珣有些不解。
喻绶目光空洞地望着面前忙碌的男人:“你一直这样闹,有意思吗?”
男人愣了片刻,随后才底气不足道:“我没有……”
不知是在指自己没有闹,还是指这样做没有意义。
“摔筷子、自残、装病,还有现在……”喻绶一样样列举着季元珣几天来的荒唐行为,像是在细数他的罪证,“难道不是在闹吗?”
他不提还好,一提季元珣又想起这些天所受的不公与憋闷,不禁开始倒打一耙,Alpha猩红着眼吼道:“那你呢?你就全然无错?!如果不是你先不要我出轨秦漉,我至于那样做?”
瞧他委屈的模样,倒显得喻绶好似真是一个移情别恋的渣男,而季元珣却变成了那个被抛弃的可怜人。
喻绶冷笑了一声,“季元珣,我再跟你说最后一次,我没有出轨,我们之间本来就不是恋爱关系,也不存在什么抛不抛弃的。”
“请你,不要再对我使用语言暴力,我没有义务承受你无止境的发疯。”他敛起眉眼,声音极冷,像是在警告,“再有这种情况,我会报警。”
“以后除了必需场合,我想我们没有必要再见面了,就这样好聚好散吧。”
语罢,喻绶提起箱子,转身便要离开。
好聚好散。
这四个字落在季元珣耳中,瞬间成为了死刑的当庭宣判。
看着眼前的背影,男人如临大敌,他猛地跳起来,抢在喻绶面前,用自己高大的身躯将入户门死死挡住。
季元珣一边挡着门,一边不住地摇着头,看向喻绶的眸中满是恳求。
“不要……不要……”如同是正在挽留主人的弃犬,他无助地哽咽。
不要走,不要散。
他们不能散。
他不要和喻绶分开。
他不能和喻绶分开。
绝对不能。
见状,喻绶不由握紧了手中的拉杆,他看着眼前泪如雨下的男人,面无表情地问道:“季元珣,你爱我吗?”
这个问题曾横于他心间十几年,耿耿于怀,梦寐不忘。
每当他对此有几分确信时,季元珣总会用他的行为、或者言语,狠狠打碎这份痴妄。
叫他不敢再问。
现在,他终于问了出来,却没了曾经幻想过的羞涩与期许,有的只是心如死灰的确认。
闻言,季元珣没有意外地怔住了。
这是他们之间从未涉足的话题。
十四年,五千多个日日夜夜,他们朝夕相处,同床共枕,做尽了一切家常与亲密事。
竟不曾言过一次“爱”。
“我……”
几秒后,他像是在整理着自己的语序,“如果我说我爱你,你就不会结婚是吗?”
谨小慎微的模样,颇像个考虑得失的生意人。
喻绶的眼神彻底冷了下来,他立下判词,“季元珣,你又在权衡利弊。”
这话说的,仿佛只要他说了爱你,喻绶却仍要结婚,男人就做了多么亏大的买卖似的。
季元珣侧过头,并没有辩解。
他不知道自己究竟爱不爱喻绶,他只知道Alpha一走,就什么都不对了。
他的生活彻底变了样,心脏仿如是被掏空般,整个人变成了一具只会发疯的行尸走肉。
他离不开喻绶。
季元珣的脑海中不停地回想起喻绶曾对他说过的那句:“我只喜欢你。”
于是男人不顾承诺变质的可能性,恍若溺水之人抓住了救命稻草,急切地祈求道:“阿绶,姻亲关系并不可靠,滨江地块的危机已经解除了,没有必要再联姻了,我会在度假村的合同上为他们让利,弥补订婚的名誉损失。秦漉不适合你,秦家能给你的资源,我一样可以给你,你不是喜欢我吗,我会给你财产,给你股份,给你职位,乃至爱情。”
“阿绶你信我……你信我,我什么都可以给你的。”季元珣紧紧抓着眼前人握住行李箱的手,像是渴求翻盘的赌徒,他神情癫狂。
喻绶没有躲开他的动作,只是无动于衷地望着面前人那双通红的剑眸,他出门时应是漏穿了外套,否则此刻怎会如同置于冰窖之中。
十四年雾里探花的感情终在现在明了。
他原以为季元珣是不懂爱人,不懂得正确回应感情,才会愈发变本加厉地对待自己。
如今看来,他哪是不懂,他根本就是太懂了。
季元珣明确地知道真正爱一人便要对他好,情感、物质、理想、自由,通通缺一不可。
但男人还是利用自己的喜欢,仗着对自己的恩情,把他绑在一个助理岗位上,十几年如一日的当仆役使唤。
而今他要结婚了,季元珣眼看着用得顺手的佣人要跑了,才舍得把筹码全部拿出来。
为什么呢?
是他变值得了吗?
经过这些日子的变故,他心里也清楚,季元珣对他并不是毫无感情。
亦或是说,能让季元珣如此大动干戈地挽留,哪怕没有喜欢与爱,也足以被称作在意。
喻绶曾经很想要这份“在意”,可听完Alpha方才说的话,他不敢要了。
十四年的卑躬屈膝,才换得一点在意。
若是再花上十四年的牺牲自我,能否让季元珣真心爱上自己?
他还能有几个十四年呢?
他不敢赌。
同样,他也不想要这样“肮脏”的爱。
喻绶顿时心痛到没有知觉,他冷笑了一声,“秦漉作为Omega都不适合,你一个Alpha就适合了?”
季元珣只感觉有无数个回旋镖扎满了他的全身,从前拿来讽刺喻绶的话,此刻通通化作了利箭,暴雨般袭向自己。
喻绶睁着一双麻木的眼眸,手起刀落,他一字一句地快意道:“和小漉在一起,我可以做一个真正的Alpha,在你眼中我的缺陷,于他而言全是优势。我们可以拥有法律认可的婚姻,可以实现完全标记,以后还可以一起孕育孩子,过天伦之乐的幸福生活。”
对他的处刑远远没有结束。
“实话告诉你,无论你的答案是什么,这个婚我一定会结的。”
季元珣的耳畔响起了爱人的低语,却宛若毒蛇在丝丝吐信。
大抵是从不知他竟如此坚决,男人猛地怔住了,不知所措又不可置信地望着他。
喻绶见到他这般无辜的神态只觉得可笑,他恶意道:“季元珣,你不妨想想,除了那些物质的东西,你又能给我什么?”
他想过了,既然季元珣能时时刻刻权衡利弊,他又为什么不能呢?
男人一下被问懵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他有些支支吾吾地说道:“我除了生理标记不能给你,别的都可以的,我……”
“你可以什么可以?”喻绶立马打断了他,“你只有旧情这一个优势,无论是婚姻,还是信息素,乃至孩子,你都给不了我,你拿什么和秦漉比?”
一言一语,把他贬成了世界上最不值的人。
“我可以的。”季元珣急忙为自己辩解,“不用这些外在的限制,我们可以像别的夫妻那样生活……”
喻绶沉声纠正他,“没有标记和婚姻,就不能被称作是夫妻,只能是情人。”
“我是个正常的Alpha,我渴望安稳,渴望一个完整的家庭,你给不了我的。”
季元珣抿了抿唇,额头不禁冒出冷汗来。
“不是的,不是的……”他不住地念着。
喻绶的脑中突然跳出一个荒唐又恶劣的想法。
他危险地笑了,“不过季少爷若是一定要和我在一起,这事也不是没有解法。”
“什么?”季元珣的眼睛蓦地亮了,赌徒窥见希望,便毫不犹豫地奋身跳入陷阱。
“若是愿意,你可以做我的地下情人。”
季元珣的笑容顿时僵住了,许是难以相信,他嘴唇翕张几下,竟说不出半个字。
喻绶自顾自地解释着,“你比秦漉缺乏先天条件,你的地位自然要比秦漉低。”
他知道以季元珣的傲骨不会答应此事,也一定接受不了这般侮辱。
他正好借此机会,与季元珣一刀两断。
于是Alpha愈发刻意地激怒着眼前人,“看你如此执着的样子,应该也不想与我分开?”
“你可以当我的情人……”他冷眼弯起嘴角,讥讽道:“或者说,妾?”
这个字未免太过难听,季元珣的脸色刹时煞白。
“阿绶……”他觉得自己的喉咙好像被人用力扼住了。
“不愿意吗?”
意料之中的回答。
“不愿意就算了。”喻绶学着曾经季元珣的语气,面无表情道:“这已经是我权衡利弊下能给你的最高身份了,你要是不愿意的话,我们就恢复以往的上下级关系。”
像是教堂里交换对戒时许下的誓言,他慎重又真挚,
“我不可能给你婚姻的。”
作者有话要说:阿绶:倘若我拿出完全标记,阁下又该如何应对呢?
季总:我愿意嫁给阿绶,哪怕是妾~
季总领跑十四年,最后还把自己混成了外室,啧啧
学不会爱人就慢慢虐到他学会为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