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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惊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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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枝被身后凭空多出来的人吓了一跳:“啊啊!谁啊!嗯?”

天,是个人!还有一群黑衣人!

看清黑衣人手里拿着什么以后,陆枝头皮发麻,天!都是明晃晃的刀啊!

这倒霉蛋子,被人追杀还把她牵连进来!

但当下情况紧急,陆枝也顾不得骂人了,夹紧马肚大喝一声驾。

出门被喂饱的马儿立马撒开了腿加速往前飞奔。

身后的人突然把头埋在她的肩窝,温热的吐息在脖颈间铺洒开,痒极了。

最过分的是,这人的嘴唇还时不时地碰到她的脖子!

陆枝心里噌地冒出一股火:“喂!你这人耍流氓也看清楚时机好不好?我现在是在带着你逃命,你就这么报答我的?”

身后的人没有答话。

“你这个臭流——”陆枝抓住此人的手腕,正要掰开了扔下马去,却被沾了一手的温热一惊。

她翻转手心一看,上头鲜红一片。

好重的伤。

陆枝到底是没忍心把人扔下去,还将他往前拉了拉,和自己靠得更紧了些。

“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我既然救了你,你可得让我把这七级浮屠造完啊,别半道上死了。”

谢玄尚存有一丝理智,听见了,却使不上力气动弹和说话。

陆枝回头看了一眼。

身后的一片黑点还没有消失,兢兢业业地追着。

陆枝欲哭无泪,大哥们,别追了啊,这天都快要黑了,你们加班雇主给加班费么?这么拼命?

再追,就要进怙州地界了!

定然不能将这群杀手引进怙州。

陆枝艰难地腾出手从包里拿出一个小荷包,扯开束口,把小荷包里的粉扬在了身后和两旁的树叶上。

小荷包里装的是毒粉,吸入会要人命。

所谓“伤敌一千,自损八百”,陆枝在撒粉的过程中难免自己也吸入了一部分,她浑身开始抽痛,双手死死地拽着缰绳青筋明显凸出。

她控制着痛得颤抖的手费尽力气从包里掏出一粒解药吃下,待缓解后又拿了一粒给身后的人喂下。

将入怙州,她回头望了一眼,身后已无人追来。

陆枝没惊扰全城人,从后门离开从后门回,一到家她大喊道:“娘亲!师父!秋露!快来人啊!”

秦念慈听到陆枝的呼唤着急赶来,看见陆枝衣裳上沾了血,吓得不轻:“枝儿,这是出何事了?”

陆枝将人抱下马,由于人已经昏迷,她被迫承受了他整个人的重量,只能拖着人往里走,一口气差点没提上来:“娘亲,我无事,快、快喊大夫,这人出了好、好多血,快死了。”

“好好好。”秦念慈赶忙派人去请,待看清此人的脸时,惊呼道:“玄、玄儿!发生何事了?怎伤得这样重!”

陆枝:“!”这人就是谢玄?阴差阳错地,她还救对人了。

大夫在秦府忙到天黑才离开,陆枝一直在帮忙打下手,等大夫交代完诸多事宜后离开,陆枝又累又饿,脑袋发昏。

她简单对付了两口,就又守在了谢玄身边。

大夫说,今夜比较危险,撑过今夜才好放心。

毕竟她都把人救回来了,这人又是娘亲的友人之子,她总不能让人死在秦家不是?

秦念慈拗不过陆枝的坚持,亲自给陆枝准备好参汤才去睡。

前半夜陆枝一直没敢合眼,生怕打个盹人就没气了,她每隔一段时间便要探探他的额头和鼻息,看他是否还在烧着,是否还有呼吸。

谢玄身上滚烫的温度到了后半夜才渐渐降下去。

陆枝的眼皮越来越沉重,一直在打架。

她站起来蹦跶,做着体操活动身体,没注意到谢玄的眼皮动了一动。

身体的疲倦感退下去,陆枝又坐了回去,因实在闲来无聊,她索性趴在谢玄身旁,双手撑开眼皮盯着谢玄,将谢玄整个人从上往下、从下往上仔仔细细来回打量了个遍。

身长八尺,高大英俊,娘亲所言不假。

尤其是这张脸,生得极为好看,五官分明,骨相优越,眉骨突出,鼻梁高挺,加之皮肤白皙,就跟她前世在电视上看到的那些气质出众的模特似的。

这人眉眼深邃,看上去显得有些冷淡,但闭着眼晴的时候整张脸却透着一股乖。

她对乖巧的事物总是缺少一些自制力。

陆枝没忍住动手捏了捏。

手感还挺好。

被陆枝蹦跶醒了却在装睡的谢玄:“……”

将近破晓,些许天光从窗缝漏了进来,陆枝凑近耳朵仔细听了听谢玄的呼吸,已经完全平稳。

她放了心,整个人松懈下来,倦意如潮水倾至,眼皮象征性地挣扎了两三下,终是彻底合上,不管不顾地去见周公了。

谢玄听见身旁的呼吸声已然均匀,缓缓地睁开眼睛,侧过头看向陆枝。

【喂!你这人耍流氓也看清楚时机好不好?我现在是在带着你逃命,你就这么报答我的?】

到底还是救了他这个“流氓”。

谢玄心道:此番救命之恩,是该厚报。

陆枝的一缕额发垂了下来,正好扫到她的鼻尖,有些痒,她微微皱起了眉头。

谢玄抬起手,疼痛感瞬间如潮水袭来蔓延全身,他半撑着身体,咬着牙将那缕头发轻轻挽到陆枝耳后,没有惊醒她。

他十分小心,未发出声响,痛感如影随形,待做完这一小小的动作,他已疼得额头冒出了一大片汗,更糟的是,身上的伤口似乎扯裂了。

他侧头望了眼肩上的绷带,果不其然,已隐隐冒出了红。

罢了,先这样吧。

陆枝没睡安稳,她本想找周公下棋,没想到却找到了一把刀,那刀亮着明晃晃的光追着她跑,给她冷不丁地吓醒了。

她征然地眨了眨眼睛,终于想起了自己在哪,晃了晃脑袋,伸出手习惯性地去探谢玄的额头和鼻息。

嗯……额头,不烫了。

呼吸,嗯,有呼吸,不过怎么这么软?

她动手捏了捏,怎么还是分开的?

陆枝睁着惺忪的睡眼看去,看清了自己捏的两瓣是什么——谢玄的唇。

“!”她吓得赶紧缩回了手,偷偷地瞄了一眼谢玄,还好还好,人没醒,他不知道。

又在装睡的谢玄:“……”她难道……有什么怪癖?

还是晚点醒吧,免得两人尴尬。

“我又不是故意的,人没睡醒就会犯糊涂啊。”陆枝嘟囔着给自己找补,看见谢玄肩头渗出了血,立马将尴尬抛到九霄云外,“怎么出血了?”

她即刻拿来新纱布和药来给谢玄换上。

谢玄身上都是伤,衣服早被大夫脱光,只留了一条亵裤。

陆枝换药免不了会和谢玄有身体接触,谢玄忍着害羞和尴尬任陆枝将他上半身的药和绷带换了个遍。

一通下来,他的额头再次冒出一层细汗。

陆枝没明白怎么人昏着换药还能换出一头汗的,明明动的人是她,他有什么好累的?

而且她动作很轻很小心啊,不至于把他弄得这么疼吧。

她用手帕擦去了谢玄额头上的汗,正要掀开被子给谢玄换下半身的药,谢玄再也不能强忍,双臂紧紧夹着被子咳嗽起来。

陆枝果然停下了动作,坐到床边拍着谢玄的背:“哎,你还好吧?慢点慢点,别扯到了伤口。”

谢玄演戏演足套,咳了一通后抬起通红的双眼道:“多、多谢姑娘救命之恩。”

他此刻双眼通红,面色苍白,墨发垂在锁骨上,活脱脱的一副病弱美人、我见犹怜的模样。

陆枝看见他泛红的眼眶,心里隐隐约约生出一个奇怪的念头。

好想……弄哭他啊……

陆枝:“?!”

她被自己这怪念头吓了一跳,赶紧狂甩脑袋将这荒诞的念头甩出脑外,心中暗啐了自己一口:陆枝,你是什么变/态吗!

看谢玄一脸疑惑地盯着自己,陆枝赶紧打哈哈掩饰尴尬:“不谢不谢哈,这位……”

她纠结了会儿,还是喊了哥哥:“这位哥哥便是来怙州看望我们的,不曾想竟路上出了事,还好叫我碰上了。”

谢玄略显惊讶:“那这么说,姑娘便是……”

他也纠结了会儿,继续说道:“陆枝妹妹了。”

说完,两个人都各自感到一阵恶寒。

陆枝不动声色地抠着脚趾说道:“伤重忌荤宜清淡,我去叫人煮粥送来,撑过了第一夜便无事了,那我先去睡了,晚些时候再来看这位哥、哥。”

这两个字真是让她牙疼。

谢玄眼神也不自在:“有劳陆枝妹、妹妹了。”

嗯……看来谢玄也挺牙疼的。

陆枝走出房门打了个悠长的哈欠,秋露已经起了在厨房间忙活,她撑着快睁不开的眼睛瘫靠在门边交代道:“秋露,给屋里受伤的那位煮份白粥,可以加些青菜叶子。哦,对了,不用给我煮早饭了,我不吃。”

秋露知道陆枝熬了一夜困极,道:“好,小姐,我留些饭在锅里,等你醒了我给你热了吃。”

陆枝捂着嘴又打了个哈欠,摆了摆手示意随便,回去睡了。

她这一觉一睡就睡到了日头西斜,醒来后在床上打了两个滚,嚎了一嗓子“秋露”。

秋露立马领会,给她端来了饭,她满意地一骨碌从床上爬起来奔到饭前干起了饭,边吃还不忘感谢和夸奖:“谢谢秋露,秋露做的饭菜真好吃。”

秋露一边忙着给陆枝准备梳洗的事物,一边催促道:“我的小姐哎,夫人都来问过你两回了,你这终于醒了,快吃好收拾收拾去见客吧。”

陆枝:“见过了见过了,晨间他醒过一回,已经打过招呼了。”

秋露:“那也不行!未曾摆席迎客,怎好说是见客。”

陆枝一噎,立马服了:“好好好,听你的,我抓紧吃。”

唉,这秋露,就大了她十来岁,怎么跟个老妈子似的。

该说不说,谢玄的体质挺好,受了那么重的伤,过了一夜,已能下地行走,此刻正坐在亭中陪秦念慈喝茶。

从背影看宽肩窄腰,披发如缎,动作慢条斯理,颇为赏心悦目。

陆枝走近,就听见秦念慈说:“枝儿这孩子啊,自小顽皮,幼时瞒着我们独自上山找不见人,后来我与无尊找了一圈回来,才知道她嘴馋了自己打了只野鸡回来,我与无尊又气又好笑,玄儿你说说,她那时才那么大点,竟是一点都不怕迷路。”

秦念慈说一脸无奈和宠溺,谈笑间将自家女儿的前半生抖落了个干净。

陆枝听得又急又羞,娘亲,怎么还带跟外人揭她老底的呢!

谢玄听着有趣,嘴角的笑意愈发明显:“枝儿妹妹生性活泼好动,率真可爱,实属难得。”

陆枝听了想逃,已然转身,秋露喊道:“哎,小姐要去哪?夫人和公子在亭中喝茶。”

没跑得成的陆枝:“……”看见了看见了,秋露,你能不能不要老是揭穿我。

烦死啦!

她硬着头皮走上前,装出乖巧的模样行礼道:“娘亲。见过玄儿哥哥。”

谢玄扶起陆枝:“枝儿妹妹请起。”

陆枝:“……”

大家在长辈面前果然都很能装。

秦念慈笑呵呵道:“枝儿啊,玄儿初来乍到,你带着他去城里夜市转转。”

陆枝:“娘亲,怙州没什么——”

秦念慈瞥了她一眼:“嗯?”

陆枝的话音立马拐了个弯:“不好玩的。怙州好多好玩的,我这就带着玄儿哥哥都去逛一逛。”

秦念慈满意道:“去吧。玄儿有伤在身,你多顾着点。”

陆枝:“好的,娘亲。”

“玄——”秦念慈一走,这称呼陆枝是怎么也叫不出口了。

谢玄明了,主动提道:“日后不在长辈面前,我们便直接以姓名相称,你看可好?”

岂止可好?简直太好!

陆枝微笑应道:“好极。”

谢玄此人,醒着时面容总是透着一股子不近人情的冷意,可他这人似乎没有他的脸看起来那样冷。

……

怙州开设夜市,不切夜禁。

这在大栾都算少见。

怙州是这几年才发展起来的州城,在大栾,不设夜禁的几座州城几乎都是存在了将近百年。

谢玄陆枝二人并肩而行。

陆枝估计谢玄身上有伤,故意放慢步子,谢玄为配合陆枝也走得很慢,倒是没怎么惊动身上的伤。

夜市灯火通明,商品琳琅满目。

陆枝每路过一个摊,摊主们都会热情地跟她打招呼。

油炸摊主:“哟,陆姑娘来啦!来来来,刚炸出来的鱼,来一条尝尝。”

陆枝:“吃过啦,下回一定留着肚子来。”

油炸摊主:“行,那我等着姑娘,到时候给姑娘炸条大的。”

陆枝:“那敢情好啊,下回我可什么都不吃就来啦。”

摊主拍拍胸脯:“尽管来,姑娘想吃多少都行,管够!”

“丫头,陆丫头,来来来。”一老婆婆对着陆枝招手。

“李婆婆,来啦。”陆枝拉着谢玄走了过去,“婆婆,什么事呀?”

李婆婆拿出两条编好的红绳给陆枝:“老婆子我还是头回看见丫头你带公子来呢,哟,这位公子还生得这样俊俏。这红绳啊,我早就编好了就等着给你呢,今日正好是时候了。”

陆枝一羞:“哎哟,婆婆,不是您想的那样。”

李婆婆:“好啦好啦,老婆子不唠叨你们年轻人的事,你们就先收着。”

陆枝推辞不掉:“行,那我便收着了。对了,婆婆,前些日子秋露又酿了些甜酒,改日我叫她给您送来。”

李婆婆一听乐了:“好好好,老婆子啊,就好这一口。”

陆枝逛一趟夜市如同州官出巡视察一般,碰到这儿要挥挥手,看到那处要亲切地交谈上几句。

等走过这片热闹的区域,两人身上已经沾染上了一身的诱人食物香。

陆枝给了谢玄一条红绳:“呐,给你。”

谢玄:“当真给我?”

陆枝:“当真给呀,婆婆便是给你的。”

谢玄:“可老人家本意并非如此。”

陆枝:“管是何本意,既是她的心意,你作为小辈收下便是。”

谢玄没再推辞,问道:“这怙州百姓看着几乎人人都识得你,还甚是喜欢你,你是如何做得到?”

陆枝歪头想了想,答道:“以心换心咯,你对人家好,人家自然也会对你好啊。”

谢玄又问:“若你对他人好,他人却对你不好呢?”

陆枝:“那也十分简单,不与其交往便是。”

谢玄想了想,该是如此,笑道:“言之有理。”

两人走到一个岔路口,左边似乎是在搭建着什么,看上去规模还挺大,谢玄想走过去看看。

陆枝拉住了他:“哎,别走那边。”

谢玄不明所以:“为何?”

陆枝神秘地笑笑:“怕他们暴露了。”

看谢玄一脸疑问,陆枝也不打算解释,说道:“走啦,去买杏酥糖,可好吃了,你初来怙州,最该尝尝这糖。”

……

六月尽,七月始,将近陆枝的及笄日。

秦念慈已经开始事无巨细地着手准备此事。

陆枝的心情自此一天比一天快活。

待她及笄过后,便是娘亲和师父的喜事,他们就要成为名正言顺的一家人了,这怎么能不叫人高兴呢?

谢玄看见布置问道:“秦姨,这是在作何?”

秦念慈笑道:“是枝儿的及笄礼,玄儿这趟来得也巧,正好赶上了。”

及笄礼么?

谢玄敛眉低思,次日寻了个由头和两三日前找来汇合的侍卫一同出了趟门。

七月四日当日,秋露将陆枝打扮得十分漂亮。

陆枝对自己的长相一直没什么概念,当看见铜镜中螓首蛾眉唇红齿白的自己时,不禁臭屁地感慨道:虽说秋露的手巧是一回事,但自己的底子也很好呀。

她穿着华贵礼服,款款走向礼台,秦念慈为她插上了簪。

秦念慈道:“日后枝儿是个大人了。”

她看了眼谢玄又看向陆枝,低声调侃道:“可嫁人了。”

陆枝冲她眨了眨眼,顺着打趣道:“娘亲可有相中的女婿了,枝儿去给他虏回来当压‘宅’夫君。”

秦念慈:“那可好,远在天边,近在眼前。”

说的正是谢玄。

陆枝平白呛出了声。

霍无尊在一旁听了偷笑。

待陆枝及笄礼即将完成时,外头来了个人冲秦念慈打了个手势。

秦念慈领会,过后找到谢玄:“玄儿,秦姨有一事所托。”

谢玄:“秦姨请讲。”

秦念慈:“今日城中百姓给枝儿备了生辰礼,入夜开始,玄儿你寻个由头替秦姨将枝儿带去最高的城楼上,可好?”

谢玄终于明白了陆枝那晚说的“怕他们暴露了”是何意,心道:原来她早就知晓,只是一直装作不知。

全城百姓为她准备惊喜,她默默守护着众人的心意。

以心换心么?

谢玄作揖:“秦姨放心,谢玄定不负所托。”

他以想赏夜色为由将陆枝带到了城楼上的某处:“此处视野开阔,定然看得清楚。”

陆枝不解其意:“什么?”

刹那间,烟花四起,笙歌相随。

楼下舞起了她教众人所做的巨型滚灯。

陆枝看向谢玄,这些人真是……

居然连谢玄都买通了。

绚烂的璀璨在夜空中绽放,明明暗暗的光影映照在她的脸庞。

她吸了吸鼻子,嘟囔道:“真是的,这回居然搞了个这么大的。”

给人整得怪感动的。

这便是她以心换心得来的结果,足够美好。

谢玄借着当下的光景向陆枝送出礼物:“旦逢良辰,顺颂时宜。陆枝,生辰快乐。”

啪嗒——

陆枝的眼泪忍了很久再也没能忍住,逃出眼眶,大颗大颗地往下掉。

这一个一群的都怎么回事,就非要惹她掉豆子!

偏偏……

她很吃这套!

陆枝接过礼物,也不管脸上还挂着泪痕,眉眼弯成了月牙,道:“谢谢你,谢玄,我特别开心。”

“哦,对了,有没有蜡烛?”

谢玄:“要蜡烛作甚?”

陆枝:“有用,快去帮我找。”

谢玄给陆枝买了支蜡烛来。

陆枝:“有火吗?”

谢玄点头,点燃了蜡烛。

陆枝:“你好好拿着哦。”

她把谢玄的礼物抱在怀里,双手交握对着蜡烛许起了愿。

愿爹娘健康。

愿怙州安稳。

愿谢玄伤好。

愿此刻永恒。

她睁开眼睛,吹灭了蜡烛。

陆枝看向谢玄,笑意盈盈:“我替你许了个愿,所以你要快点好起来哦。”

嘭——

咚——

下一束烟花倏然升空,炸开的瞬间,谢玄的心跳正好与之同频。

明灭的光影在两人之间流转。

陆枝已经转过身去看烟花,谢玄看着她的侧脸,未察觉到自己的唇角已经向上扬起。

……

谢玄在怙州养好了伤便要离去。

陆枝向州长申请了一支护卫队护送谢玄,她本人也送了一段。

出了怙州一路向北便是京城。

两人骑马并肩而行,后面跟着一大群人,途径谢玄遇险的那片山林,痕迹已被人清理干净。

是陆枝拜托霍无尊带人做的。

走出山林再无荒路,两人归处不同,终有一别。

陆枝道:“我便送到这了,谢玄,保重。”

谢玄生出一丝勾人的离愁,但见陆枝手腕上露出的手链一角,那丝离愁又轻飘飘地消失了:“陆枝,保重,来日再见。”

“嗯。”陆枝目送谢玄离开,轻轻叹了口气。

谁让离别总是令人伤感。

她抬起手看了眼手链,心道:来日再见么?但愿吧。

“驾。”

马儿调转方向,往怙州方向奔去。

……

秦念慈和霍无尊蹉蹉跎跎地,终于尘埃落定。

两人大婚当日,陆枝正式地喊了一声“爹”,埋在两人的怀里哭了好久。

前世她没有的,今生终于还是补足了。

盛夏有时,秋意渐显。

陆枝及笄一过,来秦府提亲的人愈来愈多,起先她还能躲着走,后来却是连房门都不敢出了。

待到夜里,人都走光了,她才敢出来透透气。

所谓踏破门槛,在她家的门槛上有了具象化。

陆枝拽下将将还牵连着的一块木块,叹了口气:“你说你,做我家的门槛也不容易,辛苦你了。”

为彻底躲个清静,她连夜打包行李,留书一封,趁着夜色离家出走了。

她打算去隔壁的鹭县小住一段时间,等众人提亲的新鲜劲过了再回来。

鹭县山清水秀,阡陌交错,虽不及怙州的繁华,却也是个清净之地,正好她在那儿还有个相交甚好的小姐妹。

童薇正在采摘茶叶,一看见陆枝筐也顾不得拿了跑向陆枝将她一把抱住:“枝枝,你怎么来啦,可想死我了。”

陆枝贴在童薇身上:“快别说了,我家这几天一直来人,我都快烦死了,来你这躲躲。”

童薇:“提亲哒?”

陆枝无奈:“是啊,你可别赶我走啊,我没地方去了。”

童薇嗔道:“看你说的什么话。走,回家,爹娘也好久没见你了,都想你了。”

陆枝:“走,我也想伯父伯母了,尤其是童伯母做的酥饼。”

童薇:“你啊,就是馋了,不然还不来呢。哎,等我一会儿。”

她跑回去拿上筐,牵上陆枝:“走,回家。”

陆枝在童薇家过了几天清净日子,第五日入夜,村口的狗突然狂吠起来,叫得人心惊。

陆枝刚要躺下又坐了起来:“这老黄今夜是怎么了?怎么叫得这样凶?”

童薇也不解:“是啊,平日里它挺温顺的,也不怎么叫唤,要不咱们去看看?”

陆枝一拍即合:“行,走。”

两人穿上衣服,提了盏灯往村口走去。

晚风吹的树叶簌簌作响,在夜里有几分瘆人。

陆枝忽然生出不安的感觉。

临近村口,她闻到了血腥味,赶紧拉住童薇。

童薇:“枝枝,怎么了?”

陆枝神色凝重,把童薇护在身后:“薇薇,有血腥味。”

童薇仔细闻了闻,好像还真有,顿时脸色一变,低声道:“枝枝,要不我们先别去了吧,回去喊人一起。”

陆枝同意。

两人打算原路返回。

“小……小姐……”

陆枝猛然停住脚步。

童薇:“枝枝,又怎么了?”

陆枝:“薇薇,我好像听到了秋露的声音。”

“秋露?”童薇望了一眼黑黢黢的身后,“这黑灯瞎火的,秋露怎么会来,你听错了吧。”

陆枝觉得有道理:“可能是吧。”

两人正要往回走,听人喊道:“哎,前面是不是有人啊?”

陆枝转过身,回道:“是。”

那人喊道:“可算来人了,快过来,我这顺道带了个姑娘,她要来这找人,现在伤得很重,看着快不行了。”

陆枝心头一凉,跑了过去。

一个大叔站在浑身是血的秋露身边,挠着头不知所措。

陆枝:“秋露!”

大叔看到陆枝跑过来立马说道:“哎,这人可不是我伤的,我看她受了伤还往这边跑,太可怜了,就带了她一程。”

陆枝急匆匆道谢:“多谢。”

她抱起秋露把脉。

无力回天。

陆枝吓得破了音:“秋露!秋露!这是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你怎么受了这么重的伤?”

“你等着,我这就给你拿药。”陆枝在身上找药瓶,猛然意识到,她没带。

怎么会没带!她一直都会带着的啊!

秋露撑着最后一口气说道:“小姐、快、快走、不、不要回、回家……”

童薇追了上来,看见陆枝抱着秋露的尸体一动不动,大惊失色:“枝枝!枝枝!”

陆枝回过神来,秋露出事了,那爹娘……

“马,马,薇薇,给我找一匹马,快,给我一匹马……”

童薇赶忙安抚道:“好好好,我这就去牵来,这就去。”

“灯留在这,你等我。”

陆枝连夜策马回怙州。

夜里本该墨色浓郁,怙州城的夜市不过也只能照亮一角,而此刻城上方却是通红一片,远远看着,亮得令人心慌。

陆枝快马加鞭,一路畅通无阻到了火源点——

她家。

所有人在州长的指挥下来回奔走取水救火。

陆枝跳下马跑到州长面前:“州长伯伯,我的爹爹与娘亲呢?他们出来了吗?”

州长面色悲痛:“丫头,你要节哀。”

陆枝的心一瞬间沉入谷底。

州长沉默地侧让开身躯,在他的身后,秦念慈和霍无尊静静地躺在那里,宛若睡着了一样。

如果身上没有那样致命的伤口的话。

陆枝一瞬间全身血液凝结,大脑一片空白。

某一瞬间,她好像并不悲痛,觉得这一切都不是真的,只是他们跟她开了个并不好笑的玩笑。

可第二步才迈出去,她整个人就支撑不住跪了下去,仿佛倒在了锋利无比的刀山上,刀锋割得她鲜血淋漓痛不欲生,耗去了她所有力气。

大火仍就猖獗,喷涌着滚烫的热意,人们仍在来回奔跑。

陆枝撕心裂肺的哭喊淹没在火海里。

心脏疼痛得剧烈,前世今生,她的心脏第一次负荷起这样猛烈的刺痛频率。

太痛了,痛得她不知要怎么办,就连眼泪都没办法缓解。

痛得她想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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