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24岁的程商陆罕见的给公司请了假,一个人睁眼躺在床上。
到底为什么呢?他为什么会突然回来,为什么又做了噩梦——
对!又是噩梦,他又做了噩梦,第一次梦见江源死在他面前,然后他回到了高中。第二次梦见了一个小男孩,然后又回来了。
是因为做噩梦吗?可他这辈子做过的噩梦数不胜数,为什么偏偏最近开始发生变化了。
收拾好情绪,已经下午一点了。程商陆有一个重大决定,他要去看望江源。
之前在群里爆出江源去世的叫艾特力,同班同学不至于太陌生,他找出微信,两人的聊天记录还停在上学时期。
“特力,最近怎么样,有空吗”
程商陆发了消息,开始收拾东西,准备去那边住两天,他已经给公司请了周假,不能浪费这仅有的假期,去老家看望父母也顺便去调查一下江源,好不容易和江源成为朋友,却又突然回来了,平行世界的程商陆,不会就此忘记江源了吧!
“陆哥怎么突然发消息了,哈哈哈哈,最近挺好的,江家不是出事了吗?作为邻居也应该帮帮忙”
“没事,就是刚请了假,准备回来,顺便也来看看你”
“行啊,你还记得我家地址吗?我发给你吧”
程商陆收到地址,又聊了几句便开始订前往G市的机票。
“江源,江源……”有那么一瞬间,程商陆是害怕的,他重新认识了江源,知道了一个内心谨慎又渴望被爱被正常对待的16岁小孩,一张看似对谁都冷淡的脸,只要有人愿意主动问候他就能热情回应的人,一个活生生的人变成了一张照片,一张黑白的,或许大变样的照片,他真的不敢想,可他必须去,必须知道江源为什么会不再说话,或许还有机会回去,他能够尽最大努力去改变。
程商陆直到下了飞机都是浑浑噩噩的,一直在想怎么去面对,老天为什么偏偏选择了他呢?让他想保护好一个人却又打回原形。
“喂”
“陆哥,你在哪儿呢?我在机场门口等你”
艾特力坚持要来接机,程商陆也没办法。他出了机场看见有人拿着写有他名字的牌子,便走了过去。
“特力!”
“陆哥!好久没见了”艾特力现在是一家物流公司的老板,身高不见长,身材倒是有些走样了,这次回去之前他特意看了高中的集体照片,原来以前艾特力还瘦的像竹竿似的。
“陆哥你这,晕机啦?”是个人都能看出来程商陆面色不对,黑眼圈也格外严重。
“哈哈,是吧,昨天一夜没睡呢”程商陆打了个哈哈,糊弄过去。
“哎,陆哥你没和家里人说吗?怎么没看见他们来接你”
两人上了车,程商陆坐在后面,艾特力有一搭没一搭的和他说话。
“嗨,这不是想给俩老一个惊喜吗”
“也是,咱爸妈年纪大了,也不适合来接机,是我想得不周到”
“哪有的事,还得谢谢您这个大老板百忙之中抽空来给我接风,不然我还得打个车回去”
“这点小事儿算什么,以后陆哥回家,有什么需要找我就行”
程商陆在车上也丝毫没有睡意,直到下了车,切切实实地站在自家小区的地板上吃感到困倦。
“特力,这是给叔叔阿姨买的,不成敬意,别嫌弃啊”
艾特力接过礼品,把程商陆送到家楼底,两人又说了几句客套话,便开车走了,留下程商陆一个人站在原地。
去年过年因为刚在公司实习,为了能获得这个工作机会,程商陆拼命干到过年也没回家,不过重回17岁的他又在这里过了半个月,可是以前好多东西都不一样了。
坐电梯到6楼,程商陆按了606的门铃。
“来了”
门一开,里面的人先憋不住泪,“儿子?你怎么回来了,也不说一声,他爸,咱儿子回来了”
程妈接过行李,程爸也从厨房里慢慢跑过来,“臭小子,回家怎么不打电话,这次回来住几天啊”
“爸,妈,我想你们了”程商陆揽过两个人,拥抱在一起。
“去年过年没回来,儿子有错,以后过年一定回来”
“哎哟,好啦好啦,哭啥呢!儿子回来了,老头快再炒几个儿子爱吃的菜,我问问嘉嘉下课没,打个电话”
一家人又忙起来,程商陆打开自己以前住的房间,还是和大学时一样,什么都没变,他连行李都没收拾,直直栽到床上,现在的他只想大睡一觉。
这一次没有噩梦,他安稳的睡了很久很久。醒来的时候天已经黑了,程商陆走到客厅看见爸妈还在等他吃饭,不好意思的赶紧坐下,“爸妈,你们别等我,多麻烦啊,我饿了会来吃的”
“有什么麻烦的,你小时候天天麻烦我们也没说什么呀,醒了就吃饭,还没冷呢”程妈高兴的笑着说。
程商陆一天没吃饭还真饿了,他狼吞虎咽起来,程爸程妈就这么看着,笑着,眼睛的皱纹愈加深刻。
在家休息了一天,程商陆还是决定去看望江妈妈,他提前问了艾特力,江阿姨已经从医院回家了,精神状态好了许多。
同父母说好要去看望好友,还是艾特力来接的他,程商陆特意穿了一身黑,他让艾特力帮忙买了一束花和一些补品。
“特力,谢了啊!回去把钱转你”程商陆得一个人进去,艾特力临时有会议要开,没办法同他一起。
“说这话就见外了啊,小事儿,转什么钱,我还有事先走了,要是来得及我等会儿接你”艾特力临走前,让他千万别刺激到江阿姨。
程商陆在外面转了好久,这里是以前那种老式独栋自建房,一家一户。程商陆终于鼓起勇气敲响房门。
屋里没动静,就在程商陆犹豫想走时,门吱呀吱呀的响了。
“是源源的朋友吗?进来吧”一位满头白发的阿姨颤着声音说道。
程商陆在看见江阿姨的一瞬间心像被什么戳了一下,有些抽痛。他快跑上前,空出手扶着江阿姨进去。
“阿姨,我……是江源的朋友,来看看他”
“好,源源的朋友,好”江阿姨在他的搀扶下,回到屋里,程商陆找了个位置把东西放下,房间很空荡,桌角椅角还有尖锐的地方都包了布,除了该有的家具什么都没有。
“你叫?”
程商陆坐到江阿姨旁边,回道“阿姨我叫程商陆,是江源的好朋友”
“源源……源源他……”江阿姨没忍住掩面无声哭泣。
程商陆手忙脚乱的从桌上抽纸递给江阿姨,轻声安慰起来。
江阿姨嘴上说着去给他泡茶,程商陆坳不过,也知道她想要一个人静一静,只好站起来四处看看,害怕阿姨出事。
江阿姨拿着茶出来的时候,情绪已经稳定了许多。
“商陆,不好意思,阿姨让你见笑了,别介意,我……”
程商陆重新坐回去,连连摆手,“阿姨,没事没事,您坐着就好”
“商陆今年几岁了”
“今年24”
“那比源源大1岁呢,找女朋友了吗?”
“没呢,工作忙”
程商陆不希望江阿姨沉浸在悲伤中,只好尽量讲些题外话让她暂时忘记伤痛,坐了好一会儿,程商陆决定走了,原本他以为会看见灵堂,看见江源的遗照,幸好,幸好这些都没有,他没见到就不会忍不住流泪,他不知道还能不能再回去,但是只有心里抱着那么一点希望就不会湮灭。
“阿姨,我就先走了”程商陆看时间不早了,该回去了。
“留下来吃个饭再走吧,商陆”
程商陆不想让江阿姨失望,便答应吃完饭再走,他给家里打了电话,也去厨房帮忙。
吃饭的时候已经晚上六点了,程商陆同江阿姨说了很多,饭倒没怎么吃。
最后还是要走的,但是至少能抚慰了江阿姨也算没白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