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修没有多耽搁，查了当晚最快的航班，赶在第二天早上九点多回到家，只是家里没有人，不仅没有人，甚至他们家连人的生活气息都少。

林修沉默地走进了厨房，那里面的东西几乎都是新的，他看了几眼还在角落里看到了他前些日子让人买回来的微波炉，那微波炉的外封都没拆，崭新如初。

他跟唐凌的家不算小，他在里面逛了逛突然就意识到了一件很伤心的事，他不常回家，唐凌可能也是，只有走到他们的卧室，看到衣柜里整齐挂着的衣服时，他才蓦地松了一口气。

唐凌晚上还是会回来睡觉的，唐凌也没有收拾那些常用的东西，他还没打算走的，那句离婚可能也是唐凌抗议他太久没回来才说的，估计不是真的要跟他离婚。

回想了一下，他才想起昨天是他跟唐凌的两周年纪念日，是他昨天忙着忙着给忘了，也难怪唐凌这么生气。

林修花了不少时间才平复那种无神的心情。自从昨晚听到唐凌口中的那声“离婚”，他今天每走一步路都觉得自己的脚像是在踩在虚浮的云层，一不小心就会坠入深渊。

但是那话毕竟都说出口了，林修还是觉得自己的心不上不下，提心吊胆。

想了想，还是出门去了躺花店买了束玫瑰花，又去了躺最西边的关心西饼屋，唐凌最爱吃他们家的巧克力麻薯，临走前又买了几款糯叽叽的糕点，这才打道回府。

再次回到家，家里还是没人，唐凌还没回来，他看了看客厅里的时钟，现在已经是中午十二点又两个字了。

这个点唐凌该下班了吧。

他知道唐凌在市里的医院工作，至于是什么职位他还不知道，之前一直太忙了，都没来得及去了解，这次回来正好可以去看看。

想着林修便给唐凌打了个电话。

电话被接通了，唐凌开口时语气有些怔愣，“喂？”

林修听到他的声音只觉得很心安，平时太忙都抽不出时间回来陪唐凌，这会听到唐凌的声音他就很想见唐凌。

“老婆，你下班了吗，我去接你吧。”

不知为什么，唐凌听完之后愣了好一会都没回话，等到林修察觉到哪里不对劲的时候，唐凌才出声了。

“不用，我等会就到。”

林修皱了皱眉，他要是这样都没察觉出他老婆的冷淡他就真的是蠢了，他正想说什么，就听见唐凌那边有人模模糊糊地说了句什么话，唐凌就冷着声音跟他说了一声“挂了”。

唐凌挂了电话之后才看向跟前新来的小护士。

小护士看起来非常羞涩，可能是也有些不太好意思，讲起话来有些磕磕绊绊，“唐医生，抱歉，我刚刚不知道你在接电话。”

唐凌看起来有些心不在焉，他淡声地说：“没事。”

小护士估计也是羞涩过头了，这会也没看出唐凌的心情有些不悦，她只知道唐凌说了没事，她就能接着往下说了。

小护士发出了邀请，“就是这个点了，问问唐医生要一起去吃饭吗，我前两天刚在这边发现了一家还算不错的日料……”

唐凌现在的心情可以说是非常不好。

他之前也不是没有让林修回来过，只是每次林修都会以“太忙了”为理由，每次都没回来。

这次他一提离婚，人就迫不及待地回来了，他记得林修回来前还在另一个国家，要是这个点林修已经在家的话，很有可能昨晚睡都没睡直接就回来了。

就这么……迫不及待吗。

唐凌缓缓地垂下了眸，没人看得见他眼里的失落。

小护士说了好一会才发现唐凌好像没有在听她说什么，她有些尴尬，正想开口提醒一下，唐凌便抬眸看向她。

“抱歉，我今天中午有事，你另找他人吧。”

说完他轻轻地点了下头以示歉意，然后大步离开了医院。

花了点时间去打印离婚协议书，文档内容他昨天都编辑好了，这一步也没耽搁多少时间。

回到家的时候林修果然在家，回家发现家里还有其他人的感觉让唐凌愣了一下，但也只是一下而已，他知道过不了多久，他们这个家就不成立了。

听到门开的那一刻，林修立即起身过来。

他刚想叫人，只是看到唐凌手上还有几份资料时，那声“老婆”便卡在咽喉说不出来了。

那资料的首页印着几个醒目的大字，他愣住了，“离婚协议书”这几个字就这么触不及防地闯进了他的眼球。

唐凌关好门转过身就看到了愣在原地脸色不明的林修。

林修静静地看着他，那眼神像是想从他身上看出些什么来。

唐凌没管他现在的状态怎么样，他越过林修往里走才单刀直入地开口。

“签完今天下午再去民政局。”

唐凌将那一式三份的离婚协议书摆到了客厅的餐桌上，无声地叹了口气，而后恢复如常，声音平稳地接着说，“就今天的时间，下午从民政局出来就可以了，这点时间能空出来吧。”

听到他说话，林修才反应过来，他这次是真的脚步虚浮了。

慢慢靠近了，看清楚桌子上的资料确实是离婚协议书，而且一式三份，上面的内容也都很正式。

他再看向唐凌，唐凌还是那副冷冰冰的模样，可是之前不是这样的，只要他回来了，唐凌就算脸色怎么冰冷他还是能从中感受出来唐凌对他有亲近的想法。

现在却是半点都找不到那种感觉了。

“老婆……”

林修开了口才知道自己现在口干舌燥，说话对他来说似乎都有些困难。

唐凌听了还是很冷静，歪了歪头示意他看离婚协议书，“看看有没有问题，没问题的话就签字吧。”

林修很艰难地拿起那份协议书，看了一眼，唐凌很心细，上面东西都标的很合理，但是看到“双方自愿离婚”的时候他还是心抽了一下。

往下看，财产分割那里，唐凌什么都没要。

房子，车子，甚至连他们结婚时他给唐凌的那张卡，全都标着是夫方个人财产，不属于夫妻共同财产，与妻方无关。

林修捉着那份协议书，捉的有些紧了，上面留了一些褶，他在心里反复告诉自己要冷静，最后才问出了那句话。

“为什么要离婚。”

唐凌闻言一愣，似乎是没料到他会问这个问题。

沉默了半响，唐凌才回话，“不爱了，大家拖着也没意思。”我放你自由，也放过自己，再也不用麻木地期待你的回来了。

虽然一开始可能会有些难受，但是熬过去就好了。

唐凌这句话之后，客厅陷入了一段时间的寂静，时间的流逝似乎变得缓慢了起来，两人都在无声地对峙着。

直到最后，林修才艰难地说：“好。”

得到了意料之中的答案，唐凌平静地点点头，随即掏出手机像往常一样点了个外卖，刚点完还没付款突然想起今天林修回来了。

内心挣扎了一会还是问了一句，“我点外卖，你要吃什么吗，还是出去吃？”

他这语气恍若两人感情还没破裂，林修愣了一下才说：“我刚刚买了些糕点回来。”

唐凌这才顺着他的视线看到了被搁置在一旁茶几上的糕点，包装袋的logo很眼熟，是他喜欢吃的那家西饼店的牌子。

他喜欢吃那家的糕点，甜度刚刚好，不会太甜也不会太腻，就是离这边有点远了，线上也没有开设外卖，所以他也不经常吃。

糕点的旁边还躺着一束娇艳欲滴的玫瑰花，唐凌看着，不难看出林修一开始是想给他点小惊喜的，只是这份惊喜来得有些迟了，比离婚协议书来的迟了些。

他装作没看到那束玫瑰，只过去拎起那袋糕点，“那就吃这个吧。”

林修看着他的脸色，没有很高兴，也没有很伤心，还是一如既往的面无表情，慢慢吃起那些糕点。

*

下午，唐凌没等下班就行色匆匆地走出了医院，他刚想打电话跟人说一声可以去民政局了，刚出医院就看到了林修在不远处等他。

医院门前不许泊车，林修不知把车停哪了，此时的他只一个人站在医院门前。

林修长得出众，鼻梁高挺，眸子明亮又深邃，站在人来人往的地方就有点突出了，不少路过的人都向他投去了探究的目光。而他却恍若不觉，只有在看到唐凌的时候扬了扬嘴唇，而后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又徒然撇了下去。

唐凌迎着数道探究的目光，走到了林修跟前。

两人很有默契，沉默着往停车场走去。

这一路两人都没有说话，气氛有些严肃。

直到到了停车场，林修从车子里拿出了新的离婚协议书。

“这个是我下午去印的，你今天中午那份有个地方不太合理，我改了一下。”之前买房的时候他填的就是唐凌的名字，还有一些车子也是，都是他买个唐凌的。

唐凌接过来看了一眼，发现财产那里已经变了，他原本写着都不要的东西林修全都划给了他。

这点财产对林修来说估计也算不了什么，他没多说什么，签了字。

车子一路开到了本地的民政局，赶在民政局下班之前提交了离婚申请，两人还是沉默地走了流程，民政局说等一个月冷静期过了再来，等一切都办妥走出民政局的时候，林修才开了口。

可能是沉默了太久的原因，他说话时声音听起来有些干涩，“我送你回去吧。”

唐凌垂下眼，不知在想什么。

电话就是在这时不合时宜的响了起来。

林修拿起手机看了一眼来电的是谁，刚想挂电话，唐凌看了他一眼便说，“不用了，今天占用了你不少时间了，我自己打车回去就可以了。”

林修来不及挽留，就像他今天在听到唐凌那句“不爱了”那般，挽留不了唐凌对他的感情。

唐凌走远了。

林修看着还在响铃的手机，到底还是捏着眉心接了电话。

电话一接通，那边怒不可遏的声音便响起——

“听说你回国了？不是大哥！你这边还要吗！你公司好不容易有点起色，你发什么疯搞这一出！”

“不想要了。”

那边听他这么说还卡了一下，“大哥你受什么刺激了？你辛苦了这么些年说不要就不要了？赶紧滚回来！”

林修挂了电话，突然就觉得自己这些年来都白忙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