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颖看着那女孩从卫生间走出,瞳孔微缩,她的校服竟然还好好挂在身上,拉链正好到肩膀处,露出里面的白色衬衣,显得乖巧纯净。
她冷笑,真会装啊。
肮脏的卫生间发生肮脏的事,章颖不了解细节,也明白大致情况。
少女,地痞。
四个字足以说明事发时的残忍。
怎么,以为把衣服穿上就没事?
只可惜,发生过的事情永远不会消失,就算你的大脑想要忘记,我也会不断出现,提醒你。
你能坚持多久呢?
燕晴。
章颖远远望了对方一眼,转身下楼。
跳跃间是她最喜欢钢琴曲的节奏。
真开心啊,坠入泥塘的人再也不配看到云放。
云放眼中只能是她一个人。
肮脏的人,想要爬出泥泞,哪有那么容易?
她可以趟过火海,爬过高山,可旁观者的一个眼神足以让她坠入深渊。
是轮回,鼓起勇气又再次死去。
这样,真好玩啊。
她缓缓离开,校门处的司机等待已久,却不敢问一句。
车匆匆离开,差点撞上一路闯红灯过来的校长,如果不是顾念着后面的小姐,司机早骂出声。
晚上十点,往日学生上下学,又是学校附近,本该缓缓行驶,哪有车开这么快。
章颖正闭着眼回想玩,弄人的感觉,未曾查到司机想法。
又是一阵暴风雨,来势汹汹。
校长先赶了过来,停好车正要下车,一通电话打了过来:“校长,我和老李马上到。”是另外两个副校长。
简单的一句话,校长又安稳坐回驾驶位。
他是刚刚调过来的新校长,比不得两位副校长在学校工作多年,这种趟浑水的事,总得三个人一起才把得住。
教学楼中还有三个人,其中两个在楼梯间气喘吁吁,步履不停,她们不断在楼梯间跑着,却怎么都跑不到尽头。
张晓晓和田雅丹很害怕,但她们更怕的是燕晴出事。
一个突然知道曾经发生的事,一个已然知道莫名的恶意。
楼梯间蔓延着恐惧,她们顾不得自己安全,只想去保护另一个人。
燕晴从六楼慢慢走下,五楼,四楼,转弯间,是那两个女孩原地爬着楼梯。
浑身是汗,毫不停歇。
往日多走两步都要喊累的田雅丹,现下满脸通红,马尾早已乱成稻草,校服已经湿透。
她在奔跑,在害怕,想要努力跑过去救人。
救她的朋友。
主机又有些发热,甚至心脏跳动的频率都有些奇怪。
想起深呼吸是缓解紧张的好方法,燕晴也做了两下深呼吸,随即想到自己一个机器人直接调整参数就好。
燕晴微调跳动频率,心跳趋于稳定,但主机温度怎么降不下去呢?
燕晴有些烦躁的挥手,迷宫瞬间消失。
正在奔跑的两人正好撞上燕晴,本以为会将她撞倒在地,想要后退,却被手臂主动揽进怀中。
柔软温暖,清香,是雨后栀子花的味道。
“累不累?”
“要不要睡一觉?”
“睡吧睡吧。”
两个女孩加起来两百多斤的重量被燕晴轻轻抱在左右。
仔细听,楼梯间甚至没有脚步声,燕晴从扶栏上滑下。
锁门处已然大开,等着燕晴到来。
教学楼外,瓢泼大雨,雨雾遮掩了一切,却为雨中行走的那人遮起一把“雨伞”。
用雨做成的伞,将三个人完整包裹在雨幕中,熟睡的两人甚至没有一丝头发沾着雨珠。
女生宿舍早已安静,漆黑一片。
燕晴脚尖轻点已然飞至五楼宿舍门口,推门之前,宿舍楼所有人都陷入沉睡,并且做着同一个梦:田雅丹和燕晴早早回了宿舍正在熟睡。
燕晴轻轻帮田雅丹拖去衣服,穿好睡衣,抚平她脸上焦躁,见人平稳入梦后才离开。
她的梦也一样,她早已回了宿舍。
门外,是那个第一名:张晓晓。
只需一眼,燕晴扫过大脑中信息就知道她的宿舍,就在四楼的最左边,里面只有四个人,是学校为尖子生专门准备的好宿舍。
她扶起张晓晓,缓缓回到她宿舍。
不用看,收拾得最干净,摆着牙膏牙刷四十五度摆放的桌子就是张晓晓的。
一叶而知秋,而一个人的性格、心理,仅从她物品的摆放就能窥见一二。
张晓晓,极为自律。
这是燕晴见到张晓晓的第一反应,却不惊讶。
高考还远不到拼天赋的时候,而张晓晓能以第一名考入十三中,是努力,是十年如一日的自制。
或许她曾贪玩,她也想放学后先看会电视再写作业。
但她从没这样做过。
千里之行,始于足下。
她的征程是高峰,而她少一步都不算登顶。
这样自制,甚至有些残忍:大好年华怎么能只有学习。
朋友、旅行,甚至青春懵懂......是只属于成年前的美好。
可对张晓晓而言,她愿意用所有时间和努力,换一个曾经许下的梦。
躺在床上的张晓晓很狼狈,比田雅丹更狼狈,右脚可怜巴巴肿着。
燕晴早已注意到,这倒是有些难办。
她会治病,会正骨,也可以骨生肉,活死人,但这些东西她短时间内拿不出来。
半秒后,燕晴伸出手碰到张晓晓的麻穴,张晓晓立马陷入深度麻醉状态。
然后脚踝被扭了回去,只是肿胀依旧。
白嫩的手掌在用力揉捏,活血化瘀。
黑暗中,燕晴闭上眼睛,主机却不停思考。
田雅丹是同桌是朋友,可以推测出田雅丹的勇敢都是为她。
那这个张晓晓?
她们,只是陌生人。
深度麻醉中的张晓晓在做梦。
梦中,是曾经发生的一切再次上演。
她把燕晴叫去,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知道后来见到燕晴,她再也没笑过。
张晓晓隐约觉得和她那次有关系,但不敢承认。想着不会的不会的,直到那一声巨响打破她所有庆幸。
那一天她在外面竞赛,参加最后一轮面试。
那是全国最好的学校——燕京大学,只要她通过,一个月后她将不用再千军万马过独木桥。
当然,骄傲的张晓晓还是要参加,她还要当状元呢。
十年磨一剑,张晓晓只想在一尝夙愿。
可那一天她突然大脑空白,怎么也回答不上面试官的一个小问题。
慈祥的面试官笑着问:“高中三年,有没有什么后悔的事呢?”显然是面前女孩很让他满意,面试官有意让她展示多样的自己,好在面试中拔得头筹。
这是多么容易的问题,而张晓晓大脑空白。
她只后悔一件事,她只后悔喊出那个名字。
燕晴。
最后她的回复是等通知,而不用等通知的就是通过。
她最终失去了登天梯。
来不及收拾心情,回到学校发现都在议论一件事:有人从教学楼上一跃而下。
没有人说名字,学校已经明令禁止。
但她就是知道,那是燕晴。
她还记得那天她喊来燕晴,燕晴眼中是对她的仰慕。
一个普通学霸对于学神的尊重。
她当时还想着可以和燕晴做朋友。
只是再没了后来。
一个月后,高考考场,那是张晓晓期待了十年的战场,而她的答卷上写满了燕晴。
考完,她又一次登上教学楼。
站在卫生间门口,里面像是牢笼,捆住待宰的羔羊。
而她,就是将羔羊戴上锁链的第一道工序。
事情发生过,张晓晓永远不会遗忘,她开始沉睡,梦中全是高中,全是羔羊。
而她永远都拯救不了。
燕晴不是很想偷窥别人隐私,但张晓晓被她按麻穴,活血化瘀时身体接触,智能系统捕捉到她的思考,自动传递给燕晴,接受的太快,燕晴无法拒绝。
红肿已然消去大半,经过一夜调整,明早发现应该只会被认为扭了脚,修养两天就好。
脚上的疼痛消去大半,做梦的女孩依旧眉头紧蹙,承受着巨大痛苦。
心理创伤。
她不会寻求任何心理帮助,如无意外,创伤将会填满她的一生。
没有任何逃避,她知道自己做的事是多么恶劣,她自责,想要求得原谅。
但能原谅的人已经死了。
燕晴无法做出回答。
许久,她还是伸出手抚摸张晓晓的额头。
那些记忆是另一个世界,而这一个世界的张晓晓不该受这些痛苦。
她想拯救被困的羔羊,越努力越痛苦。
却不知道自己也变成了替罪羔羊。
真正的侩子手却毫无惩罚。
如今她是燕晴,悲剧不会再上演,却不代表不曾发生。
做错了事终究要受到惩罚。
或许自杀是曾经燕晴自己的选择,或许蓝色星球未成年人保护法会将侩子手保护得很好。
所有人都会说,罪不至死。
可为什么不至死啊?
毁了一个女孩光明的未来,侩子手或许不曾亲手将人推下教学楼,可却拿着匕首逼着燕晴走向危险。
侩子手毁了努力生活的一家三口,让燕晴的父母究其一生,活在痛苦悔恨中。
杀人不过头点地,可一个人死了,两个人行尸走肉般活着。
这样不够赔一条命吗?
那好吧。
燕晴也不要侩子手的命,她只会让她好好活着。
活着。
看着会弹肖邦钢琴曲的双手,从此闲置,只能被喂饭。
活着。
看着跳着天鹅湖的双腿,只能坐在轮椅上。
活着。
看着曾经深爱的父母,将满腔慈爱给一个陌生人;
而她自以为囊中之物的江云放,也将牵起别人的手,走进婚姻殿堂。
而其他人,就不用燕晴动手。
夜黑风高夜,现在大概在被毁尸灭迹吧。
作者有话要说:好像写得太黑暗了,害,天知道我本来只想写如何成就一个校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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