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抵达跳跃站还有四十个标准时】
这个叫黑二的,脑子多少是有点毛病,萌想。不然他怎么会对那个白毛虫女神魂颠倒。
那可是虫!长得再美也是虫!他也真不怕夜里睡着睡着被一口吞掉。
后来萌发现,那两人夜里居然分开睡。
萌就更迷惑了。
不馋她身子,那图什么呢?
虫女坐在沙发里,啃着一种叫“激辣仙贝”的零嘴,给园讲故事。
故事的名字叫小红帽,结局是好外婆剪开狼的肚子救出了小红帽,狼外婆被丢进河里。大快人心。
故事是好故事,小红帽被狼外婆吃掉那一段也真让人心提到嗓子眼……可是这样的童话,怎么会从一个虫族口中说出?
她懂得什么是正义,什么是拯救么?
萌瞟着那虫女,冷不丁手臂被打了一下,他转头瞪视偷袭者。
弗洛西:“你偷懒洛西。”
它指着他脚边的菜盆,里面只有零星几个辣椒,等着人去填满。未摘蒂的辣椒在萌的脚边堆成一个小山包。
弗洛西:“弗洛西的全都摘完了。”公鸡展翅似的,展示它的劳动成果。满满一盆。
萌看向另一个人。作为摘蒂小分队里的资深元老,那个男人从来不参与新社畜的争斗,只是手上动作快得只剩残影。他身边已经堆了五个辣椒盆……
“……”萌撇撇嘴,拈起一根辣椒,压低声音,“摘那么快有什么用,新的又一堆。”
他瞟向房间中央,那里赫然一座堆得快到天花板的辣椒山,目测能分出几百盆。这些全要他们三个摘蒂。
虽然带了手套,但刚才没留神用手蹭了脸,现在他半张脸就像着了火似的,又痒又痛。萌瞪着那辣椒山,再看看那边独占了妹妹专注的虫女,新仇旧恨,涌上心头。
他把辣椒一丢!大步冲过去。
“来了。”弗洛西说。
“嗯。”尊九敏头也不抬。
“剩下的辣椒我们可以不用摘了。”弗洛西感慨,把辣椒一丢,抱臂看戏。
“机器人的天职不是帮助人类吗?”尊九敏把最后几个辣椒蒂掐掉,搭到辣椒堆的顶上,形成一个红尖尖。
“弗洛西是珍贵的科研机器人,我判断自己不该被消耗在这种地方洛西。”弗洛西转头看他,疑惑,“可你怎么也甘心做这个。”
看看那满满五大盆辣椒,一个想摸鱼的人绝对拿不出这么大的工作量。
尊九敏慢条斯理地摘掉手套,抽了两张湿巾,擦手。
无他,唯手熟尔。
“当然。”男人皮笑肉不笑,“这都是爱啊。”
那边,萌已经冲到了虫后的跟前,对上那双莹绿的眼睛,仿佛在等着什么的大翅膀……他一个急刹车,扭头走向妹妹,眉毛一蹙,亮出被辣得红彤彤的脸,可怜巴巴:“园,你看我的脸。”
远处看戏二人组:“……”
弗洛西:“哎呀。”
尊九敏:“长记性了。”之前愣头青和沈御枢呛声,没少挨翅膀。
园从椅子里跳下来,伸手来摸,萌怕辣着妹妹的手,忙把脸又撇开,眼角余光里瞟着虫后,嘴上说:“园,这个点了,你该监督我背书了。”
萌超讨厌背书,但背书总比摘辣椒强,而且还有妹妹温暖柔软的目光陪伴,就算要他背书到天亮他都认了!
园迟疑了一下,说:“哥哥自己去吧,园想听御枢讲故事。”
……为什么啊!园!那个虫女究竟给你灌了什么迷魂汤!
萌悲痛欲绝,更沉重的打击还在后头,他听到虫女和妹妹说:“园,离你哥哥远点,他身上都是辣味,等下呛到你。”
“嗯。”脚步哒哒走远了。
萌:“……”
回到辣椒堆前的萌,连话都不想说,默默坐下。
尊九敏递过来一杯西柚摇摇乐。
弗洛西安慰:“你妹还是爱你的洛西。不要伤心。我们都是你的同伴。”
“……”萌看着脚边不知何时多出的辣椒堆,再看看机器人和尊九敏那边明显减少的分量,感受到了什么叫口蜜腹剑。
他接过饮料放在一边,抓起一把辣椒,一声不吭地摘着果蒂,半晌,哽咽出声:“生活总是如此艰难吗,还是只有年轻的时候才这样?*”
尊九敏和弗洛西对视一眼。
“我今年一百一十七了,我很清楚。”尊九敏拍了拍小伙子的肩膀,“人生有许多困难,就像你脚边的这堆辣椒蒂,总也有摘完的时候。”
弗洛西:“不过摘完了也总会有新的洛西。”
两个人,异口同声:“是的,生活总是充满艰难。”特别是当你遇到全世界唯一一银发虫后之后。
萌:“……”
被连续打击的蛛族少年,停止了思考,原地风化。
……
……
【离抵达跳跃站还有三十二个标准时】
夜里,园睡着了。
萌悄悄起身,出了房间,直奔飞船的东北角。他依稀记得那边放着两个小型逃生舱……
一天也不能待了!他要带着妹妹逃离这魔窟!
蹑手蹑脚,快速向前。穿过无人值守的酒吧,绕过两个弯,廊道尽头的光就像母亲温暖的手,希望就在眼前……
一股霸道的酱香味忽然攫住了他!萌暗道不好,他今天什么也没吃,但是那个香味方向……!
不,那前方可是地狱啊!
他试图驱动双腿,然而饥肠辘辘的肠胃伸出手死死绑住双腿,要求他必须、立刻,往食物所在的方向走。
……我就悄悄过去看一眼,绝对不让那家伙发现。
萌暗暗点头,咽了口唾沫,满怀期待地走向厨房。
正如他所料,这个时间点会在厨房鼓捣的也只有某只大螳螂了。
越靠近厨房,香味就越浓郁,萌的意志力都快被击穿了。
可当他终于到了目的地,但发现料理台上空空如也,而银发的虫族正把脏碟碗丢进清理机里,一切显而易见:她已经吃完了,他一路上闻到的香气只是食物的死魂……
萌呆呆地站在厨房门口,不知过了多久,听到虫女的声音:“哇,你哭什么?”
“……”萌摸了一把脸,才发现自己已经泪流满面。
“这不是眼泪。”他喃喃。
是一个蛛族饱受折磨最后崩溃的瞬间!
这份仇恨,未来必定十倍奉还!
“吃吗?”对方不知从哪里端出一盘烤饼,饼身上浇了鲜红浓稠的酱汁,之前他闻到的香味就是从这里传出来的。
萌的眼泪都忘了擦。
“要吃。”
好吧,对一个饿了一天的未成年来说,因为一口吃的而破涕为笑,并不是什么可耻的事。
辣酱真的很好吃。搭配酥脆卷饼更是绝了。辣椒原来是这么炫酷的食物吗?
萌终于觉得,某人嘴上挂着的“人工手摘优选才有灵魂,机器批量流水狗都不吃”,或许真有一番道理。
能做出这样好的饼,没准,也许,这个虫族,内心也有柔软温暖的一面呢……?
“多吃点。”她坐在对面托着腮,用一种狼外婆打量小红帽的目光,“你好瘦啊,我吃你都嫌硌牙。”
“……”吃饼的速度骤然加快。
走!吃完饼子立刻就扛着逃生艇狂奔八万里!
“园也是,你兄妹两个好像那什么非洲……”她顿住了,“不过园最近开始长个子了,蹿得还挺快,她现在都到我这里了。”
她在腰上比划了一下。
萌怔了一下,低下头。
其实园只比他小一岁,可是她被注射了药物,副作用令身体保持在四岁的模样。直到遇到了沈御枢,或许蛛族基因是对天敌虫族起了反应,她竟然开始发育了。
……对啊,他不能带走妹妹,如果离开了这个虫女,园或许又会……
萌默默咀嚼着烤饼。
好吃。明明心里在忧伤着,可是饼还是这么好吃,这就是虫族的必杀技吗。女人,今天算你赢了。
金属小球在空中漂浮,映照着餐桌上的一切,蛛族少年盘子里的饼在以惊人的速度消失。他对面的银发女性端出一碗海苔碎饼。
“尝尝?”
萌想也不想地接过来,然后尬住了。
大脑还没反应,手就擅自动起来……
不管了吃吧。
“怎么样?”
“没有那个好。”他实话实话。这碎饼偏淡口。
银发的虫族笑了。“我也觉得!我们挺合拍嘛。”
“……”萌张了张嘴,觉得像是被人往肚皮里缝了三斤石块,“……瞎说。我和你那只黑狗可不一样。”谁和你合拍。
“狗吗?我还挺喜欢狗的。家里人。不过黑二听到你这么说会打到你变猪头哦。”
“……”萌抖了一下,赶紧塞块饼压压惊,含糊地说:“他是你的眷属吧,本来是‘金血’,你把他变成了虫族。”所以说那人是抖M吧这还对她死心塌地。
“嗯?怎么看出来的?”
“味道不一样。你很纯。他就一半一半。”
沈御枢盯着他,手指摸着下唇:“蛛族都有这个本事吗?鼻子这么灵?”
微妙的低压从虫后的身上传出来。室内似乎入了冬。
“黑二将来可是要回去的。”她自言自语。
萌背后滚过一阵战栗,一个激灵,丢下碎饼,大声打断某人逐渐暗黑的构想:“喷点气味剂就好了!不会有人发现他是虫的!”
“啊,这样吗。”银发的虫族脸上多云转晴,抓起一把碎饼,嗑进嘴里,“早说嘛。你还挺会吓人的。”
“……”被吓到的是我好吗!萌扭了扭脖子,背后全湿了。
“恶作剧是交不到朋友的。啊,还是那什么吗,你是那种通过调皮捣蛋来吸引人注意力的类型?”
“要你管!小爷朋友多得是!”
……
朋友。朋友吗。
逃出基地的时候,那个教授这么说过吧:总有一天,园会遇到她愿意交心的朋友。她会像普通女孩那样欢笑。
园。
这就是你一直在等的那个人吗。
哎。
萌看着对面的银发虫族,深深叹口气,低头舔光了盘底的辣酱。
啊,真好吃。
-卷一·完-
作者有话要说:
注:这章萌的那句“生活总是如此艰难吗,还是只有年轻的时候才这样”,是玩梗“这个杀手不太冷”。我写这句话的时候脑内一直回放电影那段经典场面,把萝莉的脸换成萌……然后我就笑出了声hhh。