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钰从未想过得到是一个平静如水的答案，没有歇斯底里，没有悲怨交加。他则愈发痛苦。

贺岚不解，他明明理性冷酷，为何现在变换了模样。

她于是接着说话，打破冰冷迷离的局面。

“我一路走来将个中曲折了解彻底，有很多人为红海集团付出生命的代价。”

秦钰诧异抬头，未料到贺岚也置身于漩涡中的真相。

贺岚早想透秦钰接近她的契机。那时她因杰奎琳倒台在职场上被掣肘得进退不得，家乡至亲非意外亡故，脆弱不堪的状态被秦钰撞见，底细后来被秦钰调查个干净。计划叛离红海的秦钰，想了一个绝妙的办法，找一个人体藏匿资料，而孤独无亲又渴望感情的外乡人贺岚是最佳人选。她好受欺骗又好受控制。

“七年前，飞行员姜绅喝酒误事，懈怠飞行检查，直接造成第二天的飞行事故。他驾驶着一架私人飞机，载着张晋安和齐璎夫妇，飞到海域上空的时候突发机身故障，他预备控制低飞迫降，可事态严峻到无法人为干预，于是——姜绅拿走了唯一的伞包跳机寻求生路，他认定夫妇俩必死无疑，死人是不会寻找活人麻烦。”

狠！

秦钰继续娓娓道来：“齐璎对我说过，飞机坠落她看到的海域变成可红色，像血一样红。齐璎命大活了下来，代价是高位瘫痪，而张晋安全身摧毁只有大脑活着，齐璎用最先进的医学技术冷冻爱人以求将来续命。”

贺岚惊讶，“当时不是对外宣布了张晋安的死讯，齐璎这才继承了他在华盛的所有股份，成为新独立董事，拥有华盛管控权。”

“齐璎虽然背靠齐氏集团，但是有华盛的资源在，将会如虎添翼。

“她得到一个快要完成的基因项目，能够实现第二种途径的克隆技术。项目成功后，齐璎便可以做出张晋安克隆人，让医术佼佼者把张晋安的脑移植到克隆人身体里。这是张晋安目前存活的唯一机会。

“为了让项目得以进行，齐璎利用齐氏和华盛资金链创立了红海公司，招纳各地研究员，核心实验室设立在D市奉孝区老商街曙光计算机中心地下。W基因项目是成功了，技术也实现了，本该再等等时机，毕竟手术存在高风险，但是张晋安的大脑出现病变，一切都在迫使齐璎下定决心。

“她下了决心，手术却失败了，张晋安董事彻底死亡。我和李月芙看到她一夜白发，她背着我们将技术用到她己身，却成功治好了高位瘫痪，能够正常行走。就像老天爷开了一个盛大惨烈的玩笑。”

贺岚记得病毒爆发的那年，齐璎确实没再出现在华盛和大众视野，而方意也提到过在澳大利亚看到能够自由行走的齐璎本尊。

陷入回忆的秦钰，表情有了一丝恐惧，“后来，齐璎像是变了一个人，让我和师妹都觉得陌生。我是基因项目的主监理人，除齐璎外唯一掌握项目所有资料的人，见证这项目成功后引发出异变的W病毒，也就是丧尸病毒来源。疯狂的齐璎掌握着毁灭性的W病毒，预感告诉我，将来会有一场浩劫。齐璎警戒所有人，对外界异常敏锐，我的一些动作不慎引起她的怀疑，她开始警示，又或是试探我。”

贺岚自是明白，“她的警告便是我。两年前的事故们不是意外，是照齐璎的命令针对我。”

“确实是齐璎派人杀你的，但被你躲过去了。”

“齐璎有用不完的资源和人力，单凭我躲过的几次明明不足以让她放弃，完全可以让人冲进我家将我杀死。”

贺岚不解齐璎为何放弃，后续没有被追杀。

“齐璎已经坐实我背叛他的事实了，把火力集中于我，所以我刚出你家小区就出了特殊处理的事故。”秦钰看了眼贺岚，愧疚不减。

贺岚接收到秦钰的目光，却在放空思考齐璎的为人，不懈于失去价值的人，只杀威胁相关的目标者，再到后来毁掉全世界的决心。是道德感下沉么，似乎是两个风格的人动机。

“我和红海实验室的一位研究员达成了合作，我在明处吸引齐璎的目光，他在暗处制作出我和他两人的克隆体。因着车祸我被送入医院，短暂脱离了齐璎的监视，在你离开医院后，我们和克隆体交换了身份。”

“怪不得医院打电话给我，说你一声不吭偷跑回家，还以为你破产了要赖账。其实是克隆人还未适应当下环境，才离开的吧。”毕竟连身边人的讯息都不回，身份没有完全转变过来。

那两日，贺岚在公司被人诬陷报告作假，被管理层轮番问话，困在大厦里接受降职处分，但她自己权衡利弊上交了离职报告。她拖点时间上门看望秦钰，结果，撞上杀手惹来枪弹横祸。

但这些不幸的过往，真正的他什么都不知道。

转过脸来，贺岚在舷窗上看到自己的影子，不是末日前的长发，而是比短发稍长已经扎起来的利落发型，整个人在长期奔波中仍旧瘦削。

秦钰强撑着往下说：“我们离开不多久，D市病毒侵扰，就知道是齐璎与她红海公司的手笔。全球风暴迟早要来，我们联合各国有志之士成立白鸽研究中心抵御风险，启动解毒剂和基因延展项目。”

看来秦钰等人离开D市后，不知道这病毒侵染后更为隐秘的事情。离开新纪元基地之前，余大英告诉过贺岚，齐璎去洪县小旅馆用病毒逼死了任梓叔，她说找了他五年，如今又是两年。秦钰说七年前发生一起飞行事故，始作俑者是飞行员姜绅，那么由此可见任梓叔就是姜绅。

想到这里，贺岚手脚冰冷。她定了定心神，考虑到目前白鸽研究中心是最好的选择，问：“秦钰，你们是否研发出了解毒剂？”

秦钰遗憾摇头，“没有，大家都尽力了。变型基因研究，倒是得到一位天才的指导，有了突破。”

“秦钰，”贺岚慎重极了，“希望你们不要辜负所托。”

“什么？”

在他疑惑的目光中，贺岚坐回自己的椅子，把大背包拿到两人的面前，她仔细地从里面捧出一个小手提箱。她打开手提箱，内部有两层透明细管瓶，十二支透明无色状的解毒剂，一支蓝色透明状的强化剂。

她把边角缝隙里的小方盒子递给了秦钰，解释道：“这些试剂是解毒剂，到了白鸽研究中心再交给你们研究员储藏。你手里拿着的是两个U盘，一个存有解毒剂药方和研究资料，另一个是秘钥，你，好好保管。”暂时不把试剂交出去的原因是，贺岚要留下的强化剂需要药箱存放。

秦钰不可置信看着手中的盒子，喃喃道：“原来解毒剂已经问世了。”

“去年就被研发出来了。出自清河县药物研究所的梅雪微之手，B市大学生物学博士，专家级研究员。新纪元基地失落前，她把东西留给我，从此消失不见。我和我的队友们带着它流浪，从不敢声张，因为单凭我们个人力量根本护不住解毒剂，反而还引来杀身之祸。但是秦钰，你们不一样，你们的白鸽研究中心，有资源、人脉和武装，可以让解毒剂量产并推广于世。未来就拜托你们了。”

贺岚站起来，朝秦钰鞠了一躬。

秦钰连忙站起来，也从震惊中恢复了清明，鞠躬回了礼。

“贺岚，据说非洲，是所有大陆的起源。我期望你在埃塞俄比亚，获得自由和幸福。剩下的就交给我去做吧。”

他话音刚落，身后传来陶瓷坠地的碎裂声。两人望去，舱门处站着无措的文斌，和沉稳的鹤生。

谈话大抵被偷听了些。

文斌勉强扶住餐盘，“真……真的吗？”向众人寻求一个答案。

“不要怀疑自己的耳朵，你听到的都是真的。”鹤生早知道解毒剂的事情，因此在文斌旁边成了处变不惊的高人。

文斌激动地把盘子放到鹤生手上，汤盅被他打碎了，于是他蹲下来收拾地上残局，反而很兴奋。

“姐姐，来，先吃饭。”鹤生笑着把食物放到小桌子上，声音盖过了文斌的碎碎念。

秦钰帮文斌一起清理了地上，让贺岚好好吃饭，就和文斌一起离开。贺岚见他俩行色匆匆，知道他们要去解析解毒剂资料了。

等贺岚吃完，鹤生问：“姐姐要在埃塞俄比亚长住吗，文斌说白鸽研究中心那一片绝对安全，住宿条件也非常好。”

“可惜这不是我的目的地。”

鹤生没多少遗憾，“哦，那我们继续前进就是了。”

“你不嫌累吗？”

“不啊，”鹤生在贺岚对面，双眸明亮，“每一天对我来说，是新的挑战。”

贺岚羡慕，这样年轻的心态只在大学毕业后短暂出现过，后来人就沦为麻木的社畜。

“姐姐，我在文斌口中了解到秦钰的来历，他跟你都在华盛投行工作过，在我观察下来，你们的关系超过了普通同事。”

贺岚不瞒着，“嗯，前男女朋友。以后会保持距离。”

“为什么分手？”

“你谈过恋爱吗？”贺岚反问。

鹤生微红着脸，摇头。

怪不得探究去八卦。贺岚回复，“因为亲密关系下容不得原则上的背叛。以后你就会明白了。”

到达埃塞俄比亚之前，贺岚基本见不到秦钰和文斌，这两人泡在药剂研究里很是痴迷。旅途漫长，贺岚和鹤生并排坐在一起聊天，鹤生有讲不完的故事，以至于路途不再无聊。

“真神奇，你好像从来不内耗。”贺岚评价鹤生。

“森林的树想要长大，须得一直仰望天空。”

他说完，浅浅笑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