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好。”虽然我一眼就认出了对方是谁，鉴于我目前应该是“商人”的身份，而且心情不太好的情况下，我真的不想多说话。

“你好，小哥一个人来旅游？”戴着深色□□镜，身材高挑的人没有贸然向我走近，他望向远处一望无际的海平面，态度随意的好像只是随口一问。

“旅途结束，我准备回去了。”海风吹得我的外套来回作响，我没有摘下帽子，只是侧过身平淡的回答。

“香波地群岛的旅程不开心吗？看起来你的兴致不高。”他的手里同样拎着香波地有名特产店的购物袋。

或许是因为实在太无聊，也或许是目前码头只剩零散的旅人，而我将要搭载的船却迟迟不来。

我走下礁石，朝他身边走去，示意他去码头边的休息处。

他倒是没拒绝，转身直接跟上了我。

“再多的乐趣，经过上面以后也不会开心了吧。”我手指指向上面一眼望不到尽头的红土大陆，他点点头表示赞同。

“你呢，海军先生？出任务还是休假？”等我们一坐下来，就有旁边的海军奉上热茶，想必这家伙经常会在这个码头逗留。

“我是波鲁萨利诺，不用叫我海军先生啦，现在我只是个享受假期的普通人。”他捧起热茶喝了一口，休闲的西装，懒散的岔开腿的坐姿，确实毫无海军的痕迹。“你呢，小哥？”

“谈点生意，买点特产纪念品带回去给家里的孩子。”我把茶捧在手里，并没有喝，热气从杯壁传过来，逐渐温暖我冰冷的手。

“不介绍一下自己吗？”他挑眉看过来，让我一时间有点怀疑他是故意的还是装作不知情。

“中将先生已经认出我了，我也没必要再介绍一遍吧？”我向后坐，背部靠在椅背上，享受难得的放松时刻。“我们都在休假，我不想浪费难得的机会，和你打得你死我活。”

虽然绝大概率是我会输给他，然后被周围的海军一哄而上抓住。

但是，波鲁萨利诺不是个那么热衷于无时无刻都得体现海军职责与正义的人，尤其在没有上级强制命令下，他更大可能会装作不知道。

果然，他边摆手边说：“果然是明事理的小哥啊，我会当做没发现的，休假就得放松，我可不想加班。”

闻言，我忍不住轻笑起来，同时也庆幸遇到的是波鲁萨利诺这类中立派。毕竟，他是继目前大将战国之后，极有可能升至大将的炙手可热的海军本部中将之一，对于我出生的背景也有一定程度的了解。

他在当下没有战斗意向，甚至还与我坐在同一张桌子边喝茶聊天，不仅是他的性格和一直以来表现的工作态度，更因为他会顾虑大局，而非秉持一贯以来的“正义”，对站在任何海军对立面的敌人进行第一时间的攻击。

好笑的是，虽然鹤一直以缉拿唐吉诃德家族为主要目标，实际上因我天龙人的出生，五老星与我的交易，世界政府在背地里委托给我干的脏活等，即使我被海军缉拿逮捕入狱，我也不会轻易被处死。

除非被惹得不耐烦，得彰显一下武力作秀，十分嫌麻烦的我十有八九会直接避开海军，减少正面交战的可能。

若我没有抓好分寸，体现我本人的价值，五老星随时会撕毁与我之间的不平等交易，我的生命于这几位至高权利的老人实在轻如鸿毛不值一提，现在还留着我只是因为我作为工具来说比较好用，还不需要更换罢了。

一旦我落败被捕，我一手创立的家族将立刻分崩离析，出于颜面，五老星也绝对不会释放我，更可能将我直接压入推进城，在牢狱中直至死亡。

我本就是天龙人的污点，当我没用了，就会被如擦去灰尘般抹去，海军因我天龙人的身份不处死我，天龙人视我为眼中钉，我若跌至谷底，更不会让我好过。

即使我对于生没有渴求，我也不想死得如牢笼中惶惶不可终日的牲畜一样可悲又低贱。

“真巧，我也不想带着一身伤和破损的礼物回去见孩子，实在不像话。”一杯苦涩回甘的红茶喝下肚，让我的身体开始回暖，我又续上一杯，捧在手里，轻轻吹凉。

“你有孩子？真少见，毕竟你才二十几岁吧，当海贼头子的，除了夏洛特玲玲，没几个在你这个年纪有孩子。”有肯定会有，大多数不会放在明面上。

海贼头子更容易成为海军打击目标，出名点有过亿通缉令的，基本干的都是脑袋别在裤腰带上的大事，有孩子也不会带在身边，反而像我这般闲聊家常般放在嘴边的是少数。

夏洛特玲玲是个例外，如此热衷联姻生孩子，用亲缘关系维系海贼团势力的强大海贼头子，整个新世界都算头一份的。

“比不得夏洛特家族人员众多。是我收养的普通孩子，才几岁大，被我娇惯得很，怕她出来惹是生非，我可不敢放她随意出门。”我随意扯上半真半假的话，纯粹闲聊，对面的中将先生信不信根本无所谓。

“是女孩子啊，确实要带许多礼物了。”波鲁萨利诺笑着指指我放在脚边的众多购物袋，绝大部分都是有名的服装店的袋子，价格不菲。

“你呢？在年龄上，我可算你小辈。”我突发奇想的揶揄了他一句，说完又觉得自己这话有点过界，只好找补“只是闲聊，回不回答都随意。”

出乎我意料的，波鲁萨利诺没有以玩笑的形式敷衍过去，面上还是那副散漫的神情，耷拉着眉，低头慢悠悠喝上口茶，回答的话却令我无法分辨其中真假。

“以前有机会有，我思考了很久还是放弃了。下属已经很难带，更别说孩子。而且，孩子将来会长成什么样，成为什么样的人，根本无法预测啊，我对思考这种无法假设又超出自己能力范围的事情很苦手。”

“……”我自顾自的把这个回答当做他的真心话，其中一些疑虑也引起了我的共鸣。无论是海军将领，还是海贼头子，实际过的都是朝不保夕的日子，随时可能出了门就再也回不来。

无论怎么选择，都有一定道理。

这么想来，波鲁萨利诺还挺有人情味。

我也算是半个正儿八经的老父亲，说到孩子成长这个话题，就有叹不完的气，少不了的忧愁。“你说得对。无论孩子会成长为什么样的人，作为长辈都无法控制。每天跟棵小花一样，浇水施肥，修剪枝叶。可能一场暴风雨，就被折断了。然后捧着折断了的稚嫩花朵，欲哭无泪，又悲痛万分。”

“想点好的，可能就健健康康的开花结果了呢？至少别这么悲观嘛。”他边吃着小点心，随口安慰我。

我斜他一眼，只轻蔑哼了一声。

海贼团里长大的孩子，能有几个善终的呢？而且海军来劝海贼乐观积极向上，也太奇怪了吧？海贼的孩子长大以后，很大可能成为海贼，也是与海军为敌，健健康康长大可不就碰上更厉害的海军，更大的危险么？

这世道，无论什么身份，都容易夭折，除非当天龙人。虽然我是天龙人出生，但我不得不说绝大部分天龙人都是人渣败类。

要么成短命鬼，要么成人渣败类，无论怎么投胎都不好，还有可能像我一样抽到下下签，成为人渣败类里的短命鬼。

搞得我又想叹气了。

波鲁萨利诺耸耸肩，没把我不好看的脸色放在心上，脾气甚好的继续说：“经常叹气老得快，保持乐观心态吧，你看，我们居然能心平气和的一起喝茶聊天呢，这还不好？”

“现在没攻击，不代表你之后不会反悔。你只是不想额外增加工作量。”主要还是因为在红土大陆下的港口，闹大了在世界贵族那边不好看，显得海军特别无能。“这个地方也不方便，你在等我出海以后再来逮捕我吧？闪闪果实能力还是挺方便的。”

我要是执意要逃，想抓住我得废老大份劲，无法保证低级海军的存活率，何况现在只有我一个人，即使海贼团群龙无首，海军也无法直接做到短时间内一击即溃。

各因素结合下，抓我就变成件吃力不讨好的事，还容易惹得一身腥，因此波鲁萨利诺更可能在我出海远离红土大陆的升降港口后，再来追击我。

“你很懂啊，你也可以直接投降，省我很多力气，你也不用受伤。”

听听，这说的是人话吗？

我忍不住翻了个白眼，直接回他：“滚。”

接我的船正好也打着旗号到了，我拎上购物袋，招招手表示后会无期，便头也不回的登船离开。

直到回到北海，说着会来逮捕我的波鲁萨利诺却连个影子都没出现。

大概的确是到哪里度假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