洪旎昂飘得正美呢，就给赵度明一个返回拉了下来，很不满地看着他，赵度明也不甘示弱地嫌弃他。

连堪觉得自己在带两个大龄且不听话的小孩子，没有可爱只有心累，防止他俩又呛起来，连堪只好拉住洪旎昂，对他们两个说：“我们确实也得换上合适的衣服，总不能一直隐着身不见人。”说完扯了洪旎昂一下，“你也别玩了，人家正着急呢。”

洪旎昂与赵度明又互相瞪了一眼，偏过头打开装扮，选合适的衣服，赵度明挑得认真，洪旎昂把连堪拉倒一边，坏笑着在他耳边嘀嘀咕咕。

连堪震惊地问：“你认真的吗？”

“当然了，你不觉得这样很方便吗？”

“那好吧。”连堪妥协。

赵度明还正纠结是穿那个朴素点的青衫，还是华贵一点的锦袍时，就听到后面窸窸窣窣的，回头一看，就发现连堪和洪旎昂不知道什么时候换上了小太监的服饰，洪旎昂抱着手臂正满意地看着连堪不自在地拉衣服袖子。

这下赵度明也不纠结了，随便哪个都好，还没按下去，就被早有准备的洪旎昂一把拦住，“赵兄，你不觉得穿成这样很方便吗，万一被别人看到了，也有回旋的余地。”

赵度明稳重摇头，依旧要换别的衣服，任凭洪旎昂怎么忽悠都油烟不进，倒是连堪很是认同洪旎昂的话，最重要的是他都穿了，怎么可以有人不穿，这不可能。

连堪也开始忽悠：“这样你就可以和小时候的自己说话了，兴许还能偷偷见一眼你母妃。”

这句话还真让赵度明乖乖换上小太监的工作服，连堪看大家都换好了，就给了他们两个每人一个项链，上面有不少按钮，看起来像是刚才面板的快捷键，还多了个“隐身”的按钮。

连堪告诉赵度明，如果周围没有人，可以偷偷现身和现在的他见一面，快进键也只有他的项链上才有，整个记忆世界的速度由他掌握，自己不会干预他。

赵度明握着项链，回头看了一眼被帷幔遮住的床，屋子里还有淡淡的血腥气，刚才还人满为患的屋子，现在就只有宫人还在轻手轻脚地收拾，自己母亲可能是睡着了。

他看了一会儿，就和连堪洪旎昂他们一起走出房间，看到一个弱冠的男子还在院子里吩咐着什么，赵度明看着他喜悦又有些担心地走向偏殿，也没有在跟上去，轻声叫了句“三哥”，就按下了快进的按钮。

三个人站在院子里，花开花落，周围的人进进出出像飞似的，不过一会儿，六年就走了过去，mini版的赵度明也从一个去哪里都要人家抱着的小娃娃，长成了一个一本正经的六岁小孩，连堪和洪旎昂也算是看着他长大了，都没搞明白，怎么他小小年纪怎么就一副已经入定了的样子，倒是他三哥还活泼些。

赵度明有时候会跟着小时候的他出去走走，连堪和洪旎昂因为上次和小赵度明见面的事儿，被勒令呆在院子里，少出去惹事。

其实上次也怪不得他们，他们看小赵度明第一次和哥哥们一起去书房听夫子们讲课，他们两个想去看看小孩适应得如何，就趁着御膳房给他们送点心的时候，把其中两个人换了下来，自己顶上给小赵送吃的去了。

这是他们第一次现身人前，连堪和洪旎昂一路还挺开心，跟在一群人屁股后头，洪旎昂在把点心放在小赵的桌子上时，还看了小赵一眼，小赵皱着眉头盯着他，一直到他离开才移开眼。

好巧不巧，那次的点心里有人在里头搁了点东西，洪旎昂这个陌生面孔也被小赵记住了，结果一查宫里头根本没有这样的小太监，搞得阖宫戒严。

赵度明那天刚巧出宫去了，他前几天想起了孟醒的住处，他去看看现在能不能找到孟醒，可想而知没找到人，回来还发现这两个家伙还莫名其妙搞进了投毒案，烦得一个头两个大，让连堪和洪旎昂乖乖呆在院子里，最近别乱跑，免得又出事。

赵度明一天天忙得厉害，一会儿想起了这个，一会儿又想起了那个，世界流转速度也一会儿快，一会儿慢，连堪和洪旎昂只能无聊地在院子里边磕瓜子边看这段时间的历史资料。

这几天的时间都是按正常速度在走，赵度明也越来越沉默，总一个人呆在静妃的屋子里头，坐在静妃的床榻边陪着她，宫里太医妃子一开始络绎不绝，可没几天就没什么人再往来了，只剩下三皇子每天都过来看望，皇帝也会时不时看她一眼。

连堪和洪旎昂不敢打扰赵度明，就乖乖地呆在院子里，他们最近看了不少这个朝代的事情，他们知道静妃今天就会离开，两个人坐在台阶上，看着静妃的宫殿—清平宫，从宫里人人伤心静妃病重，到人人担忧静妃逝世后自己的去向，不过几日，往日荣宠风光无两的清平宫就透着一股衰败的气息。

花还照常开，该有的东西也一样不差，只是人要不在了。

三皇子像是有了预感一样，今日和小赵度明一起来陪着静妃，他牵着小赵从阶上走过，推开门，一股药香从屋里飘出来，又一股阳光照了进去，床上的静妃也突然来了点精神，三皇子让众人都出去候着。

洪旎昂对连堪感概：“这三皇子人挺不错，对扶养他这么多年的静妃尽心尽力。”

连堪深以为然：“是啊，瞧瞧这宫里也只有他和赵度明还真心惦记着静妃的身体。”

“怪不得他日后当了皇帝，也对赵度明不错，虽然没什么实权，但做个闲散王爷反倒是安全不少，也算是全了这么多年静妃对他的照顾。”

这段时间连堪和洪旎昂也看了不少明争暗斗，不是东风压倒了西风，就是西风压倒了东风，人人争斗，没个赢家，他俩都认为能离开权力的中心才是最安稳的做法。

安静了很久的屋子传来了微弱的说话声，洪旎昂看了看连堪，连堪对他摇了摇头，表示静妃要不行了，他们两个实在是担心赵度明，就逆着宫人进去站在门前，陪着他们。

小赵度明虽然还不太懂死亡的含义，可他也知道母妃近日不舒服，他可能要再也见不到母妃了，他跪在静妃的床边，握着静妃的手，一双眼睛噙满了泪，“母亲，你快点好起来吧，我还想跟你一起去行宫放风筝呢。”

静妃虚弱地摸摸他的头，撑起力气笑着对他说：“母亲病了，以后可能要看不到明儿长大成家了，明儿要乖乖听皇兄的话，娘会一直看着明儿的。”

小赵度明把静妃的手放在自己的脸上，轻轻地摇头：“我听皇兄的话，可我也想母亲陪我，母亲一直陪我好不好。”

静妃流下眼泪，也没答应小赵度明，她对三皇子招了招手，“华儿，我要不行了，可还是担心你，我答应了兰姐姐要照顾好你，可我要护不住你了。”静妃咳嗽了两声，“上次下毒暗害你和明儿的人虽已抓到，可这背后是谁，你…咳咳…千万…要…小心。”

三皇子握住静妃的手说：“母亲已经帮了我很多了，我从明儿那么大的时候就跟着母亲，这么多年，母亲不知道护了我多少次，后面的路我得自己走了，可我会护好明儿的，母亲放心。”

静妃的力气像是用完了，整个人瘫软在床上，“我知晓你接下来的路有多艰难…咳咳咳…可不这么去争，你们两兄弟就没个活路，是我不好，我…我本可以再助你，可…咳咳咳…可偏偏…偏偏身染重病。”

“母亲，母亲，我去叫太医，我去叫太医。”小赵度明哭得下气不接下气，想去叫太医来再留住他的母亲。

“明儿，乖，不用了，我的身子，我自己清楚，明儿还小，可能帮不上你什么，还要拖累你照顾他，明儿要听话，别给哥哥惹麻烦，知…知道吗…”静妃看着他们，像是要把他们的样子都印在心里一样。

“你们兄弟二人要……要……齐…心…”说完，静妃就闭上了眼睛，任他们再怎么呼唤都没再睁开。

连堪和洪旎昂站在门边，看着赵度明透明着身子，一言不发，伸手想触碰静妃灰败的脸，手却在接触的时候散成光点，小赵度明边哭边用袖子抹泪，衣服上的金线刮红了脸都不知道。

三皇子强忍悲伤，推门出去告诉门外跪着的宫人，静妃娘娘薨了，说完一刻不停地又回去搂着小赵度明，连堪和洪旎昂把里面的空间让给他们，又回到台阶上坐着。

前段时间还千娇百媚的美人，今日就离开了人世，死亡来临的时候，她也只记挂着自己的两个孩子，这几日的病痛让她清减了不少，瘦弱的身子似乎连被子都会压坏她，可她还心心念念别人的安危，似乎她这一生只剩下这两个孩子，再没什么好留恋的了。

连堪和赵度明安静地坐着，屋里是三个人的哭泣和悲伤，而屋外全是“静妃娘娘薨了”的呼声，往日死气沉沉的皇宫，倒是因为一个人的死亡而鲜活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