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外的声音停了，鱼鳍拍打在地上的声音渐渐消失。

希瓦娜的身体微微放松：“走了？”

贾鑫嗅了嗅：“好像是走了，鱼腥味淡了。”

孟姝看了眼钱友德：“没想到你异化了还有点用处。”

陈欢用F国语问道：“你知道人鱼的秘密是什么吗？”

队员僵直着身子，嘴里重复道：“我也很奇怪......我也很奇怪......”

希瓦娜有些失望道：“看来没用，果然不会这么容易，走吧。”

孟姝背着不能直立行走的何词序，打开门——

就像打开了一个冰箱，冷气骤然涌进狭小的杂物间。

陈欢摸了摸脖子上因为温度变化起的鸡皮疙瘩。

门外，是排列整齐的鱼头人身的怪物，鱼眼一眨不眨地盯着何词序。

何词序捂住孟姝的眼睛。

身后的贾鑫叫道：“快关门！别被污染了！”

孟姝退后两步，砰的一下把门关上，继而后怕地缩了缩手：“我的七舅姥爷，外面全是鱼！”

呼吸之间已经能隐约地看见白色的雾气。

冷气顺着往上跑，进入通风管道。

江厌指了指上面的通风管道：“走上面。”

几人点头，状态最好的希瓦娜拿着手电筒在前面打头阵。

门外的鱼头齐声说道：“我们要长生不老，我们要人鱼！”

“我们要长生不老，我们要人鱼！”

杂物间的铁门被声音震出一个豁口。

孟姝：“动作快点。”

最后，只剩下了陈欢和钱友德以及门神一样的江厌。

陈欢看着抱着胳膊的江厌：“你不走吗？”

江厌：“我跟着你。”

陈欢有些无奈，从背包里拿出防寒服套在身上：“你都快成我的影子了，我的理智值完全不会受外面那些怪物的影响，反而是你......”

江厌装聋作哑，仿佛没听到后面的话，点头道：“如影随形，不错的形容。”

最后被拉上去的何词序疑惑地看着不动如山的两人。

陈欢：“你们先走吧，我们从正门走。”

何词序摇了摇鱼尾巴，表示不赞同。

外面的声音催促着：“我们要长生不老，我们要人鱼！”

陈欢换了一个说法：“好吧，我怀疑外面的那些鱼是被人引来的，我们出去看看。不用担心我们。你跟着孟姝，别走散了。”

陈欢站到垃圾桶上，把何词序的鱼尾巴塞进通风管道里，合上管道口。

管道口里发出悉悉索索的声音，不一会声音也消失了。

江厌这才开口：“你怀疑是李佳明故意把怪物引来的。”

陈欢：“是与不是，一会出去看看就知道了。”

两人开门，迎接着近乎零度的寒冷。

人鱼不再发出声音，似乎是畏惧着什么。

但它们的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陈欢一行人，如摩西分海一般，让出一条道。

钱友德脚下一滑，摔了个结实。

陈欢把钱友德扶起来，蹲身去看地上手掌大小的水渍，蓝色的。

她捻了一点放在手中，靠近了一个拉着小鱼头，穿着黑色汗衫的中年鱼头。

果不其然，鱼头的目光紧紧盯着陈欢的指尖的一抹蓝色。

江厌：“真正意义上的......”

陈欢看着指尖的蓝色液体，顺着水渍的方向看去：“祸水东引。”

江厌：“是之前在舞台上放出的人鱼血。”

陈欢随手将蓝血抹在中年鱼头黑色的汗衫上。

中年鱼头把小鱼头抱起来，道：“小宝快喝，小宝，喝了就能治好病了。”

小鱼头舔了舔蓝血，右手的肉瘤长出了根根分明的手指，手指之间长出了蹼。

“爸爸，我的右手，我又有右手了！我有右手了！”

中年鱼头摸了摸小鱼头的鳃：“好孩子，这下你就能和哥哥一样去上学了，也不会再有人骂你了。”

陈欢退后两步，盯着小鱼头的蹼看了一会，在小拇指上划开一道细不可查的口子。

接着，她自己舔了一口手指上干涸的血液。

江厌抓住她的手：“陈欢，你怎么什么都吃啊！”

她先是感觉到空间的干涩，接着是震耳欲聋的歌声。

“陵鱼人面——鎏鱼复生——陵鱼人面——鎏鱼复生——”

她忍不住缩瑟了一下，继而捂住耳朵，可这个声音就像是从脑子里面发散出来的，一声比一声强烈。

江厌有些担心地看着闭上眼睛的陈欢。

陈欢睁开眼，就看见一张俊脸，忍不住移开视线：“其实除了吵点，对我没有别的影响，反而是——”

她举起小拇指，伤口正在迅速结痂，继而长出薄而脆的鳞片。

她毫不客气地把鳞片掰下来，揣在兜里。

“复生，这就是复生的能力。怪物对其趋之若鹜，对玩家也同样有效，但是如果不能扛过污染，就会变成怪物。”

【恭喜玩家陈欢，获得关键道具人鱼鳞片一枚——】

【恭喜您，揭开了人鱼血的秘密——复生】

【当前主线任务进度，69%】

他来到陈欢的身后，带上银白色的手套，罩住了她的耳朵。

江厌：“还吵吗？”

陈欢语气有些夸张：“哇塞，一点声音都没有了。”

江厌被她的语气瘆到，忍不住松开了手。

歌声汹涌而至，吓得陈欢把江厌的手拢在耳朵上。

江厌被她的动作吓了一跳：“松手——”

陈欢慢慢松手，歌声小了很多。

钱友德朝着一个地方探头：“嗬嗬——”

两人望过去，才发现黑色的潮水翻涌而至，带着腥味和寒气，不消片刻就把所有的鱼冲散开。

潮水越来越近。

江厌拉住她的手道：“抓紧我，闭气。”

混乱之中，陈欢的脚好像被什么东西给勾住。

滑溜溜的触感卷住了她的脚腕。

“母亲......”

一股非常糟糕的预感涌上她的心头。

——是那只太平洋巨型章鱼！

真是屋漏偏逢连夜雨。

“母亲......走这边......母亲......”

陈欢感觉自己快被撕成两半了。

她的手心不断渗出汗来。

记得未来的自己说过，江厌的胆子很小。

还是不要连累他了。

她松开拉着江厌的那只手。

被章鱼的巨力拉扯着往潮水底部游去。

章鱼拉着她进入一个房间，黑色的潮水被阻挡在门外，浓重的鱼腥味彻底消失。

陈欢跌坐在地上，脸因为长时间的闭气有些薄红。

这个房间看起来像是冷藏库，到处都是冰柜。

钱友德也在混乱之中被冲散，只剩下陈欢一人面对着这只巨型章鱼。

陈欢有些无语地看着四处伸展触手的章鱼：“你怎么就认定我是你母亲......”

或许之前在水母迷宫捕获了一部分异化的眺绣的身体，它的语言流利了许多。

章鱼浑浊的黄铜色眼睛盯着陈欢：“母亲是一切的伊始，一切的起源，一切的解脱，母亲就是母亲......”

章鱼是水陆两栖的生物，但也不能离开水太久。

它用触手将水槽的水龙头打开，塞进水槽里。

陈欢满脑袋问号：“那你现在还是要吃了我？”

章鱼的触手蜷缩起来：“不......”

一个撑着小巧黑洋伞的人从冰柜后边走出来，摸了摸章鱼的透明脑袋。

陈欢：“啊，是熟人。”

没错，是字面意义上的熟人。

黑伞下，面目焦黑的人牵动肌肉缓缓勾起一个微笑，烧焦的蛋白质和脂肪的味道逸散在空中。

它将黑伞收起来，左手按着右胸，向陈欢鞠躬：“你好，我是韦斯莱。”

声带也是被烟熏过的灼烧感，嘶哑难听。

“请允许我进行自我介绍，我是该副本的最终BOSS之一。同样，也是韦斯莱水族馆的馆长。”

它伸出一只烧得能看见骨头的手，像一个真正的贵族小姐一样指引着陈欢：“请吧。”

陈欢的身体不受控制地站起，后撤一步行了礼。

接着将右手放在了那只骨肉分离的手上。

陈欢试图唤醒游戏面板：“你们到底想做什么？”

韦斯莱：“下面将是我们整个水族馆最隆重的节目，比人鱼表演还要隆重哦！”

陈欢看着冰柜，突然心领神会道：“你要带我去中央餐厅？”

韦斯莱颔首：“这可是为数不多的大人物才能品尝的美味。”

“今日您来，破例为您重开中央旋转餐厅。”

“不过，多亏有两只不长眼的小虫子提前打开了黑海，我才能提前派人找到您，本来黑海遵循一小时潮汐模式，不到时间不会轮换的。”

“不过也无妨，黑潮之旅才是这个副本最有意思的机制。”

听韦斯莱的语气，仿佛早就认识她。

陈欢：“你认识我？”

韦斯莱仿佛听到什么天大的笑话：“您说笑了。”

没有回答，没有否认。

韦斯莱焦黑的脸上看不清神色。

陈欢心想，真是让人捉摸不透。

不过，既然韦斯莱是馆长，它一定知道水族馆的秘密。

陈欢：“你是馆长，水族馆的秘密你肯定知晓。”

韦斯莱将洋伞夹在腋窝下，手指放在下颚点了点：“这是自然，不过，游戏的一切自然演化，您想知道的东西可要自己去探索才是，自己亲手找到的东西，才有成就感不是吗？”

陈欢沉默半晌，点点头：“有道理。”

两人一章鱼来到了一个大转盘前，转盘上是摆放整齐的桌椅。

最让人觉得诡异的是，中间那个巨大的圆形玻璃柜。

近乎四五层楼高的玻璃里，是一条巨大的人鱼。

黑色的长发盖住了它的脸，柜底是一片片暗淡的鳞片。

陈欢抬头：“这么大的人鱼......”

人鱼的身上已经没有几片好肉了，蓝色的血液逸散在水中。

里面有几个穿着潜水服的鱼头，正在不断收集这只人鱼身体上的残留的物质。

韦斯莱有些骄傲地抬起下巴：“这可是我们的镇馆之宝，从北极荒原带回来的巨型人鱼。”

陈欢被韦斯莱引着落座在主桌上，两人身后的章鱼发出呜咽声——

韦斯莱看着匍匐在地上的章鱼。

毫不客气地伸手，带着焦黑的手套将章鱼的一只眼睛扣了下来：“传说章鱼的眼睛能看到四维，它有时候也会预知一些出乎意料的事情呢。”

章鱼尖叫出声，发出了孩童般惨烈的叫声，躲到陈欢身后：“母亲，母亲......”

它将章鱼的眼睛举起来，像戴眼镜一样看着陈欢：“原来如此，怪不得它比我先发现你。”

陈欢此时动弹不得，只能将话题引到别处：“这只人鱼还活着吗？”

韦斯莱淡淡开口：“生不如死。”

“等一会客人到齐了，我们就能开始了。”

陈欢摸索着怀里的小小鳞片一字一句地说道：

“陵鱼人面，鎏鱼复生。”

“人鱼拥有再生的能力。”

“人鱼是从北极荒原带回来的，富兰克林探险队去的就是北极荒原。”

“是探险队带来的巨型人鱼，被水族馆买下囚禁，产生的药剂被注射到玩家的体内，诞生出新的人鱼。”

“新人鱼的血肉被水族馆用来当长生不老的噱头。”

“这难道还不是最终的结果吗？”

【玩家陈欢的个人面板——】

【恭喜您，发现了主要任务线索之一——富兰克林探险队找到了巨型人鱼】

【当前主线任务进度：75%】

韦斯莱笑着摇摇头，打着洋伞转了个圈：“您杀死了我的幼体，我只能以这样的方式出现在您的面前。”

陈欢看向韦斯莱血肉模糊的脸：“为什么浑身都被烧焦了......你是副本里最大的BOSS，谁能对你造成这样的伤害？”

“除了......”

韦斯莱是一位美丽的女士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