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天下午,许程楠又约好前往春荣堂拜访了。
同伴颇为不解,但还是老老实实收拾了东西:“许助理,你不是说我们先不用动作吗?项目组还会调整,现在我们怎么又去找春荣堂呢?”
没有确定的方案,直接去找甲方,这不太合适吧。
许程楠却胸有成竹,他将领带端端正正地移好:“没什么不合适的,到时候你照常把方案内容和那边做好解释,剩下的我会处理。”
那人心有疑虑,但还是点点头。
谁让他只是个跑腿的呢?借了许程楠的光才搭上这个项目。
言多必失,他深谙打工套路。
*
他们约定好的商谈地点是春荣堂在江城的一处分店。
在闹市中心,寸土寸金的店面被改造成极具古朴气息的茶庄。里面空间极大,博古架上陈列着各式瓷器书籍,巧妙地分割了空间。
许程楠刚一进去,就有面容姣好的旗袍服务员迎上。她们似乎早被交代了,挂着八风不动的笑,客气地做了邀请的手势。
身后的同伴眼里满是惊奇,他的眼神先是在入门做的小桥流水处停顿片刻,随后又微微侧头看了脚下游动肥硕锦鲤,心里啧啧称奇。
财大气粗,有钱人才这么玩。
正感慨呢,两人就被引入了二楼的包厢。
依旧是中式风格的木门,服务员先是轻叩两声房门,停顿三秒后推开,她面带微笑地在门旁微微侧身,右手平摊朝内,请客人进去。
里面已经坐了一人,见他们来了,便起身示意。那人看着年轻,不苟言笑,但依旧板着脸扯起嘴角,竭力露出一个温和的微笑。
“许助理,您来了。”青年开口道,“明总在里面等您。”
“好的,有劳了。”许程楠侧身,将同伴介绍给对方,“这是迟伟文迟经理,他会负责与您详谈方案细节。”
见到青年颔首,许程楠也不再停留,他走到内室的门口,轻叩房门,得到里面一声“进”的示意后,推门而入。
“许……”迟伟文有些懵逼,他想喊住许程楠,却又敏锐地意识到场合的庄重,硬生生咽了回来。
“您好,我是徐廉。”身旁的青年打破了窘境,他伸出了手,主动握手介绍,“现在还麻烦您讲解下本次的方案了。”
迟伟文能说什么呢,他尴尬地笑笑,听话地将紧张到微凉的手掌放到那人掌心,活像是被训练握爪的大型金毛犬。
*
外面的窘迫许程楠不曾知晓,更毫不在意。
他在进门的瞬间,脸上已经挂着乖巧的笑,小心掩好房门后,他快步向前走去:“明伯伯好。”
明总也笑着应了一声:“楠楠来了啊。”
说罢,头发花白的老人在茶盘里新烫了只杯子,半是抱怨道:“无事不登三宝殿,也只有工作的时候,你才想得起我这个老头子喽。”
许程楠上前,他配合着斟了两杯茶,然后规规矩矩地坐下,讨巧道:“哪里,您那么忙,我都向徐廉约了好几次时间。”
“说吧,这次又有什么事需要帮忙啊?”明玉清轻轻呷了一口茶。
“没有,春荣堂画展方案定了,今天我是特意来感谢您的!”许程楠眸光诚恳,他举杯做了一个敬酒的动作,小声嘀咕道,“还想请您吃饭来着。”
“是是是,在我的地方请我。”明玉清没好气道,但他并没有生气,只是故意调侃。
他与许家是故交,又恰好是许程楠母亲幼时的书画老师,在成为春荣堂江城区的主事人后,自然对这个颇多渊源的小辈多加照拂。
“上次你说这次春荣堂的新品发布可以和秦氏集团联合,你们出策划,TG完成项目,现在进展怎么样了?”
“是的,我这次专程过来和您汇报。”许程楠道。
“我们的方案已经通过了,上午先去TG那边敲定意向。”他看准时机,又起身替老人添满了杯子。“之前的项目不是就是他们做的吗,效果很好。”
这句话又引起了明玉清的共鸣,他陷入回忆,朗声笑了起来:“是啊!那时候我们搞的那场义卖,还夺得了整个大区的第一。”
“所以啊,项目交给TG,您就放一万个心,他们的人都非常优秀。”许程楠不动声色地将话题引向了想要的方向。
果不其然,说到人才,明玉清突然想起了什么。“嘶……”他蹙眉思索道,“我记得之前那个负责人是叫张、张……”
“张宇天。”许程楠适时补充道。
“对!张宇天。”明玉清对这个人印象深刻,他笑得皱纹深镌,“哈哈哈这个小伙子不一般啊,想法多也就算了,还当众和我叫板。弄得我这张老脸啊,差点下不来台。”
“不过他的能力我是认可的,项目交给他啊,我很放心。”
事情要比想象中的还要顺利。
许程楠的嘴角微不可察地上扬,但眨眼的功夫,他就换上了一副茫然的模样,放下茶壶的手一顿。
“啊……”他反应了一会,回忆片刻,笑着解释道,“不过这次您不用担心他想出什么鬼点子了——张组长有工作刚好冲突了,所以TG换了一个组负责。”
换了组?
闻言,明玉清的笑意微冷,他撩起眼皮觑了许程楠一眼,但面上却依旧看不出端倪,只是沉声道:“哦?我怎么听说TG最王牌的队伍,就是他们呢?”
“……”许程楠愣住,没有回话。
“冲突了?”老人似笑非笑,他端起茶杯一饮而尽,随即重重扣在茶盘之上,“未免也太巧了。”
一场谈话不欢而散,两边的情绪似乎都紧张起来。
等到从茶庄出来后,迟伟文一直都偷瞄着许程楠的表情,他看起来谨小慎微,恨不得把头埋进砂里当鸵鸟。
“许助理,您那里没什么问题吧?”
许程楠的嘴角慢慢扬起弧度,他眼里满是自信:“当然。”
“马上就会有回复了。”
*
与此同时,秦氏大厦总经理办公室内,内部专线突兀地响了起来。刺耳的铃声迫使秦晟放下了手中钢笔,皱眉接了起来。
“您好,明总。”
听到了来人的声音,秦晟客气道。
片刻的交谈后,他挂断了电话,沉思片刻又拨出了另一个号码:“喂,你在哪儿,是我。”
那头传来的声音嘈杂,秦晟耐着性子等了许久,噪音才逐渐消退,一个清朗的声音传来,语气含笑:“哥,怎么了?我还以为你把我拉黑了呢!”
呵,还有点自知之明。
但还不等秦晟回答,电话那头的秦轲似乎早就得到了答案,他非常笃定道:“让我猜猜,是春荣堂的人找你了吧。”
“……”果然!
秦晟深吸一口气,将喷薄欲出的怒气再度压下,他非常冷静道:“自己闯出来的烂摊子,自己解决。”
“好嘞!”
话音落下,秦轲就听见电话那头传来“嘟嘟”的挂断音,无奈地撇了撇嘴。他冲身边人扬扬手机,调侃道:“行啊,张大组长还真是招人惦记的宝贝疙瘩。”
打工社畜张宇天颇为无语,他反手叩起笔帽,翻了个白眼,丝毫不客气地回怼:“老大,请不要把可怜的我,拉入你的爱恨情仇里好吗?”
“自打小沈一回来,你就开始发疯。”张宇天长叹苍天无道,“你有本事天天搁我面前念叨,没本事去他面前大声示爱啊?”
“呵。”秦轲斜他一眼,点点自己的胸膛,“我,伯乐。”他又指指张宇天:“你,千里马。”
“要不是我慧眼识珠,你现在还搁哪儿捡垃圾吃呢。”
张宇天啪地把笔拍桌上,冷笑道:“我,千里马,应该在工作上发光发热,不是载着伯乐,奔跑在他的逐爱之旅上!”
见秦轲看他,他回瞪回去,瞪着瞪着,就开始萎靡气短了:“就拿兄弟当垫脚石,迟早去小沈那里参你一本。”
他嘟嘟囔囔地,又揪开了笔帽,认命地继续修改着方案。
天生打工命哦。
秦轲见他妥协了,心满意足地拨了个电话,只简单吩咐了一句:“帮我约下春荣堂明总的时间。”
挂断电话,他的目光又回到了桌面上摊开的纯黑文件夹上,他捧起了方案,往后一靠,逐字逐句地认真阅读着。
真是越看越喜欢,秦轲语气骄傲道:“他真厉害。”
活像是那种溺爱的家长,看着崽子在幼稚园里领的100分小红花,盲目地狂夸。
话音落下,一旁老老实实当摆件的张宇天的笔刺啦地划过一道漆黑的痕迹,他忍无可忍,狠狠磨牙。
有本事当面夸啊!
为什么要荼毒一只路过的,弱小无辜又可怜的狗呢?
真该录下来,等以后天天在沈南昭耳朵边用音响播放。
“南昭真厉害哦。”
“好棒棒哦!”
秦轲脸皮比城墙还厚,羞不死他,难道羞不死小沈?
张宇天愤懑地脑补着。想着想着,嘿嘿,他又快乐起来,突然重燃了对生活的信心,无比期待这匹大尾巴狼在小绵羊面前掉马的时刻。
作为当年故事的亲历者,张宇天自然比旁人要知道更多的秘辛——所以哪怕嘴上嫌弃,但他依旧会老实地帮着他们一点点将破碎的过往重新修补。
他见过曾经的沈南昭,也见过曾经的秦轲。
虽然他至今不知道沈南昭为什么会决然离开,秦轲又为什么对此讳莫如深,避而不谈,但他知道他们走到一起有多不容易。
年少的爱意,最为炽热真诚。
这些年里,他也听过很多流言蜚语,很多人都说秦轲对许程楠不一般。每次听到这种言论,张宇天很想笑——秦轲已经快要避嫌避出外太空了,如果说不同的话,也许这就是最大的区别对待吧。
毕竟他难得见秦轲对谁会躲避成这样的。
作为亲兵,他同老大的相处,都要比那个人自然好吧!但无论怎么解释,别人都只相信自己想相信的,索性不再解释了。
反正时间会给予一切答案的。张宇天暗搓搓地想着。
只要小沈回来了,所有谣言将会不攻自破,很快所有人都会看清秦轲的真面目!
他们会发现,秦狗与他们想象中的截然不同——他们会看到什么叫真正的令人绝望的“双标”。
什么叫只要小沈开口,要星星绝不给月亮。
想起这天即将到来,张宇天越发充满干劲,他恶劣地偷笑。
谁能想到大尾巴狼是会穿着黄色小鸭子围裙,兢兢业业为小绵羊做沙拉的存在呢?
迟早曝光你!
什么丧心病狂的恋爱脑,啊呸!
作者有话要说:小秦:我要矜持,我只能背地里偷偷夸老婆!
张某:秦狗,滚啊!我要去1818曝光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