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清然从小花园绕回宿舍，打开宿舍门，就看见沈修孝坐在书桌前等他，刘笙和汪耀已经换了衣服坐到床上，手里拿着一本书，准备午睡前再看会题。

不知怎么的，叶清然有些心慌，沈修孝问：“然然，怎么了？”

“不知道，就是觉得不安。”叶清然摇摇头，“希望是我想多了。”他拿出手机，并没有收到什么消息，如果安禾出事，那几个女生应该会告诉他，希望是他的错觉，毕竟不同班，他能照顾到安禾的地方太少了。

“别太担心。”汪耀探头下来，“我看一二三班午休都是有老师在的，五班应该差不多，他们不会乱来的。”

“好吧。”叶清然暂且放下心，也拿起书看会题目。

叶清然他们不知道的是，五班的班主任蔡敏华极少情况下会在午休时出现，大部分时间都是由班干部管理午休。

对班里出现的霸凌现象，班干部们只要没波及自己和关系要好的同学，都只是冷眼旁观，顶多厌恶地瞥一眼施暴人。

直到午休结束，五班教室内发生的欺凌才停止，有其他班级的学生出教室去上厕所，路过五班就瞧见一个头发湿漉漉的男生一瘸一拐地从班里走出，低着头走进走廊尽头的厕所。

安禾站在水槽前，冷水冲刷自己沾满碎屑的头发，低头瞧了眼自己的上衣，干脆将衣服脱下浸到水里对着水龙头流下的水柱猛搓。

他的眼眶微红，似有泪水流转，却始终没有落下来，本就浅色的唇被牙咬得发白，似乎在强迫自己不要哭。

就在安禾洗衣服的时候，萧南瑾忽然走进厕所，一手撑在水槽边缘，一手摸着安禾的后劲：“安禾，你哭了吗？”

安禾没有理他，萧南瑾也不生气，玩弄垂落指尖的头发，微湿还滴着水：“为什么不哭，哭出来不就好了？”

“安禾，别再惹我生气，晚上记得回寝室，明白了吗？”萧南瑾没指望安禾回答他，他拍了拍安禾的头，然后打开水龙头洗手，转身走出厕所。

安禾始终低着头，搓着衣服，萧南瑾走后，有个五班同学走进来，站到他身边：“安禾，你没事吧。”

安禾抬头，是个长得胖胖的有些偏矮的男生，跟他一样也经常在班里被欺负，叫刘嘉。他说不出话，怕暴露自己的哽咽，只摇摇头。

“他们今天太过分了，安禾，我们去找老师吧？”刘嘉看安禾将衣服用力拧干，然后套在身上。

“不会管的。”安禾苦笑。

“不试试怎么知道？走吧走吧。”刘嘉不知道是为了帮助安禾还是为了保护自己，拽着安禾就往班主任办公室走。

办公室的大门关着，刘嘉敲响门，听到里头有老师回应：“进来。”

打开门，有几个别班的老师正在备课，五班班主任蔡敏华并不在。

“算了吧，蔡老师不在。”安禾叹了口气，明白刘嘉是为了什么，他的模样告状上去，萧南瑾他们很可能得到处分，但没用的，萧南瑾他们家里都给蔡敏华塞钱了，真告到蔡敏华这里，蔡敏华还会帮着萧南瑾倒打一耙，以后处境更难。

“我们直接去德育处！”刘嘉一咬牙，“我知道德育处在哪，我带你去。”说完，就拉着安禾走。

安禾被一路拉到德育处，今天德育处值班的是个戴眼镜的男老师，很是面熟，好像是高三的年级段主任，姓金。

金主任看到安禾眉头一皱，目光在滴水的头发和衣服上来回打量，语气温和问：“同学，怎么了？”

“老师，我们班有人欺负同学！”刘嘉见安禾好半天说不出一个字，直接替安禾回答。

金主任眸光一凝，拿出两个纸杯，倒两杯水放在两人面前：“发生什么了？慢慢说，别怕。”

刘嘉一口气将事情经过讲完，将安禾描述成一个乖巧听话，腼腆软弱的形象，反复强调萧南瑾几人的可恶行径。

“情况我知道了，你们先喝口水，坐一会。”金主任和善地拍拍安禾的肩，看向坐在对面的助理老师，“小赵，去高一五班将那几个学生喊过来！”

赵老师点头，起身就出去了。

十几分钟后，萧南瑾和中午那五个动手的男生都被喊到德育处。

“安同学，是这几个人吗？”金主任问。

安禾抬头就对上六人颇为凶狠的目光，其中萧南瑾更是怒火中烧，他害怕地往刘嘉身边靠了靠，小声说：“是。”

金主任得到回复，眉毛竖起，抓起手边的书本啪得摔在桌上：“欺负同学？你们家长送你们来学校是上课学习的，不是让你们来霸凌同学的！”

一长串批评，金主任说得口干舌燥，站起身走到六个男生面前，指着几人，严声道：“长这么高这么壮，却去欺负一个瘦弱的同学，还泼水、扔垃圾、撕课本、动手打人！每人写一万字检讨，好好跟安禾同学道歉！”

几个男生不甘心地胡诌辩解道：“老师，是安禾现在网上造谣辱骂我们，我们才收拾他的！”

金主任扭头问安禾：“安禾同学，有这种事？”

这一盆脏水落下来，安禾张了张嘴，最后只说了一句话：“我没有。”

金主任皱眉，这一个巴掌拍不响，说不定是真的，他摆摆手：“就算同学之间有什么矛盾，也不能做这种欺凌同学的事！”

“安禾同学，转过来，听他们跟你道歉！”金主任说。

安禾沉默着，调整坐姿面对萧南瑾六人。

德育处金主任在校这么多年，什么样的学生收拾不了，也不受钱收买，六个人气焰全无，再多不情愿也低着头跟安禾道歉。

“对不起。”

“没、没关系。”安禾半点都不敢放松，也不敢说不原谅他们，这是一个无解的题，他在此时为难他们，只会在回到教室后受到更凶狠的报复。

金主任神情复杂地看着安禾说：“安禾同学还挺好说话。”

他转头又对萧南瑾六人批评道：“这么好的同学，还不快谢谢，现在是警告你们，下次再做这种事，直接处分！”

“好了，回去吧，安同学，你先回寝室换身衣服，清洗一下，我会跟你们班主任说的。”

安禾赶忙站起身谢过，八个人一起从德育处走出来。

“你们先回教室。”萧南瑾对其他几人说，刘嘉早就在出德育处后就跑了，生怕被班里的恶霸逮住。

安禾无视这几人，慢慢往寝室走。

萧南瑾打发掉跟班后，追上来：“喂，安禾。”

安禾没理他，他的脚脖子中午被人踩了一脚，似乎扭伤了。

“站住！”萧南瑾气恼地抓住安禾的手。

安禾一个踉跄，无可奈何回头，声音疲惫至极：“萧南瑾，我错了，我不应该喜欢你，以后我不会喜欢你了，也会申请调换座位，你放过我吧。”

萧南瑾只觉心口一窒，来不及说什么安禾已经用力甩开他的手往寝室的方向跑去，不一会就看不见人了。

以后我不会喜欢你？

萧南瑾呆愣在原地，安禾以后不会喜欢他了？

另一边，安禾忍着痛跑到寝室，换了套衣服，又抓起一个书包，胡乱往里头塞衣服。收拾完，他拎着书包往教室走，刚到教室就看见蔡敏华站在讲台上，不知道跟下面的学生说什么。

看到安禾，蔡敏华走出教室：“安禾，你过来一下。”

“好的，老师。”安禾提着书包跟蔡敏华走到一旁。

“安禾，萧南瑾几个欺负你？”蔡敏华问。

安禾迟疑点头，摸不清蔡敏华是什么意思。

“为什么不先来找我，直接去找德育处？”蔡敏华盯着安禾，凌厉的目光似想看看安禾腼腆的神情下藏着什么。

“蔡老师，我找过您的，您不在办公室，我才去的德育处。”安禾不由地抓紧自己的衣角。

“没找到我啊。”蔡敏华别有深意地看了安禾一眼，“行了，我知道，你先回教室吧。”

安禾如释重负地走进教室，他的桌位已经被其他同学复原，桌面前还放着破碎的课本和干了的笔记本。

将手里的书包别在课桌一侧，安禾小心地将课本碎片拼在一起，从抽屉里摸出一卷胶带粘上。

这堂课不是蔡敏华的课，上课老师站在讲台中央扫视一圈，便在黑板上板书。蔡敏华没走，搬了张椅子坐在教室最后。

期间上课老师布置课堂作业，学生写作业的时候，蔡敏华走到讲台边跟上课老师说话，小声谈论着却在安静的教室里异常清晰。

“就那个安禾。”蔡敏华说。

“发生什么了？”上课老师问。

“中午萧南瑾几个跟安禾发生矛盾，把他打了。”

“嘶，现在的孩子啊。”

安禾握着笔的手发白，差点捏碎笔杆，两个老师炽热的目光还落在他头上，伴随着两人的窃窃私语，让他只能低着头，躲避这些隐约含着恶意的眼神。

这堂课结束后，德育处高一组的年级段主任来到五班批评教育，不仅再次批评萧南瑾几人，更点出蔡敏华管理学生不当。

下课十分钟时间，被高一组年级段主任占去，时不时有听到消息的别班学生好奇地往五班里看。

高一组年级段主任教育完后，蔡敏华陪笑着跟出去，下一节课的老师擦擦额间的汗，走上讲台上课。

尖子班离五班远，差了两层楼，叶清然听到消息都是最后一堂课下课前了，还是班里同学翻学校学生群看到传出来的。

一下课，叶清然和沈修孝就往五班走，两侧的四班六班已经下课放学，五班还没人出来。

五班的后门开着，叶清然站在后门外，瞧见五班班主任蔡敏华站在讲台上说话，说得就是今天的欺凌事件。

明明应该批评施暴者维护受害者，蔡敏华却话里话外都在暗讽安禾，每句话都在暗示如果不是安禾主动招惹萧南瑾几人，怎么会被欺负？苍蝇不叮无缝蛋，一个巴掌拍不响，萧南瑾几人固然有错，但安禾一定也不是好东西。

叶清然皱眉，从兜里拿出手机录下一切，他和沈修孝刚好站在蔡敏华的视野盲区，没被发现。

安禾每听蔡敏华说一句话，脸就白上几分，放在桌上的手握拳，不长的指甲都掐进肉里。

最后，蔡敏华俯视安禾，轻蔑道：“有些同学开不起玩笑，就不要跟他玩跟他开玩笑，免得惹一身腥，明白了吗？”

作者有话要说：谢谢Alone小天使的地雷，啾咪~o(〃'▽'〃)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