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家的真假少爷被面对面绑到了柱子上，之间只隔着大约两拳的距离。

大汉看着自己的杰作满意地拍拍手，从口袋里掏出拍立得对着二人拍了几张照片，动作熟练得让人怀疑他其实是从影楼聘来的摄影师。

“接下来让我们玩一个有趣的游戏吧。”他在二人身上摸索了一番，掏出两只手机，露出了标准反派的微笑。

“如果相处二十多年的假儿子和相处半个多月的亲生儿子同时被绑架，无论付出多少代价，也只有一人能获救，而被放弃的那个会死得很惨……”

大汉把手机当做话筒作采访状放到季文铎唇下：“你来猜猜，季盛会选择谁呢？会是你这个能为公司创造价值的小季总？”

不等他回答，大汉又将手机移到季灿景身前：“还是你这个血浓于水的亲生儿子？”

季灿景后仰了一下，躲开他伸过来的手。

“说实话，这个游戏很无聊。”季文铎毫不避讳地直视着他。

大汉无法形容那是怎样一双眼睛，它实在是很漂亮，像是人鱼从深海里取出白玉贝壳，里面藏着圆润的、一看就价值连城的黑珍珠；但它又实在很冷、很深，仿佛透过他这副虚张声势的皮囊凝视着他那无能哀嚎着、怒吼着的灵魂。

“你凭什么这么看着我？”大汉面色扭曲了一下，眼中流露出掩饰不住的憎恨：“你这个魔鬼的走狗！等我们结束这个小游戏，我就把你这双珠子扣下来做纪念。”

季灿景似乎没料到他这样说，忍不住轻咳了一声。

大汉回身掐住季灿景的下巴，力度之大甚至留下了两个深红的指印：“还有你，季小少爷，你真是天真得可爱。该不会以为我只是来陪你搞兄弟夺权的小把戏吧，哈哈哈……你身上流淌着魔鬼的血液，迟早有一天也会变成魔鬼的！”

季灿景瞪大眼睛，他只是想要季家在二选一中放弃季承安，让他这个二哥认清形势赶紧滚蛋，不要妨碍他们接下来的计划。但这人所表露出的情绪显然不是24小时演技速成班培训的结果。

“那你为什么不直接杀了季盛呢？是不敢么？”季文铎淡定地询问道。

季灿景连忙冲他使眼色，真惹怒了大汉，他们说不定会直接跳过选择这个步骤，等人来一键收尸就好了。

大汉指节握得咯吱作响，似乎想狠狠在小季总高高在上的脸上来上一拳。

“难道你想通过这样的方式让季盛也体会到你当时的痛苦么？”季文铎冲他勾起嘴角。

“那也太可笑了吧，你没有能力直接报复他，只能通过这种形式想象他也会和你一样痛苦来自我安慰。”

“闭嘴！”

“其实你也清楚，无论是我还是季灿景，哪怕季承业死了，季盛顶多只是觉得少了几个趁手的工具罢了，魔鬼又怎么会因为工具而感到痛苦呢？”

【人设偏移度百分之十，请宿主谨言慎行！】

“你给我闭嘴！”

季文铎有些怜悯地看向他：“你的手在发抖啊，难道是间接性帕金森发作了么？”

【人设偏移度百分之十二，请宿主谨言慎行！】

“你又知道什么？你一个养尊处优的少爷，怕是只会做那些表面生意吧。”大汉提高嗓门嗤笑道。

“对付一个魔鬼，要么自己成为魔鬼，要么将灵魂出卖给另一个魔鬼。”

他冲大汉露出了一个笑容，像是地狱中爬上来的恶魔在诱惑人堕入深渊成为他的信徒。

他明明被麻绳绑在柱子上，平日总是整齐的西服起了不少褶皱，原本雪白的衬衫领口处不知何时蹭上一抹灰色，但却不显半点狼狈，仿佛仍是端坐在那把六位数的老板椅上高高在上的小季总，反而是站着的大汉像是低了他一头。

“都说小季总是个行走的冰山，今日一看，倒是巧舌如簧。”

门外一个穿着西服的男人走了进来，他全脸都被掩盖在小丑面具之下，声音也有些失真。

季文铎似乎早预料到现在的场面，见他进来后收了神通，像是困倦的猫一般眯起眼睛。

西装男没再多话，步履匆忙地拉走了大汉，不知道还以为是屋里装了只猛兽。

伴随着脚步声渐远，外面传来落锁的声音，大汉绑架的时候丝毫没有考虑肉票的心情，此时哪怕在昏暗的光线下，季灿景也能数清他这个哥哥的睫毛。

明明刚才还像个准备进食的吸血鬼，此时安静下来却又变成了懒洋洋的大猫。

“你都知道什么？刚才为什么要那么说？你就不怕死么？”季灿景忍不住开口发出三连问。

季文铎把头靠在柱子上，闭上眼睛：“或许就是因为你遇到问题完全不自己思考，才会被这种拙劣的演技骗了吧。”

“季承安，有人说过你真的很讨厌么？”季灿景紧盯着他身后那根柱子，他这话本就是发泄意味更多，也没指望着对方回应。

他哼哼道：“你怎么好像什么都知道的样子，是不是私下调查我了？”

“就你这比筛子漏洞还多的演技也需要人调查你么？”季文铎叹了口气，真不知道季家那两个狐狸是怎么被瞒过去的。

季灿景不舒服地活动了一下手腕，闭目思考。

不知过了多久，他听见身侧传来微不可查的一声轻哼，虽然声音转瞬即逝，但他们实在离得太近，季灿景还是清楚地捕捉到了这声细碎的痛吟。

他把眼睛睁开一个小缝，暗戳戳地看向对面。

向来无所不能的小季总此时正微仰起头紧蹙着眉，死死咬住下唇不让□□声露出，甚至由于太过用力，隐隐有一条血线顺着下颌蜿蜒而下。

他脸色苍白得过分，不知忍了多久，整个人像水里捞出来得一样，平日隐藏在西服领带之下的脆弱脖颈就暴露在他眼前。

像融化的冰雕在碰撞下有了裂缝，脆弱的珠宝被摆在没有围栏的高地，折翼的凤凰落在光秃秃的沙漠……季灿景此刻突然意识到，包裹着他强悍心灵的竟然是这样一副脆弱的躯壳。

季灿景一时忘记了伪装，他瞪大眼，死死盯着季文铎，这下哪怕是傻子都能感受到这股炙热的目光了。

季文铎垂头咽下即将突破口腔的□□，虽然不安分的胃配合着腹部的伤口一同作乱，仿佛有人拿刀在柔软的腹腔乱搅，但季影帝是个骨裂后都能掩饰下来完美拍好整场打戏狠人，若是想掩饰什么连系统都看不出分毫。

【季灿景情感值-30，当前情感值50。】

【季灿景情感值+30，当前情感值80】

【季灿景情感值+6，当前情感值86。

评语:他的心情太过复杂，不是单纯的系统能评价的。】

季文铎睁开眼，又成了平时那个刀枪不入的小季总。

他冷漠地看向季灿景，但之前疼痛太甚，眼角还残留着一点生理性的水光，让他散发的冷气大打折扣。

“你在看什么？”他声音有些轻，像是被微风吹拂就会轻轻颤抖的银雀羽毛。

季灿景嘴比脑子快了半步，开口道：“在看你。”

果不其然，小季总送来眼刀无数，刺得他愣是被春风吹得发抖，季灿景鹌鹑样闭上眼，摆出一副你奈我何的样子。

现在的小季总也确实不能一脚把他踢到墙角去，他舔去唇角的血腥，淡淡开口：“本人很贵，看多付费。”

“出去结给你！”季灿景所幸破罐子破摔，睁开了眼睛，单看神色不知道的还以为他是要上断头台。

季文铎冷笑了一声，对面的鹌鹑抖了一下，又给他加了一点情感值。

直到日落后又重新升起到正中央，绑匪们才重新出现。

昨天拍照的大汉举起手机，对着二人360℃绕了一圈，似乎在做什么直播。

[他是把视频投放到季盛的生日宴了么？]季文铎在脑中询问道。

666蹦哒着走过去，趴在大汉肩头看向屏幕：【是的宿主，他还用小窗监视对面的情况，好多人啊！季承业和薛宸毅也在，还有那个胖胖的钱总。】

季文铎在心底冷哼一声：[季盛肯定觉得很丢脸吧。]

【他的脸色也就和锅底差不多吧！】666颇有些幸灾乐祸地笑道。

“那么季总，请做出你的选择吧！”大汉神色中带着兴奋和忐忑，显然之前在外面已经做好了前情提要。

“我给你两个亿，你把我儿子都放了。”电话那头季盛咬牙说道。

这咬牙大半是来自当中被威胁的愤怒，小半是对这两个亿的不甘，但当着一众宾客的面他又不好在金钱方面讨价还价，只好忿忿割肉。

耳边不断传来季盛情感值加加减减的播报声，最后这抠门的老狗竟然又给他减了一点。

“哪有两全其美的事呢，做人不能既要又要啊，我给你一分钟考虑，如果没有结果，就等着给你儿子收尸吧！”大汉急切地想要从季盛脸上看出纠结痛苦的神色，但季盛仿佛是在心里衡量这两人的价值孰高孰低，和在谈判桌上没什么两样。

倒是季承业手有些发抖，喉结连动了几下，他的裤脚被狗抓得有些乱，面上也不再冷若冰山。

倒计时只剩五秒，季盛做下了决定。

透过666的转播，他看到季承业愣在原地，他和季盛同时开了口，但声音被掩盖在宾客的议论声中。

薛宸毅不可置信的瞪大双眼，看样子似乎想顺着屏幕爬过来一般。

大汉将手机放到支架上，背对着屏幕举起刀，他神色麻木，握着刀柄的手也有些发抖，他闭上眼，毅然砍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