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人来到一处角落谈话。

墙角有一棵柳树，枝叶繁茂，垂下的柳叶掩盖了萧龙宝大半身形。

站这向外看，既能看到菜市场全貌，又不会引人注目。

萧龙宝蹲在墙角，环视整个菜市场：“我们先把他找出来吧。”

他不死心，右手拨弄脚边的一块石子，手指一弹，石子蹦出十几厘米远，露出后面一条石缝，一根嫩绿的新芽从缝里探出头来。

萧龙宝故作轻松：“也许好好沟通，就能知道他的目的，不用杀生就可以出去。”

墨辰扒着口袋伸出头，兔耳朵精神地翘起，他努力地抬头，想要看清此时萧龙宝的表情。

低沉的男声隔着外套，传进萧龙宝的耳朵：“我提醒一句，无论魔人看起来多么像人，它都不是人，要随时对它保持警惕。”

青年的脸藏在柳叶的阴影中，白皙的肤色染上一层墨绿的阴影。

墨辰看不清他的表情。

他明白萧龙宝的抵触，也明白这种事靠说没用，只有当事人亲身经历，才能真正懂得其中含义。

“嗯。”萧龙宝轻轻点头，回想在菜市场的经历，发现绕圈子是从买了土豆开始。

他问：“能具体说说魔人的埋伏方式吗？”

“魔人会设定两个事件，达成一个就会进入魔域，另一个则能解除。”

“那么，关键就是找到并触发解除的事件。”

墨辰点头，兔耳朵和柳叶缠到一起，弄得他脸有些痒：“能，但是魔人不会乖乖等你破解。”

萧龙宝往旁边挪了几步，甩开了垂在胸前的几条柳叶，露出了神采奕奕的眼睛。

“那就先解除魔域，逼他现身！”

墨辰看他表情，似乎很有把握：“有头绪？”

萧龙宝点头，说出他的猜测：“我们进入闭环是从买完土豆开始，肯定和老板有关。选菜，问价，挑菜，打包，付款，走人，问题应该出在某个步骤。”

他略微思索，“我们从选菜开始试。”

“怎么试？”墨辰不准备帮太多，完全按照萧龙宝的思路来做。

青年猛地起身，盯着远处坐在摊后的中年男人，拍掉刚才拨弄石子时沾在手指的土。

“不选了，让他挑，其他照旧。”

摊子老板听到脚步声，抬头看向面前站立的干净青年，露出与之前分毫不差的笑容。

现在看到这张布满褶子的笑脸，萧龙宝只觉得异常违和，觉得这人脸上的褶子多得不像人皮。

是画皮？他真实的脸会是什么样子？是男的还是女的？

老板笑出一脸褶子，热情地招呼萧龙宝：“小伙子，买点啥？我这都是当天进的，都特别新鲜。”

“您给我拿点土豆吧，选几个新鲜的。”

“好嘞。”店主挑了几个装好递给他，之后的步骤和之前一样。

一切看似正常，就像什么都没发生一样。

五分钟后，提着两袋土豆的萧龙宝，再次回到菜场入口。

“又回来了。”

外套口袋里传出闷闷的声音。“不，有进展了。你看天空，云的位置改变了，刚刚是完全停滞的。”

萧龙宝望向天空，云朵正在缓缓飘动，的确和刚才不同。

“那么我的思路是对的。但是，我发现一个问题。”

他们又回到那棵柳树附近。萧龙宝将土豆都装进一个袋子里，把另一个袋子垫在地下，坐上去。

“魔人比人类要强，他为什么不直接攻击我，却要等我破解魔域呢？”

墨辰满意点头，欣慰他终于发现不对。这次他作为前辈，只负责引导萧龙宝自己解决问题。

“你怎么看？”

萧龙宝手指轻点地面，“要么他很弱，想慢慢耗死我，或者他‘不能’杀死我。”想到藏在暗处的魔人，萧龙宝想到第三个可能。“或者两个都是？”

“分析的不错。”

如果是第一种，可以制造机会偷袭；如果是第二种，不如试试假情报？

不行，谁知道这个魔人的信誉怎么样？拿到情报再撕票也是有可能发生的。

“既然这样，那我们这一次就把菜全买了，逼他现身！”

墨辰：“不用这么破费。”

萧龙宝挠头：“魔域还要花真钱啊？”

墨辰不解问：“那你给的？”

萧龙宝从裤兜里掏出一把硬币，每一枚上都画着一个愤怒的包子：“游戏币。”

…………

“要是魔域花的钱还不回来怎么办？东西能带出去吗？这是真土豆吗？不能花冤枉钱！”

省吃俭用·包子店老板·萧龙宝如此说道。

墨辰沉默几秒说道：“……说得对。”

虹彩小区某楼层，一个穿白色连帽卫衣的人站在门前，正不停拨通萧龙宝的手机。奇怪的是，每次都是暂时无法接通，请稍后再拨。

菜市场信号那么差？不至于吧。

中午萧龙宝说请他吃饭，约好了晚上七点，现在已经七点半了，墨琅已经等了半个小时。

“奇怪，难道他不在？可是到约好的时间了。”

灵仆告诉他，这几天萧老板每天都准点出门，半分钟都不差，是个相当准时的人。

事出反常必有妖。

难道他们遇到了魔人？墨琅心想得去帮墨辰，赶忙坐电梯下去。

刚出电梯，没走几步撞上一个人，听到一声惊呼。

“疼——”

女生？

墨琅低头想看看对象是谁，入目便是一双修长匀称的漂亮双腿。

他脸色微红，赶忙收回目光，几步来到她面前蹲下，对她伸出手。

“抱歉，撞到你了。小姐姐，还能起来吗？”

眼前的这只手五指修长，骨节分明，没有明显的皱纹和茧子。

女生收回试探的目光，抓着手借力站起来，随手撩了下长发，别到耳后，举手投足间带着几分妩媚。

“没关系，是我太急了没看路。”

被撞的女生黑发垂腰，长相清纯，身材性感，打扮得非常火辣。

她套着一件长款半透的防晒衫，里面一件黑色短背心，胸前的拉链拉下一点，腰肢纤细，下面穿着一条牛仔短裤，显得两腿更加修长。

墨琅心脏一紧，没想到遇见他喜欢的类型！

不行，现在有要紧事，墨辰哥和萧老板的安危才是最重要的！

见他要走，女人蹙眉，忽然脚底一软，整个人瘫在墨琅身上：“不好意思，我有点低血糖，你，你能送我去门诊吗？”

看到女人苍白的面色，墨琅心想最近的门诊只有十分钟路程，不会耽误太多时间，便答应下来。

“好。小姐姐忍一下，马上就到。”

墨琅架着她朝门诊走，绅士的没让胳膊碰到不该碰的位置，没有趁人之危。

“谢谢你啊。”她用余光打量墨琅，没想到流连某吧的人，居然是个正人君子。

他跟女生聊起天：“没事，小姐姐。你叫啥呀？”

“我叫……骨生香。”

话痨这点倒是和情报一样。

“骨……谷笙湘？很好听的名字。”墨琅想给自己一锤，驱魔做多了，啥都往那方面想。

女生作震惊表情，像是从没听到这种说法。“是吗？还是第一次有人夸我的名字好听。”

“不会吧？”

“真的。大家都不喜欢我的名字。”

墨琅不解：“为什么啊？”

这姐姐人美声甜，性格也挺好。难道另有隐情？校园暴力？想到这一层，他忽然觉得谷笙湘很可怜，对她更加温柔。

骨生香眼色一沉：“不知道。”

天知道为什么。明明大家都是被迫卖身的，为什么要窝里斗？今天告发这个，明天揭发那个，一天天闹得人心惶惶，不得安生。

菜市场入口，土豆、西红柿、大白菜、茄子等等蔬菜堆在这里，本就不大的入口显得更加拥挤。

现在别说一个人，连只苍蝇都飞不进去。

“终于全买完了。这下总能破了吧？”萧龙宝摸摸干瘪的口袋，攒了好久的游戏币这下子全花出去了，心疼死了。

等他来到摊位，老板再次抬头，笑容台词依旧，像台没有感情的复读机。“小伙子，买点啥？我这都是当天进的，都特别新鲜。”

可桌面上空荡荡的，哪还有一根菜的影子？

下一秒，桌上凭空出现了很多菜，多得就像他们刚来时，摊主刚出摊还没有开张一样。

萧龙宝回头，刚刚还堆满蔬菜的菜市场入口，此刻干干净净，一棵菜叶都没有。裤兜里忽然一沉，他伸手一抓，发现刚才花出去的游戏币都回来了。

他挠挠头，看着一手的游戏币嘟嘟囔囔：“怪了，真是怪了。”

这情况有点像解密游戏。

必须按照正确的路线走完全程才可以揭开谜底，有一步错了都会重新开始。

但刚才究竟是哪一步错了？既然开头时间流动了，那么应该是之后不对？

游戏不限次数，这个魔域是否同样不限次数？走错了会不会有惩罚？

他谨慎地没有上前，原地等了一阵，什么都没发生。

萧龙宝想到什么，抬头望向天空。

碧蓝的天色，乳白的云朵，美得像一幅静止画。

时间又静止了，说明进度又回到开始。这样试探下去，今天晚上也走不出魔域。

他用灵力说：“没时间了。”

口袋里的兔耳动了一下，墨辰问：“什么？”

“明天是你头七，今天晚上还要布置阵法，不能再耽搁了。”

“魔人应该是想耗死我们。既然你说他很弱，不如我们……主动出击？”

萧龙宝有点焦躁，他不知道在魔域待久会发生什么，现在只想赶紧回去。

既然墨辰钦点“魔人很弱”，那自己也许能正面刚一波？

“可以。你一定能战胜他。”

墨辰清楚萧龙宝的灵力强弱，他肯定地说：就算不饶这么大圈子，直接上都能杀了这魔人。

这次破局的关键并不是“战斗”，而是“心理”。

从一开始，墨辰就给了萧龙宝两个选择，“谈判”、“杀死”。

这话等于直接告诉萧龙宝：你有杀掉魔人的实力。

萧龙宝听懂了，但他还是选择了“谈判”，他想要找出不用杀戮解决问题的办法。

天真。

大多驱魔师首次对上魔人，因为它们人形的外表掉以轻心，从而丧生的不在少数。

因此，驱魔师协会改变了规定，降低了初次任务的难度，增加了具体的要求：

初次执行驱魔任务的驱魔师，必须完成以下两个要求，否则收回《驱魔师职业资格证书》：

第一、务必击杀任务目标，确认目标的灵力停止运行，灵核析出为止。

第二、驱魔师必须砍下目标的头颅作为完成证明，后交由协会确认无误，方可正式颁发《驱魔师执照》。

对于驱魔师，最重要的不是魔人有多强大，而是“心理”。

作为人类的驱魔师，能否狠下心，杀掉与人类外形基本一致的，曾经身为人类一员的——魔人。

这才是最重要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