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夏炎热，贺昭宁在户外呆了一会儿就有些受不了，看着阿莫跑远的影子，她也没去追，直接跑回屋子里，边跑还边喊着：“阿莫，太热了，回屋子去。”

距离有些远，也不知道阿莫有没有听见，但贺昭宁进屋子没多久，阿莫也跟着进来了。这是贺昭宁第一次来裴家老宅，进了屋后站在门口等着裴西林，不敢乱走乱动。裴家老宅是古色古香的宅院，分为主楼和副楼，裴西语和裴西林住在主楼，裴家其他人住在副楼。

她透过玄关的窗户看见裴西语和裴西林还在屋外，酷夏阳光下，也不知道两人在说些什么，许久都没有动。贺昭宁扒在窗口前正好奇呢，阿莫那张狗头突然扑在窗前，吓了她一跳，看向门口，她这才发现自己刚刚进门的时候随手将门给关上了。

赶紧将门打开，阿莫进门后也没怪她将自己锁在门外，反而兴致勃勃地咬着她的裙摆，拉着她往屋里走。贺昭宁力气没它大，又不想衣服被咬坏，只好边跟着它往里走，边试图在它不注意时，扯出裙子。

贺昭宁跟着阿莫来到它自己的屋子，又随着阿莫的指引找到了柜子上面的相册。她蹲坐在地板上，将相册放在地上推到阿莫面前，却被阿莫一爪子推到自己面前。贺昭宁伸出一只手指指了指自己，疑惑问道：“你是想让我打开看吗？”

阿莫叫了一声。

贺昭宁打开相册，里面是一只金色毛发的幼狗，往后翻了几页，发现这是阿莫从小到大的照片，中间陆续还穿插着裴西林和阿莫一起的照片，照片上有时间显示，几乎是每隔一个星期就会拍一张，一直到十年前的夏天截止。

相册后面都是空白的。阿莫爪子啪嗒放在空白那页，朝着贺昭宁叫唤了两声，贺昭宁福至心灵，突然明白它的意思：“你是想让我给你拍照？”

阿莫突然起身跑出去，贺昭宁跟在身后，刚走到门口，便看见它从一个房间叼来一个傻瓜相机，嘴角大大咧着朝她奔来，整条狗肉眼可见的兴奋。将相机递给她后，自己蹲坐在面前摆好姿势，就等着贺昭宁给它拍下来。

贺昭宁没想到阿莫这么聪明，竟然能这么明确表达出自己的意思。她很快拍下一张，照片上的内容慢慢显现出来，阿莫的身影清晰映在相纸上，贺昭宁将照片放进相册里，一人一狗歪在一起欣赏了一下后，阿莫又有了兴致，拉着她去另外一个地方蹲下，眼神示意她拍照。

贺昭宁觉得好笑，但也按照阿莫的意思，给它拍了不少照片，一直到相纸用完才停下。一人一狗重新回到阿莫的房间，蹲在地上将照片按照时间顺序摆放进相册里面，正这时，裴西林进来。

他看见相册后，很是惊讶：“它竟然让你碰这本相册？”

“啊？什么意思？”贺昭宁歪着头看向他，顺便将手中的照片塞进相册夹纸里面。

裴西林看了眼他们拍下的照片，随后从另一个柜子里拿出另外几个相册，一一摊开，放在贺昭宁面前。

贺昭宁将剩余的相纸放进相册里，开始翻看面前的相册，是这十年间的照片，时间能和刚刚那本连接上。她觉得奇怪：“你为什么不将这个相册里的照片放在这个里面？”

贺昭宁举着两本相册，一本是阿莫指引她拿出来的，一本是裴西林刚刚拿出来的，两本最后时间能连接在一起，只是中间隔着的时间有些长。

裴西林没有解释，直接给她演示看。之间他抽掉阿莫那本相册里的照片，刚开始行动，阿莫便在旁边冲着他叫，似乎在质问他做什么要抽掉照片。裴西林接着抽出一张照片准备塞进刚刚的空白位置，阿莫直接用爪子拦住他，龇牙出声警告。

贺昭宁深怕阿莫会咬过去，扑过去抱住它，阿莫一秒变乖巧。裴西林将照片还原，看了眼在贺昭宁怀里柔顺的阿莫，眼睛微微眯起：“我总觉得，阿莫像是为你养的一样。”对着自己各种龇牙咧嘴看不顺眼，在贺昭宁面前倒是会扮乖装巧。

贺昭宁哈哈笑着，揉着怀里阿莫的脑袋，语气自恋：“谁让我这么有魅力呢。”

裴西林看了会儿贺昭宁陪阿莫耍闹，突然想到什么，从角落里拿出来一个小木箱，上面挂着一把锁。他指着这个箱子，对贺昭宁说：“既然阿莫这么喜欢你，你跟它说，让它把这个箱子的钥匙拿出来。”

贺昭宁看着面前的小木箱子，疑惑地问他：“里面装了什么啊？”

“不知道。”裴西林随意地坐在地上，“感觉是挺重要的东西。”不然他不会那么想要打开这个箱子，只是……没有钥匙，这个箱子阿莫很重视，不知道是不是阿莫将钥匙藏起来了。

此刻正是展示自己魅力的时刻，贺昭宁软着嗓音轻声哄着阿莫：“阿莫，这个箱子的钥匙可以拿给姐姐吗？姐姐很好奇里面放了什么，可以打开让姐妹看看吗？”

裴西林听着她的自称觉得有些好笑：“你在阿莫面前一直自称‘姐姐’？差辈分了吧？”

贺昭宁朝他皱了皱鼻子，没理他。为什么不能自称‘姐姐’，她偏偏要这样称呼自己。

阿莫年纪大，精神没以前好，玩闹了许久此刻都有些怏怏地趴在地板上，听见贺昭宁这么说，又起身离开，也不知道是不是去拿钥匙去了。

贺昭宁视线一直到阿莫身影彻底离开房间才收回，落在裴西林身上，她不解问道：“你说的话，阿莫不听吗？”不然为什么要她对阿莫说这些。

裴西林把玩着小木箱子，摇头：“它不听我的话。”

“那为什么它这么听我的话？”贺昭宁十分好奇，若不是确定原身体主人没有养过狗，她还真的会以为阿莫是原身体主人养的狗，只是后来因为车祸成为植物人后，没办法养送人了。

“我也很好奇。”裴西林抬眼看过来，眼神深邃，神色莫名。

他也很奇怪，明明阿莫是自己养大的，养了□□年，却对只见过一面的贺昭宁热情洋溢，每次看见她就像是看见肉骨头一样，两眼放光地扑过去，摇头摆尾的一副傻样，他都不忍看。

一开始他还以为贺昭宁别有用心地调查过他的情况，但后来查到贺昭宁在医院昏迷七年之久，醒来后复健学习，跟着剧组学习导演知识，根本没有去调查他的时间。在阿莫的牵引下，两人渐渐熟悉起来，在她身边，裴西林总是觉得格外安宁平静。心里一直消散不下去的暴戾情绪，只要待在她身边，就能彻底蛰伏下来。

他想起刚刚和裴西语的对话。

她问他：“阿林，你知道自己的所作所为会伤害两个女人吗？为了阻止苏音和莫景谦在一起，你毁了他们的婚礼，但你知道你这个行为，在昭宁眼里，代表了什么吗？”

“当初订亲时，我问过你要不要再考虑一下，你说不用。现在，我还是想问一句，你们之间的婚事，要不要继续？”

他那时候没有回答，裴西语让他仔细考虑再做决定。而现在，此时此刻，他和贺昭宁待在一起，心里只觉得平和宁静，岁月静好。他总觉得，这样的时光来之不易，心里有种被幸福包围的暖暖的感觉。他想，不用再考虑了，婚事会一直继续下去。

窗边的阳光斜射进房间，落在地板上，落在桌子上，也落在贺昭宁的身上。她一半身子在光下，一半身子隐在暗处，被光照射的那半侧脸，绒毛清晰可见，眼睫像蝴蝶的翅膀一样，一扑一扑地闪着，圣洁又纯白的感觉。

裴西林突然一慌，总觉得下一秒她就会消失在光里。

“昭昭！”他叫她。

“嗯？”贺昭宁偏头看向他，身体移到房间里没有被阳光照到的地方，下午的阳光，又热又晒。

看着她的动作，裴西林一颗心瞬间落下来，没事了。

他没有说话，贺昭宁也没注意那么多，因为阿莫回来了，朝她手里吐出一把钥匙，她的注意力被面前的钥匙和小木箱子吸引住了。

裴西林都不能拿到的钥匙，被她拿到了，多么得意的一件事情啊。

将钥匙插进锁里，轻轻一扭，没有扭动。可能是很多年没有打开，锁有些生锈，贺昭宁再一次使劲，这一次锁开了。拆下锁，打开箱子，贺昭宁看见里面的物品——是一摞画纸，上面用铅笔画着画。

她拿出面上的第一张，隐约能从一堆乱七八糟的线条里看到一个歪七八扭的狗头，她低头对上阿莫的眼睛：“这画的该不会是你吧？”

阿莫‘汪’了一声回应她。

这……这是初学画画吧？画画的那人耐心还不是很好，眼见着线条歪了，直接开始瞎涂抹，力气之大，线条都穿透到背面。

呃……

这是……

画不好就恼羞成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