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水一中不大，他们此刻在的位置是食堂，前面就是高三教学楼。

“以前吃饭的时候，我们就经常感慨，幸好食堂就在教学楼后面，不用和高一高二的挤。”贺昭宁转身看着食堂大门，“不过也有一点不好，每次一到饭点，食堂的饭菜香都会飘到教室，不仅是学生听不进课，老师都没精力讲课。”

那时候老师会提前一两分钟停止讲课，在铃声响起的时候，老师也不用说一声，班上的学生就会自己去食堂，贺昭宁的教室在二楼靠楼梯的位置，后门的学生一出教室就是楼梯。

“我以前特别喜欢吃食堂二楼的红烧排骨，可惜排骨量太少了，每次都吃不够。”贺昭宁指着食堂二楼，偏头看向裴西林。

裴西林靠在食堂门口的墙上，阳光照在他的侧脸上，在地上落下一片阴影，贺昭宁突然就有些恍惚。她觉得两人这样站在食堂门口的模样有些似曾相识，甚至刚刚的那段话，都让她觉得熟悉，就好像梦见过一样。

裴西林注意到她的晃神，问她：“怎么了？”

贺昭宁摇摇头，本打算接着介绍学校，但不知为何开口却是：“我觉得我们现在这样，好像做梦梦见过。”

她指了指裴西林，又指向自己：“就现在这个样子在食堂门口站着的情况，总觉得很熟悉，像是以前发生过一样。”说完，她又笑起来，觉得自己被裴西林影响了，差点将他的剧本里面的内容当成了现实。

裴西林的剧本里，男女主分别前的最后一次谈话，就是男主在食堂门口等着她。

贺昭宁拿到剧本的时候，会在脑海里幻想出剧本里面的剧情画面，再加上后面了解到背景在临水镇，所以很多学校里面的剧情都会将临水一中代入进去，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这个原因，才会将他们此刻的情况带入进了剧本里的剧情。

她自己做了一番心理建设，将所有的熟悉感都归结到剧本，裴西林却因为她的这话愣住。

现在是暑假，食堂关门，透过玻璃门，里面空荡荡的，贺昭宁看着里面的布局都变了，和十年前不一样，一时之间也不知道有什么好介绍的。她准备去看看其他地方，刚准备下楼梯，裴西林将她拉住。

贺昭宁停住脚步：“怎么了？”

裴西林张了张嘴，似乎想说什么。贺昭宁等了一会儿，见他又闭上嘴，最后听见他说：“带我看看其他地方吧。”

他那天没有时间好好看看贺昭宁待了三年的学校。

贺昭宁心里觉得不对，但还是什么都没说，带着他在学校走了一圈。

十年过去，从外围看似乎没多少变化，但内里却变了很多。高一高二的教学楼换了新的，离着高三教学楼这边更远了些，甚至两者之间原本的羽毛球场变成了新的食堂，原本的高一高二教学楼变成了新的运动场地。

他们进来的时候快五点，此刻在学校里面转一圈也不过花了半个小时。他们最后站在五四路上，却看见此时的学校大门敞开着，住在周边的居民脚上穿着拖鞋，右手拿着扇子，左手拿着水杯从校门口走进来，然后转到操场。

那些人也看到了他们，但只是看一眼就偏过头接着往操场走去。

贺昭宁转头看着裴西林：“我忘了，每年暑假的晚上，周围的居民都会来一中操场走路散步，所以一中每年夏天到了五点半就会主动打开学校大门。”

他们其实不用从后门进来。

她拉着裴西林的袖子，有些尴尬地笑着：“我们从大门走吧。”

裴西林被她拉着往前走了两步，开口：“可是车子在后门那里。”

贺昭宁指了指与车子行驶方向相反的方向：“一中也不大，我们到时候从这边绕道后面去，顺便看看沿路的风景，我还没怎么看过学校外围的风景呢。”

一中后面的那条河，每年都有人不怕死地下水游泳，每年都会出事，每次出事，学校老师都要进行一次家访强调下水的危险性。她小时候贪玩的时候也偷偷跑去踩水，在外婆问起来的时候会撒谎说自己没有去玩水，后来再有一次去踩水的时候，遇到小学生下水，刚开始她说了两句，没叫住他们就没管，哪知道没过多久就有个小孩溺水。

那时候还是路过的一个男生最先下水，后来大人赶来才将人救起。自那之后，贺昭宁就没再去过那条河玩水。

两人绕着学校外围走，走到了河堤上。贺昭宁这才发现，现在的河堤加高了不少，还竖起了护栏，都有她腰高了。

两人走在河堤上，远远看见有小孩准备翻过护栏，贺昭宁赶紧出声阻止：“喂，你们在做什么？”她跑过去将正在翻围栏的小孩抱下来，又看了眼已经翻过去的男孩，皱着眉呵斥道：“你不要命了，翻围栏做什么？”

那个男孩看着是一群小孩子里面最大的那个，刚刚远远看着，也是他在围栏另一边指示着其他孩子翻过去。贺昭宁抱下来的是个小女孩，围栏比她人还高，还是别人将她抱着翻围栏。

“学校老师没有和你们说过，暑假不要到这边来玩水吗？这条河多深你们知道吗？每年都有不听劝的学生仗着自己会游泳结果出事了。”贺昭宁一顿输出，小孩都低着头不说话。

被她抱下来的小女孩小手拉着她的手，声音软萌可爱：“阿姨，我们没有想去玩水。”

贺昭宁摸了摸小女孩的头发，对她笑了笑，而后转头看向还站在围栏里面的男孩，声音有些冷：“还不过来？”

许是贺昭宁态度冷硬，男孩翻过来。

不知道是不是觉得贺昭宁说话的语气让他们觉得不好相处，还是裴西林站在一边让他们觉得不好惹。男孩翻过来后，其他孩子都凑到他身边。那男孩也不说话，贺昭宁看了一眼叮嘱他们：“回家吧，现在都晚上，家长找不到你们该着急了。”

此话一出，孩子们都转身跑走。

裴西林站在一边看着，等小孩都跑远了才走近。

贺昭宁往前走：“现在的小孩真的是不知道危险，这边都加上围栏了，就是防止他们去河边玩水，结果他们还想翻过去。”

“你以前也会偷偷跑来河边玩水。”裴西林想到两人的第一次见面，说起来也是在这里。那时候他路过这边遇到有人溺水，那时候年纪小，仗着会游泳就下水，幸好贺昭宁叫来周围的大人，不然他可能也会溺水，无法上岸。

那之后回家，又发现两家是邻居。那天晚上，裴西林听了一晚上贺昭宁求饶的声音。

“我才没有。”贺昭宁反驳他。

“你有。”裴西林拉着她，见她回头看过来，一字一句：“我们第一次见面就是在这里。那时候有个小孩溺水，我从一旁路过看见了就下水去救他。那时候我年纪也不大，力气不够，是你叫来周围的大人，我和那个孩子才没出事。”

看着贺昭宁思索的神情，裴西林接着说：“后来回家，我们又是邻居。你那时候没有和外婆说这件事情，是晚上溺水孩子的家长带着孩子过来感谢你，外婆才知道你每天都会去河边玩水。那天晚上，你一直在……”

“行了，我知道你要说什么。”贺昭宁止住他接下来的话，“你调查过我的所有事情，你忘了吗？”

这话一出，贺昭宁语塞，他可不就是忘了吗？

“我们不是说好了，这部剧拍完了，就将所有的往事放下，专注眼前和未来。”贺昭宁语重心长，她是真的很想裴西林能够放下过去，解开心结。

十年前的那场车祸不是他造成的，他救了车祸受伤的人，不能因为最后没能救下她就一直耿耿于怀，心生魔障，将自己的一生困住那场车祸里。

“裴西林……”贺昭宁张开嘴巴，却不知道该说什么。

她要如何劝慰他？

心生郁结的是他，即使知道是因为自己，可自己一再的安慰，没有任何作用，甚至让他最近越发沉默下来。

他似乎沉浸在剧本里，将自己当成了剧本里的男主角，因为现实里没能救下自己，所以在剧本里给了男女主一个好的结局。

他们没有经历过任何天灾人祸，他们活得好好的，约定着考同一所大学，然后又在那所大学里相遇重逢。他们的生活平淡又幸福。

“昭昭，你还记得隔壁林奶奶家的外孙叫什么名字吗？”

“当然记得！”隔壁林奶奶的外孙和她一样大，初二那个暑假认识，两人虽然不在同一个学校，但每晚都会见面。

外婆和林奶奶的老伴都是临水一中的老师，林奶奶还是外婆介绍给林爷爷认识的。两家关系极好，当时建房都是一起设计的，二楼的阳台直接打通。

一中作业多，她那时候经常从阳台跑去找他，让他帮忙解决作业。

“他叫什么？”裴西林追问道。

“他叫……”十年没见，贺昭宁需要想一会儿，但又因为两人关系一直都很好，所以没一会儿就想起来了，“他叫林西。”

林西，西林……裴西林……

贺昭宁愣愣地看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