承晖殿内欢声笑语不断传出，可见这殿内之人的心之欢愉，唯见那步履匆匆的李秀宁行至殿外便是稍稍顿了顿步伐，轻皱起的眉头似是藏着她的不满之意，只不过那未及收敛的心神，便是在眼前人一声，“阿宁……”

这声似是有些久违又熟悉的轻唤，让她的心里亦是起了一丝涟漪，但见她浅笑着迎了上去，“见过太子……”那微微俯身的态度可见此时的疏离，显然对于李建成怎会突然在此处，她的心里是诧异，不免又是担忧起了那冷宫之中的李世民夫妻，那下意识的防备就是让她觉得，李建成是有备而来的，只是她不知他此刻的目的是什么，不过一想到自己将要对着李渊上演的戏码，因着这殿内的种种嬉笑之声而顿住了心神，不免显得多了几丝后悔之意。

“阿宁，到是与我生疏了……”李建成有意想要扶起她，却在看见她微微退后的步伐，不由就是在心中苦笑了一番，只得这般轻笑着而言。

“礼不可废……”依旧是那般冷静自持的样子，终究是让李建成无声的收回了手，“我看阿宁这身子到是较之前好多了，这般看来，我这个做阿兄的日后下了九泉也可无愧于阿娘了……”李建成似是若有所思而道，只是那面上一闪而过的怀恋不知是想到什么了什么，只是他此刻的温柔却令李秀宁有些愣住了，“阿娘？”不知李建成打的什么主意的李秀宁瞬间就有恍如隔世的记忆袭来，那个时候他们兄妹几人在唐国公府嬉闹玩耍，自家的阿娘总是逮住了这个，又逮不住那个，再下一秒便是他们的阿娘缠绵病榻，不放心的望着他们。

当那记忆不断涌来，李秀宁藏于袖中的手早已握成了拳，征战沙场数年，她自认为早已没有任何东西可以动摇她的心神，可如今看来却并非如此，因而看向太子的目光亦是多了几分审视的警惕，却又略带几分嘲笑，从什么时候开始，他们的阿娘都成为了他们拿捏自己父皇的手段了，她是这般想的，才会让李世民这般做，而李建成似是与她想到了一处，所以才会在这里这般等着自己吗？

李秀宁似是有些想不明白，她家这位太子阿兄，到底想要干吗了？却见李建成往前行了几步都不见李秀宁跟了上来，不由便是回头朝着她笑了笑，“阿宁这是在想什么？快些进去吧，莫让父皇久等了……”

李建成那似是一副看透了她的样子，总让她这心里不安的厉害，“太子，今日倒是不忙？”却见李建成并未回复她这话，而似是在她耳边轻声道，“见了父皇，不要多言……”

还不等李秀宁反应过来李建成这话是何意，就见这推开殿门，那衣香鬓影，竹音靡靡的景象瞬间入目，这一派奢糜的景象，却见李建成依然是见怪不怪的样子，而李秀宁轻蹙的眉间是无奈更是不屑。

这大唐初定百废待兴，她的父皇是一个明君吗？或许应当是吧，深谋多算、善于决断、若非他的父皇因势借力、先取关中、后图天下的兴兵起事之念，后又开始军政兼施、歼灭群雄、再行统一的战略思想，怕是这天下也并非是她李家的，可他的父皇却又是这般的爱好美色，尤其是在太子与秦王之争越发激烈之时，他的父皇便越发沉沦，这于她这个做女儿的而言，总是会觉得难以接受，始终她是爱自己的阿娘，故而纵然李渊这般疼宠于他，可她亦是甚少入宫，或许便是不愿接受那昔年抱着自己哄着自己的父皇，有一天亦是别人的父皇的，看着那些比自己年纪还小的人，却要唤她们一声姨娘，这是何等的讽刺啊。

“阿宁来了……”李渊见到许久未见的女儿还是有些许高兴的，只是一想到的她的所为，未免太不把他这个父皇放在眼里，他这心里又似是堵得慌，那露出的笑容瞬间又是收了回去，不免多了一丝冷峻之意。

却见李秀宁还未开口，李建成已然是上前将人护在了身后，“阿宁不过是紧张二郎，父皇就不要怪罪了，阿宁从小就是与二郎玩得来，这长安城内外近来流言不断，阿宁不明真相，这入宫一趟也是正常的……”

“哼……莫要同朕提那个孽子……”李渊一听到李世民三个字，那瞬间就是暴怒不堪，一掌拍在了丹墀上，可见过去了这些时日，李渊的气性依旧不见少，这让李秀宁亦是吃了一惊，下意识便又是看向了带着笑意款款而谈的李建成，若非方才他及时提醒，此刻自己若是开了口，断然会令李渊龙颜大怒了吧。

“父皇，二郎……”李建成正欲再言，却见李渊已然是不耐烦的挥了挥手，“行了，莫要替他说情了，那混账东西敢干出这般事了，还有什么是他不想干，就连朕的女……实在是可耻可辱可气……”似是被气到一口气上不来的李渊那是涨红了脸，复又对着李秀宁而道，“今日之事朕也不追究了，阿宁已然为人妇，不是小孩子了，凡事不可如此冲动，不为自己想想，也要为柴府的人想想，这事若是传出去，那些个御史又得参上一本……”

看着那略显疲态的李渊，可李秀宁却明显感受到了一股子肃杀的寒意，李渊这话看似是在提点于她，可又何尝不是一种变相的警告，让她不要过多参与宫中之事，始终她已然是一个外嫁女了，但见李秀宁只是定了定神，深缓了口气，方才一副委屈兮兮的样子凑到了李渊身边，替他轻捏着肩膀，“父皇，这是嫌弃阿宁了吗？”

“这话说的，父皇疼阿宁都来不及，那里会嫌弃阿宁……”见自家女儿这般孝顺自己，李渊心中的浊气亦是消散了几分，却见李秀宁又道，“父皇左一个柴府，右一个柴府，好似阿宁就不是父皇的女儿一般……”

那略带几分抱怨的语气可算是让李渊无奈至极却又颇为受用，自从他们的阿娘走了之后，除了李建成还会和自己说上几句心里话，无论是李世民，还是李秀宁都明显疏离了自己不少，是以他偏心长子的很大一部分，除了因为李建成却是是个有能力的太子，亦更多的是，他唯有在这个儿子面前才能感受到自己还是个父亲。

“行了，行了，你这丫头，往日里都不见你来宫中多看看父皇，一来就是要闹得这宫中乱乱糟糟，这般还说阿耶不疼你，可是冤死阿耶了……”李渊亦是轻拍着自己女儿的手而轻声道。

“那阿宁还不是想着我们一家人，若是被人钻了空子，阿娘就算在九泉之下也不会安稳的吗？”李秀宁半是委屈半是小心翼翼着试探而道，却见李渊那神情明显僵住了片刻，将目光又是放到了李建成身上去，“这便是阿宁擅闯的解释吗？”

那双精明的眼睛瞬间就是恢复了冷静，“父皇，阿宁说得没错，阿娘在世的时候最为疼世民了，若是当真二郎出了事，阿娘却会不安，更何况二郎那小子的性子，阿耶也是知道的，他就是脾气急了些，心总归是好的……”李建成亦是凑了上来而道。

但见这兄妹来你一言我一语的替李世民说着情，既让李渊欣慰却更是多了一丝不满，一想到当日李世民那态度，“父皇，要杀要剐不过一句话，何须这般羞辱儿臣，更莫要脏了儿臣的眼，儿臣的王妃难道不必这两个女人漂亮万分，儿臣又没有瞎了眼……”一想到李世民说得那些子混账话，不知道是在羞辱他这个做皇帝的，还是在嘲笑他这个当父亲的，这般没有眼光，看上了这群丑女人，尤其是那避之不及的样子那是满满当当的嫌弃表露无疑，这不气得他当场就是踹了他一脚。

显然李建成的态度是李秀宁没有想到的，只不过对于李建成分摊出去了李渊大半的怒气，她不得不承认，今日若是没有李建成在，怕又是一场鸡飞狗跳了，至少她是难以压制自己的不满之意，如今见李渊嘴上虽然依旧硬着，可面上明显松动了不少，亦是对着李渊撒娇而道，“就是，就是，阿兄说得没错，左右我们才是一家人，谁知道那些个鬼鬼怪怪心里藏得都是一些什么弯弯绕绕的，再说了父皇踹的那一脚，我可是瞧见了二郎这会子可还咳的厉害，也不知道有没有伤了心脉，我看他这些日子可算是受苦了……”

“伤得可厉害？”李渊下意识便是问道，可见他还是被这子女环绕的景象给触碰到了心底最柔软的部分，“父皇，这般担忧不如传二郎来看看……”李秀宁笑着打趣道，却见李渊只是轻皱着眉头又望了望李建成，“大郎，怎么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