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悔吗？显然这个答案是无解的，于天下而言他一直都是一个好太子，于他的父亲而言，于亦是一个好儿子吧，可于他的二弟而言，他是个好兄长吗？但见李建成只是苦笑的摇了摇头，那一刻没人知道他心里想的是什么，只是那日的升起的月光将他来得很长很长，那道无边的影子好似怎么也忘不到尽头，他或许应该是悔的吧，正如李元吉所言，那是他可以一举歼灭李世民的机会，可他亦或许知道，那也是一个永远不会有的机会，纵然他对那个位置亦是心之向往，可大抵他骨子里也是有着他的骄傲的，始终这天下的臣民，还有那高高在上的父亲，均是不会看到这一幕的出现，那成功的机会也便只有鱼死网破了吧？

没有答案的答案或许就是一个最好的答案，回头看着流金溢彩的那几个殿名，他总归相信自己会成为一个比他父亲更好的皇帝，始终他有着正统嫡出的身份，骨子的骄傲和那份心怀天下的枝叶之情，都让他乱不得，李世民可以与他争，但终究那要建立在一个大唐安稳的基础上，他很清楚若是他们两个一旦闹开了，那大军分割，兵临城下，只会是生灵涂炭。

只不过相较于李建成与李元吉的争执，匆匆出了宫的李世民那是一门心思只想着回家，那不见也罢，这见到了人又看着她走了，他这心里总是痒的厉害，那抓心挠肝的归心似箭的样子，没出几步就是将李秀宁给抛到了身后，但见李秀宁看着那宫门口摇晃着脑袋，手叉着腰的李世民被柴绍给拦了下来，那是赶忙凑了上来，显然她对于柴绍会出现在这里也是诧异的紧，“绍哥……”就见柴绍下意识就是朝她伸出了手微微笑着，那一刻他的眼里李秀宁就仿佛的所有的星辰大海，柔意是这般的明显。

“你怎么来了？”李秀宁亦是主动握住了他的手而道，只是那不经意间流露出的娇羞的小女儿神态是怎么回事？可是让李世民觉得自己是不是看花了眼，这还是方才在宫里对他大打出手的李秀宁吗？莫不是换人了？

只是他那道探寻的目光太过明显，让柴绍好似觉得莫名多了一丝危机感，便是将李秀宁护到了身后，一脸关怀的从袖中又掏出了一个小瓷瓶，“你出门的急，这药都没吃，就在这里一直等着你了……”

却见李秀宁亦只是轻点了点头，便是接过了柴绍递过来的药，再见柴绍又是打开了一袋水囊递到了她嘴边，那一气呵成情意绵绵的样子，既显得他多余又让他更是想念长孙无垢了，但见李世民只是一脸求知欲拉满的样子，“阿姐，你这吃的是什么？”李世民还欲凑上来再看看，却见柴绍只是如珍宝一般将它藏进了自己的怀里，那一派小心翼翼的样子，好似是在拥在全天下的珍宝一般，就见李秀宁还未开口，柴绍已然是对着他道，“殿下，这是怎么了？”他那上下打量着李世民，见他好似泥里出来一般，亦是满脸的疑惑之意。

这对于有那么一点点轻微洁癖的李世民，只觉得自己好似被人看光了一般，那幽怨的目光不住的就是往李秀宁那里瞥去，要不是方才她踹自己的那几脚，自己何至于这般的狼狈，却见李秀宁只是在柴绍身后狠狠的瞪了他一眼，那意思大有他敢乱讲，她还能再揍他一顿的心思，那是直直的就是让李世民憋住了话到嘴边的那句，“问你家的那个好夫人去……”那是生生的被他咽了下去，方才见李秀宁道，“还不是他那张破嘴和那倔脾气，惹了父皇不高兴，这不才成了这幅德行……”

果不其然李秀宁这话一出口，就见柴绍了然的点了点头，又是上前重重的拍了拍李世民的肩膀，“殿下您这也是做父亲的人了，家里还有王妃，男子汉大丈夫虽然扬名立万，沙场建业是心之所想，可不能家里人担心也是重中之重，若是后方不稳，你这功业就算立得再大又能如何，左右午夜梦回独身一人，岂不孤寂？”

柴绍这一番看似安慰人的话，可话里话外明显都是在说着李世民太过冲动了，太过自我，不顾身边人的行为应该予以反省了，本就归心似箭的李世民本就心里急的慌，这些被人说了一通，那更是觉得心里蹭蹭的有股子火在冒，他这遭了别人的道，又被自家阿姐揍了一通，还被李建成看到自己狼狈的样子，偏是自己父皇还这般不信任于自己，结果出了宫这没能等到一通安慰，还被秀了一嘴的恩爱，且还被人训斥了一通，这李世民心里若是不介意，那可真就不是李世民了。

偏偏这一个是自己父皇，一个是自己兄长，一个又是自己阿姐，他是一个也吃不下，如今就连柴绍都要来说他两句，就见那张脸是越发的冷了下来，一看就是典型的他很不爽了，还是李秀宁深知自家弟弟的脾气，上前又是瞪了他一眼而道，“你若是这个样子，怕是不吓到观音婢，也得让你府里的那些人给吓死，先去我那里换件衣服再回去吧，终归不能让我们的秦王殿下就这样一路被人围观着走回去吧……”李秀宁憋着一股笑意，谁让李世民眼下的狼狈属实有些好笑，而他被放得突然，自然李渊不可能这般好心情还给自己的儿子备上马车之类，他能让他平平安安出宫都不得了了，却见李世民只是扫视了周围一番嘟囔着，“王方翼这死家伙跑哪里去了？”可见他此刻对于自己出宫居然府中没人等着自己，很是不爽。

眼瞅着自家的弟弟又是脑子不在线了，李秀宁很是无语的忍着想要踹他一脚的冲动，在他耳边轻声道，“你还走不走了……”

“走……”李世民咬了咬牙道，这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或许便是如此，毕竟他还想着回家洗香香见自己的夫人呢，他可都是好久没有抱过自己的夫人了，谁能想想堂堂秦王殿下会有这般狼狈的一天，可让他真的这样走在那朱雀大街上，他也觉得甚是丢人，毕竟他这张脸在长安百姓眼中可太有辨识度了，那回凯旋的时候不是声势浩大，这般狼狈莫说府中的人了，被这些人看去，他的脸还要不要了。

只是他好不容易鼓足了这般勇气说出这话之后，结果就是看到柴绍很是为难的耸了耸肩，“只有一匹马……”可是让李世民这脸瞬间是黑透了，毕竟他出来的急，也没想到李秀宁真就把李世民给带出去了，还是这般狼狈不堪的样子，是以他只是备了一匹马一个人出来的，他想的是让李秀宁骑着马，他牵着回家去，亦或是二人共骑一匹就够了，自然也就是压根没有想到马车这回事，同时也是让府邸里的人回去了，毕竟他们两夫妻都是征战沙场的人，比起马车他们都更爱骑马，那里想到还能多出一个李世民来，可显然让他把马让给李世民，他又有些不愿了，要知道他还是很在乎李秀宁的，今日的奔波他明显感受到李秀宁的疲累，是以他来送药的同时，更是不放心的多，他可不愿让李秀宁这般走回去。

就见他握住缰绳的手迟迟不愿放手，那二人眼神的交锋间，明显都是在等着先开口放弃，结果就成了这二人僵持在宫门外了，空气中都弥漫着互不相让的尴尬气味，让李秀宁都觉得有些头疼，其实她觉得自己是可以走回去的，可柴绍的眼里明显写着心疼之意，她又怎么忍心抚了柴绍的一片爱意，但见她刚欲对李世民开口，就见李世民亦是一副委屈又可怜的目光盯着她，好似在说，“阿姐……”这又让她难以开口了，除了李世民是自己的弟弟，还有最为重要的是，她不愿李世民和柴绍的关系疏离，始终从她入宫的那一刻起，就已经是他们夫妻二人做出的选择了，她很清楚一个男人的多变，更遑论坐上那个位置的男人，他的父亲就是一个典型，他们兄弟就是一个鲜活的例子，是以她断然不会愿意去拂了李世民的，毕竟这涉及到天家脸面问题，更何况他这个弟弟更是出了名的药面子。

这一边是自己弟弟，一边是自己丈夫，可是让李秀宁第一次觉得烦躁，这世人都说什么女人难搞，可在她看来，眼前的这两个男人才是真的难搞，不就一匹马吗，至于的吗？偏偏就好似成了“主权”的宣誓一般，让她进退两难，她倒是想要有一种一走了之的感觉，可偏偏这两个男人都是自己生命中至关重要的男人，她发现自己是一个也“得罪”不了，一个也“失去”不去，可算是把她给难住了，这可比让她上阵杀敌都来得痛苦。

但见这两个人又同时将目光对准了李秀宁，似是都在说着，“听你的……”可是让她有种撒腿就像跑路的感觉，“绍哥，不如我们……”李秀宁这刚开口，就见柴绍只是轻皱着眉头，“我不想你走那么远……”那满是不愿的拒绝之意。

“要不，我和二郎骑？”李秀宁刚刚开口道，就见二人能杀死对方的目光纷纷投向了彼此，那空气中弥漫的一股“醋坛子”打翻的味道，可是让李秀宁更是头疼的厉害，但见这二人齐齐开了口，“不行……”

“难搞，太难搞了，这两个男人属实太烦人了……谁来赶紧把李世民这个烦人的弟弟给带走啊……”李秀宁这心里的念叨似是被人听见了一般，就见忽而停住了一辆马车，一声轻唤，“二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