希尔薇躺在亡灵的怀里打了个哈切：“解决了一件大事！现在我要回家，到我亲爱的柔软的小床上狠狠地睡上一觉了！”

“但是你还有一点事没完成，不是吗？”系统提醒。

“哇哦，你还真是敏锐，我还以为你不会猜到这件事呢！还是说这是因为你已经现在会发生什么，以及谁才是真正的坏蛋？”希尔薇晃着双腿，稍微坐直了一点，“亲爱的，我愿意称你为世界上第二聪明的人。”

“多谢夸奖，但是我不会承认你是世界第一聪明的人的。”系统毫不客气地接受了夸奖，“你决定什么时候去解决这件最后的收尾？”

“毕竟是最后一个结尾，当然要多加一点仪式感了。”她舒展着自己的身体，身体内柔韧的条带拉伸展开，从原本带着滞涩的条带拉长，伸长成柔软顺滑的白色丝绸般条带，“不过不着急，现在最要紧的是还是回去好好睡一觉，连续这么多天，每天都在看尸体的照片真的让我有点反胃了，估计再做几次类似的事，我就会在现场直接吐出来了。”

“不过大脑应该会逐渐适应这种事情，所以在以后看到的时候就不会感到恶心了。”系统给出一种科学的解释，“所以多做几次任务就好了。”

“该死的，别以为我不知道你的小心思！”希尔薇打断系统的话，“我死也不会再做类似的任务了！不过你说起这个，我倒是想起来，据说有一块大脑皮层是控制呕吐感的，如果我把那块切除，或者是让它的反应慢一点就不会这么容易恶心了？”

“理论上是这样，不过相应的，在遇到其他会恶心的情景下，比如说吃到了难吃或者是引起过敏的食物，身体就不会及时作出反应了。”

“那也比每天对着一堆血糊糊的照片要强得多，我真是深刻地理解了加西亚，我这种人就不应该出什么外勤，或者是对着尸体照片做侧写，我只适合敲敲键盘，给他们送点资料和猜想。”希尔薇耸耸肩。

“对于女巫来说可未免有点屈才，毕竟女巫实在是太聪明了，比有三个博士学位的里德博士还要聪明。”系统带着调侃意味地说。

“哼，难道他们能比我聪明吗？承认吧，我才是他们之中最聪明的，我总是知晓一切，我总是做出最好的决定——虽然这里的两个’总是’都有待商榷。”希尔薇拢了拢耳边的碎发，人工制作的繁星在黑夜中闪烁，美好、爵士乐、酒吧、月亮、银河，都在此刻抬起头看向从天际的一段飞向另一端的她，看着她依旧闪闪发光的橘色头发，听见她肆意张扬的笑声，脸颊上的雀斑比星星明亮三千倍。她在风声中稍微提高了音量：“为我唱一首歌或者写一首诗吧，亲爱的！我会和你一起坠入爱河的！”

系统笑着回答她说：“亲爱的，我们难道不是已经在夜晚和爱情的河水中嬉戏了吗？”

“哦，你又说这些逃避和转移话题的话！”希尔薇大叫起来，很快又高兴地笑起来，“不过我今天心情非常好，暂时不讨论这些会打破美景和好心情、好睡眠的话题，让我们只是享受这一切吧，由你来陪着我，享受来之不易的休闲时刻。看吧，这所城市，这个世界，在此刻短暂地属于我们两个人，只属于我们两个人，正如我刚才所说，只是今天，我们都是世界之王。为我们的繁星之城露出一个微笑，或者是写一首诗，怎么样，我全能的系统？”

“我的荣幸。”系统轻轻叹了一口气，没有直面回应希尔薇的问题，而是用较为低沉的语调说，“我们确实需要珍惜一切。”

柔和的金色阳光在树叶的边缘投射，在地面上留下圆形、边缘模糊的圆斑，交错重叠在一起，形成明亮交纵的金黄色影子，沿着风的方向轻微晃动，如同一场午后的梦境，遥远、美好、朦胧、温暖，透着阳光一般的底色，有柔软的白色欧根纱窗帘从脸颊上轻轻拂过，也有洗衣液和肥皂好闻的气味从衣服中升腾，与土地的味道混为一体。在这样温馨的午后，很难将梦境和现实的边界区分得明晰，已然喝醉的大脑又饮入两束阳光，变得昏昏沉沉，无法延续思维，只能勉强做到把这一幕收进回忆中，将它和所有能让人联想到阳光、毛绒玩具、珊瑚绒地毯、母亲的气味的词汇并排放置。但是因为过于仓促和困倦，没有完整的画面和事件，只有一点浸透满了阳光味道的土壤。

希尔薇在温暖的阳光中打了一个哈切，在凉爽的草地上伸展开四肢，感受着放松的肢体缓慢沉下去的坠落感，好像地面正在张开一道圆润的、由泥土构成的裂口，要把她以无法意识到的速度吞下去。她随意从一颗松树上拽下几根松枝，吹了吹灰尘，塞进嘴里咀嚼，苦涩的气味在舌头上四溢，她觉得美好无比。

“这个世界上还有什么能够伤害到我们的东西吗？”她慢吞吞嚼着带着点棱角的松枝，问。

“去年落在草坪上的松枝。”系统回答，声音如同穿越过几千年的岁月，被时光侵蚀得失去原本的音色。

她吐掉嘴里的松枝，双手撑在脑后，仰头看着有云和阳光的天空，体会着阳光落在脸颊上，晒得脸有点发痒的温度，还有云层盖住太阳时短暂的阴凉。

她嘟囔着说：“我有点想睡觉了，午后实在是太令人犯困了，这个世界上除了英雌和死人以外没有人能够忍住在这种环境里不睡觉。”

系统说：“我替你看着周围的情况，等到天气转凉的时候我会叫醒你的。”

所以她信任地闭上了眼睛，全身心地投入到午后珍贵的阳光和土腥味中，任由四肢掉进地面张开的缺口里，身体暴露在可能会晒伤它的阳光、使它染上某种无法说出名字的病毒里，翻了一个身，鼻子埋进几棵草中，透过间隙呼吸清凉的大地的味道。

系统盯着希尔薇的脑活动的波动曲线，在确认她进入深度睡眠的时候，忍不住叹了一口气，最后却也什么也没有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