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穿着西装的男人正坐在办公椅上，正在欣赏悬在空中的鱼缸里面的景致；他看到两人的出现，并没有感到意外；而是从容地把用手拨动鱼缸，鱼缸就这样离开了他的眼前，停在了旁边的柜子上。“薛仁浩恭迎酒使。”他一边从椅子上站起来，一边对着邱颜作揖。

“你薛仁浩少在这里油嘴滑舌，果真是恭迎的话就应该恭恭敬敬地站在墙根，而不是坐在这里悠闲地观赏着你的鱼儿。”邱颜的话里带着讽刺。

“听闻你酒使是最善解人意的解语花，可为什么到了我这里就变成了带刺的玫瑰了呢？”薛仁浩嘴上也不遑多让。“这就是那个医生，让你博了性命，立了军令状的医生？”薛仁浩围着杨帆转了一圈，像是在观赏一件物事。“啧啧啧，我以为是什么神仙一样的人物；虽然鼻子是鼻子，眼睛是眼睛，但是眼睛里面都是单纯的愚蠢和无趣；你邱颜可是阅尽各种风流人物，这当是你这一生犯的第二个愚蠢的错误，第一个就是嫁个那个愚蠢的韩秉之。”杨帆看着眼前这个男人，无法想象这就是新闻频道的常客，远山集团的董事长；给人的映像可是儒雅风流啊，可这眼前的薛仁浩可是一个刻薄之人。换在平时杨帆被他这一番怼，也许会反驳一番，但此刻莫说是这等不痒不痛的嘲讽，就是人身攻击她也不会还口，相较于现发生在她身上的一切事情，这些事情不过是微尘罢了。

“薛仁浩，你够了啊；不要以为你的那些蠢事没人知道；我还是劝你好好想好自己的死法再来操心别人的事情吧。”邱颜有些不耐烦。“我不和你在这里费口舌了，都准备好了吧。”

薛仁浩突然停止了，他觉得有些尴尬；然后干笑了两声后，对着书桌后的柜子虚空一指，柜子朝两边移开，露出里面的电梯；“大家都知道我在春和大厦有自己私属电梯，但是没有几个人知道电梯的入口在哪里？不过知道了也没有，这扇门呀，只有我薛仁浩这灵犀一指才能点开！”他说这话的时候变得有些得意。

“那我邱颜就这这里谢过薛总了”邱颜一边说一边跨进了电梯，杨帆也跟着进去了。邱颜按-4层的按键，然后按了关门键。“哎，邱颜，我还有话要说呢；那个你答应我的酒可不能耍赖呀。”还没等薛仁浩说完话，电梯门就已经关闭。话穿透电梯门传了进来，不过却没有等到回应。

“邱颜，我们现在到了玉京，你能告诉我下一步要做什么了吧？”杨帆这一路只觉得自己像是邱颜的尾巴，只是跟着她在不同的地方辗转，接下来去哪里，要去干什么？她都一无所知。”

“百晓堂的规矩，一个问题十两金。”邱颜一本正经地说着。杨帆没有再追问下去了。电梯一路吓到地下四楼，电梯门开，门口停着一辆黑色的越野车，看来一切都安排妥当了；杨帆跟着邱颜上了车。车子开出春和大厦，在玉京深夜的街道里面行驶着；杨帆一直以来过着一种简单的生活，对于玉京深夜街道她是极少见了；此刻街道上并没有多少车辆，即使是盛夏，夜灯在夜色中显得孤独而冷冽；杨帆觉得这个自己生活了20年的城市此刻变得陌生无比，她好像是一个落寞无奈的行人，而不是一个满怀期待的归人。

最终车停在一座院落之前，这院落古色古香，两边摆着两个石狮子，大门的牌匾上写着“归斋”两个字；在玉京能拥有这样一处院落，说明这里的主人应该很是不凡；杨帆和邱颜刚刚下车，院门就打开了，里面出来一双提着灯笼的年轻男女，他们对着邱颜二人恭谨行礼。邱颜自然地往里走去，杨帆也跟着走了进去；走进里去，只见是一条花岗岩铺就的路，路很宽敞，足可两辆车并排行驶；路的两边是树影婆娑，花香扑鼻；而路的尽头是一段台阶，台阶上是一座雕廊画栋三层高的八角楼；楼的每个角挂了一个红灯楼，走近前去，只见楼上挂着“燕归堂。”三个字。邱颜二人登得楼去，而两个迎接的人则停在台阶下。

楼门口也有一对男女在等候，他们见着邱颜神色恭谨，进入楼内一楼没有太多陈设，不过一张长长的茶桌，配套的椅子，茶柜，以及墙上挂着几幅以将高压的字画；这一路来两人都没有说话，邱颜神色自若，而杨帆却是孤寂淡漠；旁人看来就好像是一朵娇艳的鲜花旁边放着一把生冷的剑。两人乘坐电梯来到三楼，进的这里一种冷气迎面而来，杨帆不禁打了一个冷颤；邱颜看在眼里，这个时候她才开始说话，“这里的三层除了我和冷香，你是第三个进来的人，杨帆我知你心中有万般疑惑，但这一切都还只是开始，你早该开始命运现在才开始启动，而这一切的推手不是我，也不是某一个组织，这些只能等你慢慢去发现，去选择；当然你也可以选择不接受这个命运，那等待你的可能就是死亡；只是这个世界这般美好，你儿子还未长大，还有这么多的美酒，你真的舍得就此终结自己的生命吗？”邱颜说道此处的时候，她对着虚空一指，只见房间里面的一切开始变化，四周出现了木质的柜子，柜子上面陈列了各种各样的酒，冷色的光照在五颜六色的酒上，一切宛如梦幻。

邱颜在一个酒柜面前停下，然后目光停在三瓶蓝色的酒面前；“这三瓶叫梦生，世人都认为梦生只有一种，而其实一共有三种；第一种是我三十岁的时候酿的，也是不少人喝过的，喝了此酒之人会生出绮丽梦幻之感，在梦中可以经历自己最渴望的人生，不过梦醒后的现实会让人怅然若失，有人甚至从此沉沦。第二种是我四十岁酿的，也就是结婚不久后酿的，饮过此酒会觉得春意融融，人生意满，饮过此酒的人不多，就我和秉之二人。第三种是我五十岁之后，也就是前不久前酿的，当时尊师故去，秉之生死未卜，本想引起入局搅动一番风云，你却不肯入局；我酿此酒时本意为醉死，谁料想，你那天醉酒打来电话，我来到你家见你醉得不省人事之际依然竭力全力用正常的语气和你儿子说着家常的时候，我心中有感，就给此酒注入一丝生机；饮此酒百转回肠，五感被无限扩大，忧惊惧怖，喜乐得意，求不得，爱别离，种种一一经历，在心死灰烬之际却有一丝暖意升起，如初升太阳，让人看到希望；饮过此酒的人更少，就只有我而已。”邱颜说话看了一眼杨帆，“你为这梦生带来一丝生机，让它免堕地狱；也就是从那个时候起，我心中生出一种宿命感，和你之间的宿命；而另外一个让我生出此感的就是秉之。”

邱颜转身向左，从柜子里面拿出一瓶无色的酒，然后对杨帆说；“今晚我们就喝这个：冬之夜。”邱颜一边说一边往里面房间走去，只见里面的陈设温馨雅静；邱颜招呼杨帆在沙发上坐下，然后她拿出一个温润的玉杯，倒满了一杯酒放在杨帆面前。“你知道饮这杯酒的人需要付出什么代价吗？百晓堂一个消息百两金，而一杯冬之夜却要三百金。”对于面前的酒，邱颜的话，杨帆显得无动于衷；她是凝滞的，没有表情思维。

邱颜叹了一口气，接着说道：“杨帆，你以往双脚从来没有在泥土里面踩过，所以你才能无欲无求，才能单纯坦荡；所以你在知道了自己让无数人艳羡的身世后还能这般无动于衷；但是有些人生来就在泥土里面，甚至有些人生来就和蛆虫为伍，和鼠蚁为邻，她浑身污秽；她需要遭受非人的待遇，经过彻骨的疼痛，受尽屈辱；这样才能被你这样普普通通的医生看见；你和苏清莲不同，苏清莲虽然没有经历过这些非人的生活，但是她看见了这些人的生活，所有她放弃了更好的医院，更大的平台，更高的薪水，她纯粹而又不纯粹，她某些时候可以长袖善舞，这样她虽然与众不同，但不会格格不入；而你不同，你是纯粹的；你既不媚上，也不谄下；你既看不到那些在泥泞里的人，也不屑于所谓的向上社交，你就在你的世界里面，你真心的对待来到你身边的每一个人；你像一条清澈见底的小溪，只是一边欣赏沿路的风景，一边欢腾地奔向湖海；你从来不想着自己有一天能成为大河去感受那样广博；而你的这些都是因为你的母亲，你的师长，你的朋友，甚至田一方在为你维护这个纯粹的世界；你何其幸运啊，前面四十多年的生活隽永地像一首诗，那你又何必那么贪心呢，毕竟你已经享受过了这些，现在你该体验另外一种生活了，你就当这是老天对你格外的馈赠吧，让你经历不同的人生。”

或许是被邱颜的这一番话打动了她，杨帆把眼前的酒一饮而尽；饮罢酒她觉得迷迷糊糊的，接着就进入了香甜的梦乡；“冬之夜，似睡如归；喝了这杯酒，你将享受一个没有梦的睡眠；这个世界上有这么多人无法入眠，而其实我们在婴孩之初本就睡的那么香甜，是我们太贪心了。”邱颜看着面前沉沉睡去的杨帆喃喃自语。她起身按了墙壁上的按钮，不久一个不到三十岁的女孩子出现在跟前；“冷香，把她安顿在我的房间睡下吧。”邱颜吩咐道。“那酒使呢？”冷香问道。“我就睡这个沙发吧，去吧。”邱颜摆了摆手，冷香扶着杨帆出去；邱颜走到窗前拉开窗户，看着外面的星空自言自语道 “明天，明天又会怎样的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