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名柯除了凶案、怪盗、卧底外还有什么特产？

那必然是谜语人。

E-1174就像那个待在床底的人，闪着义务教育漏网之鱼的睿智光芒，听完自家宿主和医生的对话后只能打出几个问号。

怎么话题突然就扯到上野杏子身上了？你们什么时候达成了共识？医生又怎么开始跳舞了？你们到底在说什么？

我应该没有漏看什么吧？怎么就我不知道啊？

等医生离开后，E-1174就迫不及待地戳起八月一日信人，让他赶紧解释清楚。

[你一开始不是猜得挺准的吗？]

[我是知道医生要卖惨，但为什么说没有必要？又和人品有什么关系？]

八月一日信人听到这个问题后表情变得微妙起来。系统都已经猜到这个程度了，但还是没有转过弯来，真不知该说是聪明还是迟钝，也可能是系统的思维模式和人类不一样吧。

[上野小姐是个纯粹而善良的人，这是只要看一眼就能明白的事，她这种人不需要任何悲情戏也会……咳，同意收留我。]

八月一日信人说到后面明显磕巴了起来，他对上野杏子的感情有些复杂，在因其善意而感动的同时，也感到羞愧。毕竟他昨天还在为自己的归宿而烦躁焦虑，并不相信会有人这么善良，今天就被打脸了。

[所以演戏给她看是多此一举，是完全没必要的。]

[至于医生，他只是太谨慎了，他不相信所有人，而且这也是一种保险。]

[这个时间线还没有那么……柯学，我这种不正常的恢复速度还是需要掩饰的，即使上野小姐不在意，但她也必须留下我仍重伤难愈的印象，以免在某处出现纰漏。]

E-1174听着宿主的解释，一张星空猫猫的表情包逐渐浮现在身后，此时已经没有什么能比表情包能概括它的心情了。

这就是名柯原住民的战斗力吗？只是几句话就能有这么大的信息量，而且双方还能在短时间内相互理解，这是全员迪化了吗？

我不理解啊！

八月一日信人趁着E-1174还在怀疑统生的时候，悄悄把出现的猫猫表情包给收了起来。他对E-1174那边的文化一直很好奇，虽然很怪，但也能从中反向推导所谓主世界的人的思维模式。

虽然很怪……

再看一眼。

[这个话题就到这里吧，小真，关于系统能量的增长，分析出原因了没有？]

[这个……大致是有原因了。]

终于从刚刚那个话题摆脱出来，E-1174偷偷松了口气，将注意力转移到最新的自检报告，将其复制了一份展示在八月一日信人面前。

报告上并没有太多复杂的数据，主系统本身强大的运算能力已经帮它分析好了，上面简明扼要地说明了原因：存在基础得到认可巩固。

跟没说一个样。

这时候倒和网文里的设定一致了，用认知值或者人气换取生存值什么的，E-1174可太熟了，脑海里死去的假刀和妈妈粉评论又开始攻击自己，整个球尬得忍不住扭来扭去。

[嗯……所以当时的圣光就是认同的表现？]八月一日信人虽然没有看过类似的作品，但跟E-1174相处了这么久，也已经能够勉强跟上对方的脑回路。

[我想是的，那个圣光只有系统视角能够看见，大概是用于提醒的特效。]

[那要是我出院后和上野小姐一起生活，对你来说会不会是一种光污染？]

[？]

E-1174熟练地把被噎住的情绪丢到一边，努力以学术的态度去回答这个问题：[这倒不至于，当时圣光只出现了一会儿，并没有一直持续着。]

[而且我发现了这个……]

E-1174说到这时，不禁自豪地挺了挺自己的“胸膛”，调出一个页面。这是它刚刚解锁出的功能，官方的命名是“联系”，但它觉得用“好感系统”来称呼更为合适。

无他，因为这个功能太galgame了。

页面上是一张蛛网状的网络，中心放置着一只蝴蝶，写着八月一日信人的名字。从蝴蝶旁延伸出一根根丝线，大部分都是未激活的灰色，只有一根绿色的线还亮着，连接着上野杏子的名字。

除了上野杏子，还有许多人的名字与八月一日信人相连，但已经变成黑色，还有些已经断开。其中就有八月一日信人的父母和弟弟妹妹的名字，他们的线是唯一还完整的。

[哦天，抱歉，我一开始没有注意到你的家人也在……]

E-1174一下子就焉了下去，它本来只是给八月一日信人介绍一下新功能，没想过这会让宿主看到伤心的事情。

八月一日信人愣愣地看着家人的名字，还有那四根完整的线，半晌没有说话。

他知道这意味着什么。

八月一日信人作为客观上已死去的人，生前所有的联系都随着死亡而断绝，在死后依旧保留的，只是活人对死人曾经联系的记忆。只有他们，血脉相连的亲人，遗留下的联系才会如此坚固。正因这些残留的记忆，让八月一日信人仍未真正死去。

但八月一日信人必须彻底死去。或者，彻底成为另一个人。

[挺好的，很直观。]八月一日信人最后没有继续刚刚的话题，客观地做了个评价。

[如果宿主想哭的话可以——啊？]

E-1174原本的话被硬生生打回了肚子里，感觉不存在的胃开始痛起来了。它小心翼翼地观察着八月一日信人的表情，看到的是一如既往的平静，仿佛刚刚的消息根本无法动摇他的心智。

八月一日信人的嘴角轻轻勾起，但很快又恢复平静，清清嗓子，分析起来：[看来联系是系统能量的主要来源，现在旧身份已无法提供能量，我们得增加更多新的联系了。]

[现在只有上野杏子正式和宿主建立联系，但按理来说联系不应该只有她一人才对，至少那个屑医生也该在吧？]

[或许这个联系是双向的，只有相互认同才能收录，而医生……先不论我，他自己绝不会信任我的。]

[这又何尝不是一种双向奔赴呢？]

E-1174一下子就乐了，不知为何只要涉及到医生的事情都破坏氛围，然后带来无穷的乐子，无论乐子好坏。

[呵，卑鄙的大人罢了。]

[对的，正确的。]

于是在一片欢声笑语中医生的风评被狠狠打入地底，系统空间里充满了快活的气息。

咳，刚刚我们在聊什么来着？

[说起来这根线为什么是绿色的？]八月一日信人生硬地转移了话题。

[绿色还好，只要不是红色就行。]

E-1174嘟囔着吐槽。它也不太懂日本有没有月老牵红线的说法，总之先解释了一嘴，然后手痒地戳了戳那根线。

上野杏子的线轻轻摇晃了一下，流出淡淡的金光，随后弹出一个新的窗口，上面记录下了上野杏子的已知信息，还有联系的具体内容。也不知道主系统是什么时候拍的，清晰的上野杏子正面照正贴在上面，看起来是她在散发圣光的瞬间。

[让我看看，未来的家人？好直球，前缀不知道会不会随着关系变化……]

想不到宿主嘴上这么硬，心里却很认可这位准养母……姐？

[嗯？还有一个是……替罪羔羊？]

（二）

自上野杏子同意收养八月一日信人后，她每天下班都会来看他，有时忙就只来看一眼，闲的时候就在坐一坐，给八月一日信人讲一讲外面发生的事情。

上野杏子告诉他，神社在他被发现的那一天就已经报了警，这让宿统两人马上紧张了起来，但过了快一周，警方依旧没有找到任何消息，隐隐有放弃之意，可以说是充分发挥了名柯警方的平均水平。

当然，这也并不能完全算是好消息。

八月一日信人和E-1174仍然记得自己坠崖的罪魁祸首，以及被遗弃在山中的行李箱。那个地方离榛名神庙并不远，如果警方有认真对待神社给的线索，即使凶手将行李箱转移了，也能够发现不对劲的地方。

哪怕带条狗呢？

倒不是想当侦探，只是正常人面对一桩残忍至极的杀人案时应有的正义心，更何况自己也与凶手有仇。而且，上野杏子在联系网中的“替罪羔羊”实在是诡异，能与这个词扯上关系的大概只有这个凶案了。

如果八月一日信人没有发现那个行李箱，原本的历史轨迹很可能就是由上野杏子发现的。稍微梳理一下时间线就会发现，上野杏子的行动迟于那两个凶手，最多也只是跟在凶手的车后头，所以并不会出现八月一日信人这种倒霉情况。以上野杏子的性格，她一定会选择报警，并且积极寻找受害者和凶手，这个过程很有可能发生什么不太好的事情以符合“罪”这一名词。

柯南元年前的破案率，懂得都懂。

至于上野杏子为什么会在雨夜注意到行李箱，一开始八月一日信人是找不到理由的，但在和上野杏子相处了几天后，他觉得这个可能性大大提高了。

这位巫女小姐观察力非常敏锐，总能发现一些常人无法发现的细节，只不过重点有些奇怪。比如上野杏子已经连续三天和他说起小岛家刚出生一个月的小狗怎么区分，它们是怎么上厕所的，但她只有下班来诊所的时候才会路过小岛家，再加上她那个飙车速度……您开心就好。

除此之外，亲爹想要上厕所时的表情、舍友起夜的前摇动作、屋檐上小猫扒坑的习惯等等，很想让E-1174把上野杏子介绍给拜总统的秘书，至少能够在那什么开始前把人员疏散。

这位巫女小姐，只能说充满灵性的同时还特别的接地气，E-1174对她的圣光滤镜已经碎完了。

连续一周的小狗小花故事的轰炸下，八月一日信人已经在从没见过一面的情况下，成为了小岛家五只小狗的好朋友、北川家向日葵的心灵之友、神社的盥洗室之主（由E-1174倾情命名）……而这一切，终于在他成功下地后终结了！

谢谢上野杏子每天的看望，系统能量得到持续充能，虽然量很少，但明显地加快了八月一日信人的恢复速度。

医生每天都在高呼医学奇迹，看八月一日信人的眼神越来越炽热，对他待在诊所的怨言也越来越少，一副要化身医学狂人的样子。

但他们两个都知道这不会发生。

“啊呀，如果一个星期后你去参加马拉松我也不会惊讶了。”医生扶着八月一日信人，调侃起来。

正在努力驯服四肢的八月一日信人没精力去理医生，他听着E-1174的指挥，一点点地挪动着四肢。他觉得自己就像刚获得双腿的小美人鱼，每一步都如在玻璃渣里行走。

E-1174已经把安抚功能设为常驻，它能从数据的角度监控宿主的身体状态，同时使用主系统的运算速度去规划最合适的复健方案，尽可能减少身体上的痛苦，但也只是尽可能。

它一开始并不同意宿主这么快就下地，但八月一日信人在这方面却很固执，自主系统的评估报告说他已到复健的最低标准后，他就马上开始了尝试。他认为一直保持现状并不现实，必须早点恢复自由活动的能力，这跟巫女小姐的每日小故事没关系，他只是想要为行李箱的受害者寻找真相……好吧还是有点关系的。

E-1174被说服了，反正它也没有权限限制宿主，最后就以自己的方式尽可能帮助他好了，这种有红方潜力的人，它可太稀罕了。

“好了好了，今天就到这，已经很强了。”再多移动了几步距离后，医生很干脆地宣告了今天的复健结束，他虽然屑，但也不会拿病人的健康开玩笑。

“我想再……”八月一日信人开口还想为自己多讨些时间，很快就闭上了，因为他听到诊所外的机车引擎声。

医生心领神会地咧嘴笑了笑，让八月一日信人先抓好墙面的扶手，转身去将轮椅推了过来，将他架了进去。据说这个轮椅是上一位医生留下来的，曾经接待过超百位病人，可以说是这个诊所的老古董，八月一日信人坐上去的时候下意识地绷紧了身体，怕坐着坐着就散架了。

E-1174很负责地扫描了一遍，最后得出结论这个轮椅其实并不是那个老古董，而是医生在至多两年前购买的同款，只是没怎么清理所以才显得老旧。以医生的性格，他不会保留有安全隐患和情感渊源的物品在身边。

不愧是你啊，医生。

轮椅晃悠悠地穿过走廊，来到待诊大厅，上野杏子已经停好车进了门，她正和打点滴的其他病人打招呼，见八月一日信人来后赶紧迎了上来。她很惊讶八月一日信人能够出病房，毕竟昨天这个小孩还只能躺在床上。

上野杏子一脸新奇，走近后很快发现了他坐着的老古董，笑起来道：“这个轮椅岁数可能都比我大了吧，现在还能用呀？”

“没这么夸张，而且我也有找人维修过。”医生心虚地推了推眼镜，转去给其他病人换药，把剩余空间留给他们两人。

“上野小姐……”八月一日信人小声地叫唤着，伸手扯了扯她的袖子，待对方弯下腰后，在耳边说：“上次我拜托你的事，考虑得怎么样了？”

八月一日信人指的事是让上野杏子带他去发现他的地方一趟，既然警方无能，就由他来去查，至于理由，那当然是去寻找记忆的线索，他还不打算透露那个案件的事情。

上野杏子愣了下，她本来也没有把这个事情放心上，毕竟他还重伤着连身子都动弹不了，等痊愈后再去也不迟。但现在，这个少年用行动证明了，他是认真的。

这么强的意志力吗？

脑回路本来就不太常规的巫女小姐并没有在意这堪比医学奇迹的事，而是认真地考虑起来如何带八月一日信人去现场：“我不确定你能不能承受得住我的速度，而且我也没法把轮椅放到车上……”

见上野杏子已经同意此事，八月一日信人稍稍松了口气，他虽然确实很急，但也没有急到那种程度，他又拉了拉袖子，微笑着回答：“不急，等我能走路了也不迟。”

“唔，要不要我先再去一趟找找？”上野杏子之前就已查看过一次，但只限于崖下的马路。她并不知道八月一日信人是从山上摔下来的，医生没有将此情报透露给任何人，毕竟这件事太柯学了，比一周就能下地还要医学奇迹，必须要慎之又慎。

不过以八月一日信人对上野杏子的观察来看，她就算知道了，很可能也不会觉得有什么问题，最多就问一下那悬崖有多高。

八月一日信人偷偷瞄了一眼放在视网膜上的备忘录，思考了一下自己现有的人设，委婉地拒绝了：“不用了，我……只是感觉，只有我亲眼才能发现，就不劳烦上野小姐多跑一趟了。”

“我懂，第六感什么的，”上野杏子很是赞成地点点头，也不知道她明白了什么，“我刚刚来的时候啊，也感觉到今天的路很顺畅，一定会有好运呢。”

一听到这话，八月一日信人马上察觉到上野杏子要开始讲她的路上小故事了，在心里暗叫一声不好，开口打断前摇：“上野小姐，难得能出房间，不如你带我到附近逛逛吧。”

“嗯？好啊，我和医生说一声就来，一会路上讲。”巫女小姐并没有察觉到这位少年想表达的意思，愉快地决定了下来，徒留变成尔康手的少年。

[其实我还挺喜欢听小故事的……]E-1174作为经历过贴吧时代的老网民对这些创人玩意接收良好，还专门建了一个文件夹收集这些故事，今天要是断更了还有些不习惯。

[闭嘴。]八月一日信人罕见地重了语气。

[好的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