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夕前一晚降温的很厉害，下了一晚上的雪，每家每户提前挂满灯笼、贴春联，偏僻的区域还会提前放爆竹，可城市禁止，葑筝从没见过，在朋友圈里经常看见亲戚发视频，小时候很向往，长大后没有那么期待了。

“我才不要盖那么厚的被子，那么闷。”葑筝靠在门框上，她道，“你怎么想的，体寒？”

晓袅正在铺床、换枕套，冬天她倒不怕冷，辅棉被肯定是另有企图，“家里只有这一床被子，你跟我一起睡。你房间那个平台的窗坏了，我今天去打扫，你房间的地上有水。”

上次的大雨把窗的螺丝给冲掉了，导致一扇窗关不上，咋天下大雪平台上的东西都有雪，时间推移融化成水，葑筝手脚那么冰，她说什么也不会让她在那睡。

“我不要，你自己睡。”她不爽，“找个人来修就好了。”她打个哈欠。

晓袅摇摇头，扭头轻声说：“你跟我睡几晚而已，那个窗我明天试着修一下。”从花瓶取出四株香雪兰走进卫生间里。

葑筝盯着在床头柜上的香雪兰，好奇为什么是四株，这几株被养的很好，像是刚买的。

她转身将平台上的信和快递盒扔在地上踢到床底里，她坐上平台看窗外，楼下有小朋友拿着烟花棒玩。

晓袅抱着透明的花瓶停在她房门前，问：“在想什么？”

葑筝摇头，她跳下平台捏了捏鼻尖，走向她，“没什么，有些无聊。”

晓袅的手机突然响了声，她爸发来了多条的好友申请，她把花瓶放在地上点击同意，立刻有一条语音发来，一句很大声的，“你他妈这几天赶紧给我回儿村，你哪来的手机，一个臭婊子读什么书，还考大学，快给我回来。”

她愣在原地没回话，她的手机不常用，一直开的很小声，可大声的连葑筝听见了，且非常清楚。

语音播完她也愣住了，才缓缓地问：“你爸？”一样的称呼，都是“臭婊子”。

她摇摇头，知道她有手机的人就俩人，沈阿姨和葑筝，总不可能是——

想到这，晓袅有些不安，沈阿姨此时也发来一条语音：“对不起啊晓晓，阿姨不小心把你有手机的事情告诉了你爸，你爸要把你嫁出去换彩礼钱，连房子都给你收拾干净了，想让你给那人生个儿子，因为生了儿子会有报酬，你一定要躲好！”她在哭，声音有些蒙，捂着嘴说的。

晓袅攥紧拳头，点开她爸的头像将她拉黑，把手机揣在衣服里，她在赌气，赌他发现不了她在哪。

她黑着脸将香雪兰放入花瓶里，从抽屉里取出了一包红纸和剪刀，葑筝跟上去询问：“你没事吧，大不了就不回去。”

这句话很清醒，晓袅也没打算回去，只不过这是第一次有人让她不要回去，她心里只有一个念头：她不回去！永远也不回去！！死也不回去！！！她要读书！！她要考大学！！！

她泛着泪光抬头看她，微笑着说：“我不会回去的，那里太脏了。”

葑筝抽出一张纸擦拭她的眼角，并附上：“我的烦人亲戚也说让我早点长大嫁人换钱，说我没情趣，不讨人爱，整天冷冰冰的没人要，早嫁早好，他们说的话都是屁，当听不见就好。”

晓袅并不觉得她冷，但在很多人眼里葑筝都是独来独往，说话难听且直白，没有情商。

晓袅拍拍她旁边的空白位置，因为铺了被子，她的床现在比以前还软，葑筝把纸巾揉成团握在手里坐下。

广场上有人私自放烟花，挺晚的，说是不允许，但只有人举报时巡逻的警察才来制止。

棠阮离广场明明很远却听得很清楚，看窗外还能看见绚丽的烟花绽放，五颜六色的。

人们欣喜的声音和烟花接二连三炸响的声音凌乱到一块。

“妈妈！妈妈！好好看啊！”

“哈哈哈，明天妈妈也带你去放烟花！”是与她们对立一栋的母子的声音，隐隐约约可以听见。

“会剪纸吗？我想剪一点做窗花，我可以教你。”晓袅问。

“不会，晓老师教吧。”葑筝如实回答。

“咔嚓——”整个小区竟停电了，就在她们说话后一秒。

整个房间黑乎乎的，葑筝的手机在大腿上还亮着屏，俩个人对视一眼被她们的倒霉逗笑。

葑筝从她房间里拿出充满电的台灯放在她们中间，暖黄色的光让她们周围很明亮，晓袅摊手举着另一把剪刀给她。

她问：“你想要剪成什么形状的？”

“小鸟。”她凑近她随口一说，她轻笑出声：“那我剪风筝。”

葑筝的手在做工方面很笨，一沓红纸被她剪坏了五六张，地上散落着许多碎纸屑，晓袅说的都有些口干。

“要不算了吧，我累了。”她拍拍身上的碎屑，起身摆摆手就要走。

“是真的累了吗？”她按住她的手，微微皱眉。

葑筝没撒过几次谎，有事她直说，说了很难听的话要么她打人要么被葑澜打罢了，对她来说没什么大不了的。

她不是个喜欢揭伤疤的人，觉得说出来很别扭，可再遇见她后一些委屈和伤心并不是刻意想表现出来，索性一直不吭声，却老是被她捕捉到，她反而有些依赖这种感觉。

“一直学不会，我手确实有酸了。”她回头说。

“好，那你睡觉吧。”她语气缓和了一点，“我自己先剪几张。”她闻言埋头继续做。

葑筝习惯性拉上窗帘，她背对着她缓缓解开纽扣，把头发散下后将发卡取下，换上睡衣。

她换了衣服后莫名感受到有些冷，盖上被子后确实暖和不少，但她的手脚还是很冰。

她在床上翻来覆去一直睡不着，她一直闭着眼睛感觉哪个姿势都不舒服，她在膝盖下掂了一个枕头，从侧躺改为仰躺，手又不知道放哪了。

晓袅剪纸有个半小时，一沓窗花在她左侧，她还要清理地上的纸屑，怕吵到葑筝用手一点点捡起丢到垃圾桶里。

“嘶”用剪刀剪碎的红纸边角会很尖，不小心嵌在指甲里，就算几秒也会有些疼。

葑筝把枕头踢走，侧身问：“你不累吗？”因为她一直闭着眼睛她还有些懵，没反应过来，“不累，小时候剪纸还没有人问我累不累呢，连夸奖都没有，甚至还会骂我。”她笑笑。

她动作很轻，上床时几乎没有声音，她语气轻松，她的脸色看起来很疲惫，枕着双手躺在床上时更明确。

今天田芽说她不在家里过年，她要清理葑澜杀佟瑶的那栋房子，有人要买那套房子，是她处理。

“明天是除夕，家里我要打扫一遍，你明天就待在床上吧。”晓袅侧过去，背对着她。

葑筝：“我可以帮你。”

“好。”她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