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湖边矮树红了又绿，年轮摇晃兜转，圈圈层层，随着四时的风渐渐延展。
洞天悄声，和风悠然间，一素裙女子于轻轻白雾中走出，在湖边站定。
恬净佳人。
她衣衫单薄，其间别出心裁的装点，是她腰间似乎束着一条深青色的缎带。只有些松垮，而随着女子的触碰，那腰带却是在哑然间垂落了下来。
“青儿。”白蛇无奈地出声，止住了“腰带”的动作。
被唤作青儿的那抹颜色闻声一顿，却仍不太安分，间或顺着细致的曲线攀上白蛇的肩颈处，慢慢悠悠，及至颌前。
“都好久好久了，外面还是好冷呀。”青蛇懒懒出声，音色较初生时有些许变化，只见她蹭着白衣女子的颈侧，似乎又要汲取温度。
“你呀。”白蛇轻笑了一声，循着习惯摸了摸青儿的脑袋。
说来这日白蛇本如常来到洞室外端，见了雪停还有些怅然之意，但未待她回身为青儿补一句生辰快乐，便察觉了身周气息之变。
青儿醒了。
下一瞬，便见许久未睁眼的青儿沿着岩壁疾行到了眼前，扑进自己的怀里。
“姐姐！”
她似乎有些不习惯地动了动尾巴，在发觉不能像从前那般窝在白蛇掌心时，便借着衣带缠在了她的腰上。
于修炼中度过的时间对于沉修者而言似虚近隙，青儿便是心性未变，只修了个贴合十余岁“少年蛇”的外身。
乖扬熟悉的语气，是她又突地想起醒时瞧见的岩壁，回头往洞室内看去:“等等，姐姐刻的那十个圈我还没来得及补上！”
白蛇也未曾料到，青儿初次深修，便入定了将将十年。
第一年她作伴入定间总念着小蛇，多次醒来，却是过于寂静，便在青蛇身周留了灵息，试图悠哉找回先前孵蛋时的状态。
可终究觉得外出太无趣，洞室也无光。
漫漫等候，她总是怕小蛇深修会出了差错，便不敢摒却外界声息，感应间隔几日便醒来，却总是只见淡淡青光，再无动静。
期间只借着冬雪计算时日，每岁独自在卧墙处刻刻画画时，她都有些不痛快。
但与此同时她的小蛇在修灵中渐渐长大，白蛇日复一日地见证着，从最初的复杂怅然，到后来却觉出几分为人父母的趣味来。
是这般的十年。
只是从初生至今，变化过于快了罢。
白蛇带着青儿回到内室，径自往那十三个圈靠去，只见其上前三个圈附有浅深几点痕印，后头倒全是模板般的的细圈了。
如今小蛇勉强算不得小，牙齿也显了坚锋，轻松左右间，那十个圈点便清晰地留在了岩壁之上，倒是白蛇看着最初的淡淡痕迹，心下还有些道不明的怅然。
“姐姐姐姐。”青儿唤她。
“咱们去摘新笋吧？”
是了，冬尽时，惯是要去采笋子的，只是这些年白蛇前后采的食粮都未耗尽，许多腐烂归于尘土后她又达致辟谷之境，倒也许久未出门觅食了。
想来青儿还是会饿的。
如今有了传送法阵，采食本不太费工夫，但白蛇就是随着心底不知名的思绪，带着青儿徒步出了洞湖。
青儿也像是忘了般，圈在白蛇腰间莫名地笑着，再偶尔紧紧姿势，哼唧两声。
东边竹林安在，经年未有变化。笋与竹在年岁中交替生息，不曾停歇。
采了小蛇喜食的嫩笋尖，白蛇脚踏新绿，目寻天蓝，淡淡开口:“青儿觉得这十年过得快吗？”
青蛇在玩闹间又攀上了白蛇的肩头。
“好像快，又好像不快。”
“嗯？”
“醒时只觉一瞬，但我印象里留下了姐姐许多不同时候的气息，又觉得画面重叠，倒也分不清这梦的长短了。”语气奇妙地带着怀念。
灵蛇一脉得了造化，寿数较凡族更广。但与之共存的是化型前似无止境的深修，仿若是一种弥补，无法抵挡，不可避免。
白蛇从自己的记忆里勉强摘出，深修，只若一场无梦无影的好眠，此刻听得青儿之言，扬了扬眉，一时说不清自己心下的感念。
她抚抚小蛇，只听着。
“和在蛋里的觉知也差不多。”
青儿触碰白蛇的脖颈，语气轻快地补充道。
“会觉得冷，但没有太清晰的念想，只是知道有姐姐的气息，便和从前一样安心。“
青儿感觉白蛇呼吸间较平时缓滞，心下有所察觉，转而发问:“这般深修，以后还会有吗？”
白蛇知她灵慧，笑了笑，估摸着时辰，将采食收进袖里灵袋，欲返回洞湖。
“之后约莫十年便有一次，只是时间长短没有定数。”
“深修于体是好事，青儿天赋上佳，会沉得久了些。”
风里的话语意色不明，小蛇想起洞室那十几个不尽相同的圈点，呲了呲嘴。
“青儿深修时，姐姐在做什么？”
只是白蛇云步轻移，直到回了洞湖也未曾回答。
周景转换，似过一瞬。
青蛇熟练地沿着白蛇往下，悠悠跃入湖中，回头不解地看着白蛇。
“姐姐？”
“在看你长大。”白蛇忽地蹲下身看她，似乎笑叹了口气，这般说道。
“也在想，再过些年岁，青儿又会是什么样。”
白蛇引起一道细流，供她玩乐。
再多的深意，此时的小蛇并未听出。
她只甩了甩尾巴，像听到了什么期许，炫技般腾跃一圈，再浮空落至白蛇足前。
白蛇好整以暇地看着，目光柔软。
小蛇尖牙细咧，话语间倒有几分小气魄。
“青儿修炼飞速，到时候长得与姐姐一般，姐姐可要瞧好了。”
说完还要正经地点点头，近着搭在白蛇膝上。
随即被一声轻笑掺乱了这有些豪气的话语。
“与我一般？。”白蛇眉目舒展，似乎听见了什么大话。
“那我是要瞧好了。”
化人型后，十年才抵得人间一岁。而她自所谓幼时修身至成，便耗了两百余年。
其中细枝，青儿许是还不知。
不过……
往后，与青儿依存百余年吗。
心下一动，白蛇忍不住抚了抚小蛇的软鳞，没有再点醒她的念想。
她笑着，看着小蛇享受般依偎着她的指腹，心下喟叹，却是忍不住又补充了一句。
“不用太快长大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