寂静的船舱,不会因为甲板上鼎沸的人声,增添一分热闹。
几个人面面相觑,谁也不敢先打破这沉寂。
高白景迈出一步。
刘秀英忽然跪倒在地,双手抱拳,慌乱作了一个揖说:“别杀我,求你,别杀我。”
高白景轻瞥了一眼,就转身向船舱外走去。
人们聚集在甲板上,都神情淡漠,面如土色,一旁的一位老婆婆双手颤抖,还在安慰身边的女孩:“咱们都是好人,没做过亏心事的,肯定有办法的,死不了。”
“嗯……”一声底气不足的应和,更多算是安慰。
高白景走上前问:“怎么了?”
“哎……你竟然还不知道,咱们今天没换回果蔬。”老婆婆又长叹一口气。
“船上的果蔬,顶多够我们活到半夜12点的。”旁边的女孩说着更悲痛了,“到底为什么层鸣夫人会撕毁合约啊,这么多年不是一直相安无事吗?”
“肯定是小公主!”一个渔夫路过,气冲冲地说。
“什么小公主啊,不是那个有个小伙子替咱们的小公主去了陆地吗?”
“对对,我就说小公主肯定不会不管咱们的,只有那个臭小子!肯定是他惹怒了层鸣夫人,所以才害了我们整个海族人!”
“大家看啊!就是他!”有人指着高白景。
人们不再沉默,而是将所有的不甘和怒气都表现出来,他们大喊着瞬间涌过来,将高白景团团围住。
鱼叉,棍棒,所有能拿上的工具全部出现了甲板上。
高白景却还是毫无温色,他慢条斯理地说:“你们求我替小公主上岸的时候,还是很有礼貌的。”
“胡说!你这个伪君子,为什么答应替小公主上岸,又偷偷跑回来!现在激怒了层鸣夫人,让我们海族人怎么办!”一个中年妇女站在台阶上质问。
“如果不是激怒,而是杀了层鸣夫人呢?”高白景随意般的说。
一时间,船上的人们开始安静下来,过了一会儿又窃窃私语着。有一个孩子用糯叽叽的声音问:“真的吗?”
高白景没有回答,可甲板上的人,全都欢呼起来。
欢呼过后,有人大喊:“太好了!只要我们尽快赶到岸边,让他帮我们拿走层鸣夫人的果蔬,我们就再也不用天天做苦力了!”
“这才是真正的小公主!”
“小公主!”“小公主!”山呼一声高过一声,简直要淹没了海浪声。
人们相互簇拥着,为自由祝祷。
忽然,混乱的人群中,有人拉住了高白景的手,是许南州。
他急匆匆地带着高白景离开众人视线,他熟悉船上的构造,不需要很久,两人就消失在了众人眼中。
确认身边没人,许南州便背靠着墙,上起不接下气的喘着粗气。匀了好一会儿,他抬起头,刚好遇到了高白景的审视目光。
他虽然没做错什么,却还是下意识地站直身子,怯弱地问:“我是不是做错了……我只是怕他们知道真相,会针对你。”
许南州说的不算错,因为海族人计划的前提是一会儿就能到海边,可游戏屋的挑战,时间是不会变的。只会死一个人,过去四个小时。
高白景眼神还是一样平静,可此时却似乎多了一把刀子,看着许南州的时候,好像一下一下再剐他的心。他只说了两个字:“是么?”
“阿景……我如果做错了,你告诉我好吗?”许南州拉了拉高白景的指尖,轻轻摇了摇。
高白景却平淡的把手抽走,问他:“你说,刚刚被淘汰的,是安可,还是大牛?”
“是大牛吧,刚刚甲板上乱成一片,以大牛的身份不可能不在的。”许南州做思考状。
高白景点了点头,没说什么,只说走吧。
许南州却一把拉住他:“阿景,先别出去,船上的人如果发现真相,都会针对你的。”
高白景没转身,只有冷冷的声音传过来:“许南州,我说过,不喜欢别人碰我。”
“阿景。”
黑夜里的木船,风吹过时,会有吱呀吱呀的声音。
高白景的身影投在船上,挺拔又瘦削。
许南州向前迈了一步,他就在他眼前了,呼吸可闻。
他胸腔里的心,好像有一场海啸。
他磕磕绊绊地说出了那句话:“阿景……我喜欢你。”
几秒钟而已,好像过了一辈子。
但许南州最终只等到高白景说:“如果你没有其他事情,我就走了。”
许南州嘴唇颤动了一下,却没发出一个音节,他看着高白景的背影,只伸了伸手,描了描他的轮廓,忽然,一口鲜血从他喉头涌出……
。
海上的风没有消止半分,高白景带着手上拿着的一瓶白兰地,纵身一跃,没入海中。
每一朵浪,都是险恶的东西,发着狂,打着漩,张开他的大嘴,准备吞噬一切。
高白景游入海中,就看见了一团又一团触角团成的肉团,它们并不急着向来人发生攻击,因为他们正在享用一块红肉。
而不远处,飘着一件衣服,是安可的。
高白景从来不会无故做冒险的事,可这次,他却主动游了过去,他打开手中的那瓶酒,只需要轻轻一扬,酒就会流出了。
这些酒,对眼前的触手,毫无影响。
高白景看了眼一脸餍足撕食的怪物们,又向大船游去。
可就在一瞬间!原本阴暗的水面瞬间又暗了几分,接下来……一个什么东西被扔了下来。
水浪平息,高白景才看清了这个人,是重良。
可他,已经死了。
【红方玩家A,淘汰!】
所以,是谁?
高白景一把拉住重良的尸体,奋力向上游。
身后的触手们已经感受到了食物的气息,开始蠢蠢欲动。
它们在贪婪的探求后,终于开始向外蔓延,弯曲的触角被拉直,像是离弦之箭一样,飞射出去!
高白景徒手迎去,黏腻的触手被他扼在手中,只是两道水流翻动,两条触手就在他手中化为齑粉,沉沉地落入深海。
忽然,海底的水花层层炸开,一个又一个声音从海底向上漫出来:“还给我……”
“还给我……”“还给我……”
这个声音,是无数人的和声,他们有男有女,女声更多。
高白景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这群怪物,竟然也在海底发出了声音!
他说:“从此,你们不会得到献祭和供养。你们被抛弃了。”
“怎么可能!”“怎么可能!”“怎么可能!”又是一个声音。
“你们的家人已经放弃了。”高白景的声音透过海水,像带上寒气一般。
“不会的……””不会的……”
“否则,我怎么会在这。”高白景一下游向那团触手,结果所有的触手竟然四散而逃,像一团一团红色的蛆。
最终,还剩什么东西缓缓落了下来,高白景游了过去才看清,原来是,一个小孩。
他白白软软的,眼睛还没睁开,就像是刚刚出生的样子。
孩子的嘴边竟然还有气泡,明显是还有呼吸。高白景对准孩子的手,最终还是放下了。
他带着重良的尸体游回了木船。在他把尸体扔到船上的时候,就听到了惊呼:“啊!!”
高白景随后上岸,看见说话的是顾叙白。
“白景哥?”顾叙白连忙把高白景扶上来,诧异道:“白景哥,这船这么大,你怎么上来的?”
高白景一手搭着船沿,一个翻身,就稳稳落在了甲板上。
他抬起头,看了一眼顾叙白,问道:“他们人呢。”
“在船舱吧。”顾叙白说着又上前扶高白景起来。
高白景收了收胳膊,让开了顾叙白,问:“那你为什么不在?”
“我来找你啊,大家都在,南州哥不知道怎么了,说什么也不来找你,只好我来了。”
高白景没再说什么,跟着顾叙白回了船舱,和他们一起回去的,还有重良的尸体。
高白景把尸体丢进房间里,几个人都避之不及,躲的远远的。
他扫视一周,脸上阴冷的表情有些吓人:“谁是凶手?”
“不是,白景哥,你可能不太知道当时的情况,重良哥是自己出门的,然后就不见了,根本不是玩家动手,很可能是海底的怪物!”顾叙白说。
高白景冷笑了一声,缓缓说:“有人在把玩家当食物,喂养海怪。你猜会是海族人吗?”
“当然不会。”许南州终于开了口:“因为海族人是被海怪缠住,才不得不留在海上,这些海怪对于海族人来说,更像是看守的狱卒。所以他们绝对不会去喂养。”
“白景哥,会不会弄错了啊。可能重良哥就是被海怪杀掉的呢。”顾叙白小声问。
忽然,许南州开口:“现在大概晚上八点了,再死一个玩家就差不多到十二点了。所以,到谁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