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复一日的日子终究会来,柴米油盐的枯燥乏味,却让一屋三人过得其乐融融。
秋天是慢来的,但冷却很突然,晴不知夏去,一雨方知深秋。
十月份几乎都在阴雨连绵天度过,大概是太阳晒干地面的潮湿感,秋雨又淅淅零零的赶了过来。
屋子里的湿哒黏腻感,让人很是不舒服。
老天有意断了梁宇凡的财路,让他只能每天窝在书房的电脑面前,继续当起代练。
到了十一月,天气便开始渐渐冷了起来,吹的微风都带着刺骨的寒意,太阳收敛起了毒辣,变得温和。
越是到了这种季节,学校里反而变得安静了。就连下课,一个个更不愿意从捂热了的凳子上站起来任由冷风灌耳了。
阴沉沉的天气在傍晚不由分说卷起了冷风,肆意扑打在教室里的窗户上,掀起阵阵‘噗噗’声。
放学铃声突然响起,瞬间盖过了这股扰乱人心的噪音。
站在讲台上的中年老男人放下手里的书本,搓了搓手,又摸了摸寥寥无几的头发,低头看了一眼课本上的题目。
他抬起头的那刻,唾沫星子喷口而来,大声道:“昨天的语文试卷都写完了吧,等下都交给梁静静。”
说着,他把脸转向她:“梁静静,等会收齐了交到我办公室。”
“好。”梁静静说。
“那今天就讲到这里吧,”中年男人合上了课本,“放学。”
老师前脚刚走后的一秒钟,安静的教室内轰然喧闹,拍桌子与兴奋的声音层次不齐。
梁静静收拾好自己桌子上的书本站了起来,朝着身后吵闹不止的声音里高声大喊了一句:“交试卷了!”
坐在第三排的容思娜带头第一个跑到了梁静静面前,双手捧着她那薄薄的试卷,放到了桌子上。
紧接着第二个就是李文杰。
他和梁静静相视一笑,显得越发默契。
容思娜挤到了梁静静旁边的空位置上,拿胳膊肘捅了捅她,兴致勃勃道:“唉,你回去问问你哥和莫池哥,能不能当我一天的模特呗。”
“什么模特?”梁静静整理着一张张落入眼前的试卷,回头看了一眼,“我不是告诉你别打这个主意的嘛。”
“现在不是不一样了嘛,他们不是已经在一起了嘛,”容思娜像个癞皮狗一样趴在了梁静静身上,“我漫画就缺个人物塑型了,剧情我都想好了,求求你了嘛,好不好嘛!”
“干嘛非得是我哥啊,”梁静静无语道,“你脑袋不是装的挺多帅哥的嘛。”
“那不一样,”容思娜对着空气一顿比划,吹的天花乱坠,“像他们这种完美浪漫又有真实性的故事,真的太戳我了,我要把他们的爱情速写下来,画成漫画。”
梁静静嫌弃的望着她:“没救了没救了。”
“求求你了嘛,”容思娜使了点劲儿死命摇晃梁静静,“可不可以嘛。”
梁静静感觉脑袋跟过山车似的,晕的她都想吐了。
“好好好,”她抓住胳膊上的手,妥协了,“我帮你问,但是他们要是不答应不能怪我。”
这句话就像给容思娜下了一颗定心丸,嘴角都要笑裂开了,她一把抱住梁静静,蹭了蹭:“还是你最好。”
梁静静的屁股简直像是黏在凳子上了,一动不动的容忍容思娜的这番胡作非为。
她刚整理好乱七八糟的试卷,又一张写满黑笔字的试卷落了下来。
作文的题目下写满了密密麻麻的字,梁静静大致扫了一眼。
不看还好,这一看,简直让人强迫症都要犯了。
惊讶的句子后面不是感叹号,疑惑的句子后面是句号,长篇大论下来可能都没有一个逗号,整篇下来的标点符号乱七八糟,看的叫人心烦意乱。
这已经不是第一次了,不看名字,梁静静都知道是谁的。
“朱丽丽!”梁静静抬头叫住了试卷的主人。
身后的人回过头,问:“怎么了?”
梁静静指着试卷上的作文:“你这个标点符号又用错了。”
朱丽丽看了她一眼,淡淡的“哦”了一声。
好心提醒的梁静静,对她的这种不屑的态度,觉得心里突然窝了一团气。
觉得自己就不该多这一句嘴。
一旁的容思娜拉了拉梁静静的衣角:“你提醒她干嘛?她不改,老师自然会提醒她,别管她。”
朱丽丽一副小肚鸡肠样,拉着个脸坐在位置上收拾书包,书包里的手机响了一声。
‘叮咚’。
她从书包里掏出手机打开扣扣看了一眼,一封邮件信息弹了出来。
发件人是个陌生的邮箱号,朱丽丽悬着一颗心点开了邮件。
——很讨厌梁静静吧。
当看到首目的这几个字时,朱丽丽心里咯噔了一下,她抬头偷偷瞧了一眼前面的梁静静,接着又低头翻了一下邮件内容。
——现在有个机会让你扳倒她,先别着急拒绝。
朱丽丽心生胆怯的又看了一眼梁静静,继续看着信息。
——我这里有几张照片,只要你按照我说的去做,你只管已匿名的方式在校园贴吧里写,完事后,自然少不了你好处。
朱丽丽皱着眉头看了发过来的照片,以及长篇大论的信息。
她是讨厌故作清高的梁静静,但也还到这种背地里玩阴照的程度。
不管对方是谁,又或者也同样是讨厌梁静静的人,都与她无关。
朱丽丽关掉手机,没打算理会。
她拉上书包拉链背起书包,就见不知什么时候出去的梁静静和容思娜走了进来。
“朱丽丽,老师叫你去他办公室一趟。”梁静静说。
“哦。”朱丽丽背起书包从她俩旁边走出去。
容思娜扭头好奇看了朱丽丽一眼,朱丽丽的内向话少的性格是班上出了名的,给人印象最深的恐怕只剩下一年四季都不变的两簇麻花辫了。
整间教室里就只剩下她们两个人了,教室显得空空荡荡。
“哎呦呦…静静…”容思娜突然痛苦的捂住肚子,“静静,我得去上个厕所,你等我一下。”
不等梁静静开口,她从桌子里拿出餐巾纸,捂住肚子,咬着牙弓着背小碎步跑起来。
梁静静坐在座位上看着容思娜像只窜天猴似的,窜出了教室。
‘呲呲呲’教学楼的走廊响起了刺耳的鞋底板摩擦的声音。
声音离高三七班这边越来越近,梁静静转过身把胳膊搭在身后的桌子上,微微仰着头看向后窗户,想透过玻璃看看外面发生了什么事。
‘嘭’!
愤奔而来李文杰直接撞开了教室后门,刹那间,仿佛有一丝汗水顺着额前的刘海撒在空中。
李文杰见到梁静静时,一脸错愕。
“李文杰?”梁静静更是惊讶的看向他。
走廊里的脚步声却依然只增不减,李文杰的第一反应就是关门,然后跑过去拉上梁静静从前门跑走。
梁静静只觉得脚下一个踉跄,手包从桌子里被强制拉出来,整个人连带手里的书包就像轻飘飘的玩意一样,被李文杰拉着跑。
不明所以中,梁静静就这样被任由拉着跑了很久,突然,李文杰来了个急转弯。
“啊!”梁静静吓得大叫一声。
李文杰皱着眉头把她往更上层的楼梯上拖去,而这个所谓的更上一层,则是一个铺满灰尘的天台阶梯口。
李文杰对着门上的锁踹了好几下,锁才终于脱落开,生锈的铁门吱呀打开的一瞬间,冷风立马迎面吹来。
他拉着梁静静上了天台,两人躲在拐角处的避风港。
梁静静看了李文杰好几眼,气喘吁吁好久才缓过来,慢慢道:“你干嘛带我来这?”
李文杰瘫痪的坐在她身旁,抹了一把额头上的汗珠子,说道:“陆旭阳在后面。”
“陆旭阳?”梁静静说,“学校里的那个出了名的校霸?”
“嗯。”李文杰掉头。
“他找你干嘛?”梁静静问。
李文杰摇摇头:“不知道,好几次了,像是找茬。”
“那个什么校霸?”梁静静好心提醒,“那你离他远点。”
“嗯。”
“你不是回家了吗?”梁静静问,“怎么又被他追到教室里来了?”
“笔记本忘带了,回来拿,”李文杰说,“在操场就被他盯上了。”
李文杰看了一眼梁静静,问:“你呢?怎么还在这?”
“哦,娜娜上厕所去了,我在等她。”梁静静说。
书包里的手机震动了几下。
梁静静把手伸进书包里掏了许久才掏出手机,而容思娜的微信语音更是一条接着一条发了过来。
——梁静静!你跑哪去了?
——你不会丢下我回家了吧?
——静静!你不会真一个人回家了吧!
——梁静静!
“我得下去了,”梁静静收起手机站了起来,“娜娜在班级等我,听她说话的动静,陆旭阳他们应该是不在教室附近了。”
“行。”李文杰看着他笑道。
李文杰坐在地上,下巴微微上扬,望着梁静静离开的背影,嘴角不由露出一丝微笑。
他靠在墙边,静静听着脚步离去的声音,慢慢闭上眼睛享受着冷风灌鼻的酸爽感。
生锈的铁门被梁静静小心翼翼合上,她奋力跑下楼梯,站到教学楼的过道上,朝着远处的身影招了招手。
“娜娜!”
站在七班门口的身影转了个身,朝她这边跑来。
容思娜的手挨到梁静静肩膀的第一时间,就是往自己身旁拉,还不忘抱怨着:“你跑哪去了?冻死我了。”
梁静静顺势挽着她的胳膊,头往她肩上靠了靠:“我这不是出来找你的嘛,这么久,我还以为你掉厕所了呢。”
“去你的,”容思娜故意轻轻撞了一下梁静静脑袋,“我还以为你丢下我回家了呢。”
“才不会~”梁静静说。
勾肩搭背的两个人刚离开,二楼办公室的门开了,先前被叫去的朱丽丽阴沉着脸从里面走出来。
朱丽丽站在走廊,居高临下望着楼底下的两个人,眼神微眯,牙齿在嘴里磨了两下,手里紧紧捏着刚刚交上去的试卷。
第二天清晨最早的一缕朝阳落在了教学楼的走廊里,学校最早的六点半早读课就已经有不少人在窃窃私语讨论着什么。
更让梁静静迷惑的是,那些私底下探讨些什么事的同学,他们最后的目光,最终落在的是她的身上。
梁静静顺着那些人手指的方向看过去,沉寂已久的学校论坛墙上贴着一张崭新的A4打印纸。
在那层次不齐泛了黄的纸质下,那张崭新透白的纸张,显得最为显眼。
“什么情况?”容思娜拉着梁静静融进人群中,仗着自己优越的个子挤到了最前边。
白纸上的红色字体犹如鲜血刺目。
“高三七班班长的哥哥是同性恋?”容思娜顿时怒火浇头,一把扯掉A4纸,当着众多人的面撕的粉碎,“谁这么无聊啊,啊?”
梁静静后背一凉,定在了原地。
人群中开始了七嘴八舌的冷嘲热讽。
“同性恋?也太恶心了吧。”
“我听说,同性恋都有艾滋病,脏的很。”
“是嘛。”
“她哥是同性恋,她该不会也是吧?”
“我们以后得离她远点儿。”
“就你长得这样,男人都不要,人家会看上你?做梦呢吧,”人群中站在最前边戴眼镜的女生为梁静静出了个头。
而后又一脸同情的说道:“梁静静,你要不要去校园贴吧看看啊?我觉得应该是有人故意针对你。”
“贴吧?”梁静静立马掏出手机查看,一向死气沉沉的贴吧,因为突然窜出来的一条红榜话题,一下子涨了几千粉。
发在她们学校论坛里,指名道姓却挂着她哥和宋莫池的照片。
针对谁?
话题冲击力的一瞬间,梁静静都觉得上一秒昏沉的脑袋一下子清醒了过来。
写这种话题的人,怕不是脑子有泡吧?
梁静静关掉手机,仰起下巴瞪着面前的一群人,吼道:“你们很无聊吗?早上豆浆都灌脑子里了,吃饱了撑着是吧?”
接着又说:“我不否认贴吧上的话题,但是又关你们什么屁事,你们这么八卦,干脆都去当娱乐记者算了,还在这上什么学,读什么书。”
容思娜拉了拉梁静静的胳膊,担心她会直接跟这些人干上架。
“静静,”容思娜把她往后拽了一下,“我们先回教室,别跟这些吃饱了撑着没事干的人一般见识。”
回到教室里的梁静静,即便是坐在了座位上,也还是一副心神不宁的模样,心不在焉,脑子里一直想着贴吧上的那篇文章。
趁着下课的时间,她躲进厕所偷偷掏出手机,又隐身在了贴吧里。
她坐在坐便器上看起来,照片拍的不错,但配的文字就有点不堪入目了,什么恶心什么有违人伦,搞得跟同性恋就是死罪一样。
像极了一篇为那些本就不了解同性恋或者讨厌同性恋者们洗脑。
梁静静咬着手指甲,盯着密密麻麻的字嘀嘀咕咕冷笑起来:“初中生写的吧,标点符号都用错了。”
“我们应该抵制这种恶俗风气,不是吗,还句号。”梁静静读着读着,脸上的笑容逐渐消失,她像是发现了什么重大的秘密似的,开始对着文章疯狂翻阅,句里行间仔细一一查找。
熟悉的惯用写法,让她的脑袋嗡了一下。
“靠!”梁静静没忍住蹦出一个脏字。
她关掉手机从坐便器上站起来,努力压制随时可能暴走的心情,冲出了厕所。
开门瞬间,迎面撞上了来人。
梁静静一个踱步过去直接抓住了来人的手腕,拖着她,俩人站到窗户下。
梁静静掏出手机,点开贴吧的那篇作秀文章,质问道:“朱丽丽,这是你写的吧?”
朱丽丽看了一眼,眼神闪躲:“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别装了,”梁静静一点不留情面,“我知道是…”
话刚说一半,上课铃不巧的在此刻响了起来。
梁静静瞪着朱丽丽,指着她的鼻子,咬牙低声威胁道:“这堂课下课后,学校天台上见,你对我有什么意见,我们当面对质,别玩这些见不得光的把戏,没意思。”
上课铃声催得紧,梁静静说完就连忙往教室赶。
朱丽丽跟在后面慢吞吞出来时,给宿舍的几个要好的朋友发了条信息,才朝着教室的方向走去。
朱丽丽前脚刚走,后脚李文杰就从男厕里走出来,他步伐冷静,面露深色看着朱丽丽的背影。
紧接着,男厕里又走出来一个人,这人见到李文杰后一惊一喜。
“李文杰!”这人速度十分之快,没等李文杰回头,说话间就已经站到了李文杰身前。
李文杰一米七九的个头到了这人面前,竟显得特别瘦弱矮小了。
李文杰冷漠的看着比自己高半个多头的人往后退了几步,皱起了眉说:“陆旭阳!你到底想干什么?”
陆旭阳不但没止步,反到得寸进尺向前进了两步,直把李文杰逼到了墙边,他一只手撑在李文杰的耳旁,说道:“我就想让你帮我补补课,你不是全年级第一吗?”
“拒绝。”李文杰拍掉耳旁的胳膊,撇过身离开原地。
陆旭阳是谁,一方校霸哪里受得了这种气,他跟在李文杰身后就是一脚。
“你TM装什么装,不就是破成绩好一点,我能给你脑壳打稀烂你信不?”
李文杰被身后猛烈的一脚踹的有点晕,慢慢吞吞从地上爬起来后,没在理会身后骂骂咧咧的人,继续往前走。
他满身都是伤,也不差陆旭阳这一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