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祖。”叶锦熙松开牵着盛桓溪的小手，小短腿跑出了百米冲刺的感觉，一下子冲到林栖风怀里。
盛桓溪虚握了下空荡荡的手指，眼中划过遗憾。
林栖风眼中笑意愈发明显，接住叶锦熙后将他一把抱起，顺手掂了掂重量才满意的抱进怀里：“重了。”
叶锦熙噘起小嘴巴，眼睛圆滚滚的，却没有反驳。
先是他的漂亮娘亲，然后是他爹爹，后来还有明心大师、明意大师，甚至连凝竹仙子都会没事塞给他几块点心。
在众人一日复一日坚持不懈的投喂下，叶锦熙成功从一开始徒有其表的空心团子变成了现在一入手便觉得沉甸甸的实心团子。
“胖点好，我们君安还小呢。”林栖风笑着捏了捏幼童肉嘟嘟的小脸蛋：“长大了就是正常体型了。”
叶锦熙想了想，愉快的表示赞同。
林栖风看着他那副‘嗯嗯嗯，就是这样子的，没错！’的小表情，觉得可爱灵动的同时又禁不住感叹叶锦熙这双眼生得好。
清澈明亮，眉目传情。
哪怕因年幼而显得圆嘟嘟的，但也丝毫不妨碍眼眸流转间传情达意。
林栖风这么想着，站起身，终于舍得将目光从叶锦熙身上移开。
他先是看向落青，淡淡道：“不错。”
没头没尾的一句，落青却立刻理解了其中蕴含的意思——不错，很快便将君安带回来了。
他眼中闪过一丝无奈，轻声唤了一句：“师尊。”
林栖风却已经看向盛桓溪。
盛桓溪抬头直视林栖风，这段日子急速成长的少年似一棵生机勃发的小树，挺立着伸展枝丫，不断向着参天大树转变。
林栖风英俊的眉眼间带出一抹满意：“天生剑骨，火灵根，很好。”
“跟我来。”他道。
说着，他朝右侧房屋内走去。
叶锦熙睁圆眼眸，好奇的探头去瞧。
说起来，上次他和爹爹来看望林栖风时，还没进过屋子呢。
屋内摆设简单，最上首的檀木上摆放着一把长剑。
长剑无鞘，剑身线条流畅，剑锋雪亮，在摇曳的烛火下闪烁着逼人的冷光。
它只是静静摆放着，扑面而来的凌厉剑意便几乎割伤站立在它面前的人的肌肤。
望着它，似乎就能看见剑身浴血，热血四溅的场景——残酷却美丽。
叶锦熙摇摇晃晃的小短腿停了下来，他望着这柄长剑，忍不住道：“它应该在战场上。”
而不是现在这般，名剑蒙尘。
林栖风微不可查的怔了一瞬，他用脸颊贴了贴幼童细润的胖脸蛋，感慨似的道：“当初，你第一次见到它时也是这么说的。”
应和他的话一般，长剑嗡鸣着浮起，在盛桓溪警惕的注视下亲昵的凑到叶锦熙身旁，甚至因为怕割伤叶锦熙，转而用剑柄轻轻碰了一下叶锦熙手背上的肉窝窝。
然后，它“嗖”的一下重新飞回檀木上，板正的把自己放好。
叶锦熙感受着那一闪而过的凉意，忍不住抿嘴笑了起来，眉眼弯弯，酒窝甜蜜。
林栖风垂眸掩去那缕复杂与动容，很快恢复了平时的潇洒自如：“这是你太师祖的佩剑，青夜。”
叶锦熙知道这是在向他介绍，但更多的却是和盛桓溪说。
想必是因他爹爹收盛桓溪为徒之事。
鸦羽似的眼睫微落，叶锦熙想了想，将太师祖同曾祖傅薄月划上等号。
这么一理顺，叶锦熙又升起些疑问：曾祖明明在缥碧峰瀑布后修行，为什么他的剑却被供在这里？
就像……在祭奠谁。
“去磕个头吧。”还没待他往更深处想，就听到林栖风淡淡朝盛桓溪道。
盛桓溪下意识的看了叶锦熙一眼，然后才默默迈步上前跪在蒲团上，结结实实的磕了三个头。
“该说的，想必你师尊在拜师那日都已经说过了，我也就不再重复。”林栖风将盛桓溪的一系列举动看在眼里，却只是平静道：“切记，初心易得，始终难守。”
***
清晨，明媚的阳光洒落在树梢，氤氲的薄雾渐渐散去。
主峰山腰巨大的白玉广场上，身着雾色弟子服的云芃山弟子三三两两聚在一起，虽互相说着话，却依旧忍不住时不时抬头看向正东方的高台。
“人好多啊。”罗茂思收回望向高台的目光，余光瞥见周围人头攒动的景象，禁不住感叹道。
“幽荣秘境本是百年一开，上一次秘境与本界融合开放还是在二十六年前。这一次因灵气异常涌动才提前开放，怕高阶修者进入灵力波动过强导致意外，故只允许元婴之下的修者进入，大家自然十分积极。”他身侧的女子语气冷静的分析。
“只不过虽然高阶修者无法进入，但也不代表我们真的就能高枕无忧。况且——”
她叹了口气：“幽荣秘境独属于云芃山，向来以奇花异草遍布著称，可是二十六年，上一次秘境开放时被采过的地方会在这么短的时间内重新长出灵植，并且达到采摘的标准吗？”
“云巧，你说的对。”罗茂思闻言若有所思，但很快，他便被身后几人的对话吸引了注意力。
“韵妍，你之后要去哪里历练啊？”
“魔渊边的一座小城，我还没见过魔族呢。”
“我也没见过——那你要小心一点，听说魔族不仅长得奇形怪状的，还性格残暴。”
“要是可以的话，记得给我们用留影石记录下来啊。”
是几个少女嘻嘻哈哈的在和同伴交流着。
罗茂思知道她们在说些什么。这几日经常可以听到类似的对话。
前几日恰好是他们这一届即将下山历练的弟子分发巡检司令牌。
衣袍整齐的弟子们列于主峰峰顶广场，主峰露妍长老施法从玄色大鼎中托起数枚令牌，令牌被裹在灵气中，形如水珠，从天而降，精准落入每一位弟子手中。
之后，他们便在长老的监督下印刻名字，然后纷纷去宣雅峰领取任务地点。
但引起罗茂思注意的并不是这一些对话，而是几位少女之后所说的内容。
“你听说了吗？”
“什么呀？别神神秘秘的。”
“是云少谷主啦。他可真好看，像个瓷娃娃似的，但人却不像瓷娃娃那么娇弱。他还是青龙，妖族的殿下。”
“这不是早就知道了吗？”同伴有些无奈。
“是我的错，跑题啦。我想说的是听说云少谷主历练的地点是南桑呢。”
“南桑？”同伴惊讶的重复了一遍，想起什么似的压低了声音：“那盛师兄呢？”
“盛师兄一开始接到的任务地点不是南桑，但他用手中积分和任务堂弟子更换了地点。”
“那得多少积分啊！”有少女惊叹。
“盛师兄除了陪着云少谷主就是接任务去妖兽谷战斗，手中积分自然多啦。”说话的女子忍不住畅想：“要是我之前也努力努力，多接些任务就好了，那可是积分啊！”
“你是医修，攒积分的速度自然会慢些。”同伴安慰道。
……
后面她们说了些什么罗茂思已经不知晓了，他现在满脑子都是曾经在平波巡检司遇到的小小孩童。
不知不觉中，已经过去十一年了。
当时，吴霄风师徒被带回落霞宗听候判决，落霞宗的另一位长老接管了平波巡检司。
那位长老雷厉风行，将吴霄风师徒所做的一切公布于众，众人哗然。
罗茂思也不敢相信将他带回巡检司的罗辉师兄竟做下这么多的错事。
但各人都有各人的路。他伤心之后暗自下定决心要努力修炼，希望未来自己可以在巡检司任职，守护一座城池的安宁。
这既是他自己的愿望，也是想替罗辉师兄赎罪。
后来，各门派招收新弟子，他不知抱着什么心思去了云芃山。
可惜，这么多年来，他一直没有见到想见的人。
叶锦熙身为神葬谷少谷主，时常会回神葬谷住上几日。
而他在云芃山时除了在缥碧峰修炼便是去其余三位首峰峰主处。
能进云芃山的弟子皆是根骨颇佳，罗茂思在其中并不是特别出众，只分配到了一座普通小峰里。
云芃山面积广阔，想要见到一个不经常四处走动的人更是难上加难。
因此，十一年来，他虽曾远远见过盛桓溪一面，却没有碰到叶锦熙一次。
好在，当时同他一起拜入云芃山的还有云巧，虽不在同一座峰，但也让他不那么孤单。
突然，人群骚动起来。
罗茂思下意识看向高台，却见其上依旧空无一人。
他先是皱眉，然后猛然记起什么，立即转头望去。
果然，他猜对了。
在众人各色目光中，一身雾色长袍的少年步履轻盈的踏进白玉广场。
作者有话要说：“初心易得，始终难守。”——《左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