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上面记载了一个秘术：以女子精血为引，再辅以相应的药物，便可增强修为。但因为精血效力有限，所以每隔三年，就要再次挑选女子取血，以助修炼。”

“师尊等我记下了秘术后，当场焚毁了秘籍。我也是这时才知晓师尊早已改换门庭，暗中修炼此秘术多年。我问师尊为什么会将这等秘密告知于我……我现在还记得师尊的回答：‘我在你的身上看到了我自己的影子。资质愚钝，明明从未懈怠修行，却永远落人一步。’所以师尊一直以来只有我一个弟子，也愿意将他的秘密向我倾吐。”

罗辉苦笑：“可惜，我辜负了师尊的信任。”

叶锦熙手指微动，操纵着青金色灵力在罗辉身上盘旋几圈后收回，问：“你身上没有魔气，那个秘术与吴司使身上的魔气无关？”

“不是。”却是被钉在地上的吴霄风回答：“我在一次历练中偶然捡到了个木盒，盒子里是一本秘籍和一个白色香囊。可惜，秘籍上记载的是魔族功法。我本应该将秘籍立刻焚毁，但鬼迷心窍似的，我偷偷藏起来了那本秘籍。随着时间的流逝，和我同时进入宗门的同伴早已将我远远甩在身后……”

他下意识的摸了摸自己苍老的脸庞：“我被派到平波巡检司时已经寿命将尽。但我不想死。”

“所以你就放弃原本的路，开始修炼这来路不明的秘术。”叶锦熙垂眸瞧他，精致的小脸冷肃着，神态奇异的与落青重合。

明明叶锦熙面容上更多的是继承了云家人的明艳璀璨，但这一刻，江言玉却恍惚间看到了一个缩小版的衔霜剑尊在冷声质问。

他回神后无奈摇头，唇角温和含笑。

“是。”吴霄风大笑出声：“不然呢？就那么眼睁睁的看着寿命耗尽，老死在平波巡检司吗？”

他猛然敛了笑：“我杀的那些女子大多都是风尘女子，要不然就是些婢女流民，她们活着也是受罪，还不如成为我的养料，让她们死的更有价值些。”

叶锦熙厌恶皱眉。

落青看了吴霄风一眼，衔霜剑忽地从吴霄风肩膀上拔出，划过胸壁，洞穿了他另一边肩膀。

“活该。”叶锦熙冷嘲。

“继续说。”他目光移回到罗辉身上，命令道。

罗辉视线似是在吴霄风身上凝固了一瞬，才继续道：“我修炼的秘术是经师尊改良后的。师尊在收我为徒时已经修炼那秘术多年，堪称对那秘术了如指掌。修者对魔气太过敏锐，师尊身上有香囊隐藏魔气，我却没有。因此，我若是修炼了，没有遮掩，必然暴露。”

“于是师尊为我专门改良了秘术，虽然改良后的秘术效果减弱许多，但却不会修炼出魔气，所以我体内运行的依旧是灵力。”

说这段话时，罗辉低着头，看不清表情，语气是感激的，可是却掺杂着缕复杂的情绪。

“吴霄风待你很好，你为什么会背叛他？”

叶锦熙听完他的话，扬眉问他。

吴霄风闻言也顾不得逐渐加重的伤势，望向罗辉，眼中杀意里掺杂着疑惑。

“我出生在平波城附近的一个村子里，父母一辈子没出过远门。后来，父母病故，只剩下我和妹妹罗莲相依为命。”罗辉道：“她被来城外游玩的官家小姐看中，买去当了婢女。几月后，我被师尊看中，收为弟子。”

“师尊命我去密室那日过后，我开始修炼秘术，也是这时，我才知晓菱花坊所卖镜子里隐藏着魔气。那是师尊暗中建立起来监视平波城内女子、提供精血来源的一个据点。”

罗辉渐渐陷入回忆。

不过几年时间，因为秘术，他的修为提升的前所未有的快，与天资出众的同辈间的距离逐渐缩小。

他彻底沉迷进去了。

选定女子剥取精血之事大都是吴霄风亲力亲为，他很少查看那些即将化为他们养料的可怜女子的名字。

因此，他服用丹药过后，沉溺于再次大增的修为中时，一个突如其来的消息将他砸懵。

罗莲失踪了。

屋子里放着菱花坊买来的镜子，夜间孤身一人时突然失踪……

吴霄风收他为徒时，罗莲早已离开村子，而罗辉也很少提起这个妹妹，因此吴霄风对罗辉和罗莲之间的关系竟一无所知。

自己的妹妹化作了自己修为的养料……

罗辉既恨吴霄风，也恨自己。

叶锦熙冷眼瞧他，语气冷漠：“所以你便诱导我们去怀疑吴霄风？”

“师尊行事谨慎，每次选中的女子皆是身份卑微之人，哪怕偶尔有富家小姐，父母也都是极为注重名节的迂腐之辈，绝不可能将失踪之事闹大。所以这些年来，从未出事。只是不知道这一次是如何调查的，与皇家有些许牵扯的苏小姐竟被归入名单，而且师尊在服用丹药后突然有所突破，闭关去了，菩提树下枯骨也被翻出……”

罗辉笑起来：“天赐良机，所以我就故意在云芃山四位面前表现出破绽。”

“你让我想起一个人。”江言玉突然感慨出声。

叶锦熙眉心微蹙，瞬间了然。

“你和那位苏公子颇为相似。”江言玉淡淡道：“装聋作哑，坐享其成。”

罗辉神色一僵。

罗莲真的是心甘情愿的被官家小姐买走，从此失去自由身，成为他人奴仆的吗？

罗辉成为吴霄风弟子后，为何不为罗莲赎身？

罗辉在罗莲死后，捡回平波巡检司那些幼童，到底是在赎罪还是自欺欺人？

……

“懦弱却恶毒。”落青冷漠评价。

叶锦熙扫了一眼面色恍惚的罗辉，却无一丝怜悯，

——自作自受罢了。

“为什么在那些女子死后，将她们埋在菩提树下？直接焚毁尸体岂不是更加保险？”

“因为怨气。”罗辉惨白着脸回答：“那些女子死前被强取精血，经受凄惨的折磨后同时死去，魂魄虽散，怨气长存。所以将她们的尸骨埋在菩提树下镇压。”

叶锦熙：“那菩提树有何特别之处？”

罗辉：“是数百年前由佛子明心亲手所种。”

叶锦熙闻言微怔，继续问道：“菱花坊坊主之死是你在暗中做了手脚？”

“不是我。”罗辉摇头：“他活着，我反倒是多了一个证人，我何苦害他。”

“好吧，看来你知道的都说出来了。”叶锦熙若有所思的点头。

红色光影伴着痛苦的嚎叫一闪而过。

罗辉捂着丹田蜷缩起身体，不过须臾，皱纹爬上他的面庞，黑发尽数苍白。

猝不及防间，除了落青，其余人皆怔住了。

——叶锦熙废了罗辉的修为。

“你！”吴霄风眼瞳紧缩，挣扎着要起身逃离。

江言玉四人回神间，盛桓溪眼眸亮了起来。

他盯着叶锦熙虽带着软乎乎婴儿肥却已可以窥见几分艳绝之色的侧脸，向往和喜爱交织。

“着什么急？马上就到你了。”

可爱的小酒窝深陷，叶锦熙的语气天真而甜蜜。

他爹也没有辜负他的信任，十分有默契地，衔霜剑抽出，悬空而落。

伴着吴霄风的惨叫，叶锦熙抱住他爹有力的手臂：“爹爹，快通知落霞宗吧，我们可是替他们处理了两个叛徒，也不知道他们会怎么感谢我们诶。”

江言玉嘴角一抽，收拾好心情，走过去将吴霄风师徒用捆仙绳绑好。

衔霜剑浮起，剑身清冽，不染丝毫血迹。

它飞到落青身旁，却被落青反手握住，放在桌上。

叶锦熙笑着道：“衔霜，你脏啦！等你洗完澡才能被我爹爹收起来。”

衔霜剑嗡鸣几声，似在抗议。但落青眼风掠过，它也就老实下来。

范云菲几人这才彻底清醒，跑过去帮江言玉处理吴霄风师徒。

“小师弟，你好飒啊，我要向你学习，也要‘嗖’的一下就把这些叛徒的修为给废了。”范云菲边帮忙边惊叹道。

“就你？”范云棋嘲讽：“小师弟的力道控制的恰到好处，要是你，直接把人弄死了吧？”

“……”

叶锦熙听着他们的拌嘴声，眼中涌出笑意。

许是因为衔霜剑尊和神葬谷的名头太大，落霞宗很快便派人过来处理吴霄风师徒。

来者态度也相当谦卑，承诺一定会重视此事，给出一个让大家满意的答复。

等落霞宗使者走后不久，也许是落霞宗那边下了命令，平波巡检司也根据叶锦熙交过去的账本整理出了上面女子的信息。

叶锦熙翻了一遍，皱眉：“生辰八字没有什么特别的，是有几个阴时出生的，但看起来像是巧合。”

“不过……苏小姐也是阴时出生。”

落青捋了捋怀中幼童翘起来的柔软卷发：“是还有些疑点，我已经告知掌门真人了。”

“那好吧。”叶锦熙收起记录着信息的纸张：“明天就是神女祭了啊——”

他仰头看他爹，漂亮的圆眼睛里溢满期待。

“可以出去玩。”落青应允。

叶锦熙依旧盯——

落青无奈：“你不是已经猜到了吗？”

叶锦熙鼓起腮帮子：“那不是还不确定嘛。”

“你想的是对的。”落青轻叹。

——神女祭，祭的是云持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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