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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章 纵使万般娇容似 不敌忆中一缕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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屋檐上逐渐融化的冰锥终是托不住自身的沉重,伴着一声清脆的碎裂声坠落在地。

欲将离去的青云随着这一声碎裂而转身折回,眸底泛着微光,真诚的样子与方才判若两人,“青云可否邀秦大哥到后堂一叙。”

“好。”秦桑几乎是不假思索的应道,这声秦大哥让他心头一震,似乎应一声,那个姑娘便会从青云的身后蹦出来,逼着他改口叫姐夫。

这一幕恍惚而过,仔细想来,早已过去多年。

此时的红衣着一身济苍山小厮的装扮正趁着所有人都在前厅入席,疯狂的在秦桑的寝院内寻找三个娃子的影子。

她为了乔装,不惜将自己的脸蛋子用窗台上的干土抹了一遍,拿碳将自己的眉毛涂的粗短了些,又用素色的麻布做了块面巾,将自己包的只露了双眼睛,若是逢人问起,就说自己从南方迁来的,受不了这北方的沙土。

秦桑的寝院不大,南北五间东西各两间,红衣就连那些陈柜都不放过的翻遍了,愣是没找到一丝人影。

她不禁怀疑起这些看起来普普通通的房间是否藏了暗室在里面。

以前闲来无事跟阿生他们去茶馆听书,听到过许多官商权贵会在自己府中修葺暗室,用来存放贵重物品,更有甚者,居然在暗室中豢养私妓。

于是,她鬼使神差的来到了内室,这里陈列简单,除了一张床榻,便是陈旧的柜子和堆满了书卷的案桌,看这些陈设的材质也不过是些不值钱的榆木,看来这将军的确落魄。

红衣转身欲去床塌下翻看,却不觉背后一凉,一具高大又散发着凛冽的身躯出现在她的身后,她心一沉,手腕一抖,袖口内的短刃滑到了手心里。

短刃出窍,红衣持刃转身欲刺,却发现身后的凛冽不过是一副挂在内室屏风旁的金色流云甲。

那铁甲因常年被血污沾染而暗沉,没有说书人口中那般金灿光耀,可这种暗沉反而透出一股肃穆,霸道而强势。

它仿佛一支劲弩,夹风带雪的射中了红衣的眉心,她浑身一颤,将常年困扰她的梦境撕开了一条裂缝。

在那个冗长又悲怆的梦中,她驱着一批黑鬃的烈马向前,在一片生满胡杨的山坡上,白雾霭霭,不见前路,她不知自己去向何方,亦不知自己肩负何使命,可当她奋驾直驱,却被身穿这一身铠甲的男人所拦。

那男人持一把长刀,背身而立,喝她下马,她壮胆向前,却被赫然回首的男人执刀刺入胸膛,她愕然抬首,却不见那人身影,只留那把利刃在胸前开出大片的血花。

恍然间,红衣猛吸一口气,只是看着这甲衣,额头上便渗出了细汗。

就在此时,内屋窗纸竟真的被一把长刀所破,那长刀如一支箭直冲红衣喉处,红衣侧身翻上床塌,抓起榻上的棉被,抡起手臂,朝窗扇处挥去。

那棉被将追着长刀而入的副将天冬包了个结实,等他费劲将棉被摘去,红衣早已从后窗跳出。

天冬被将军提前遣回寝院为前来叙旧的青云备茶,不想在将军内屋发现了偷入的窃贼,情急之下拔刀刺入,却被那窃贼躲过逃了出去。

遂从后窗逐出,顺着那屋檐处踩落的瓦片飞跳上去,发现前方小贼没跑多远,于是,摘下一片瓦楞,手腕聚力,打水飘般朝那小贼的腿弯处飞去。

红衣被瓦片偷袭后向前跪倒下去,屋脊空旷,没有抓取之处,无奈直接从屋檐滚落,又跌落至院内,肋骨下两寸处刚好磕在了花坛旁的石砌上,红衣不禁嘶哈了一声,还未起身,就被天冬持长刀抵在颈处。

“红衣!休要在此胡闹!”青云厉声健步入内,继而回身朝并肩前来的秦桑道:“此人是我的新纳的女婢,生性顽劣不堪,我方才还想这丫头跑去哪了,没想到竟疯到了此处,让秦大哥见笑了。”

说罢,一脸羞恼的转身朝半仰在地上的红衣道:“还不快起身见过秦将军。”

红衣一头雾水,这男子前几日还说是自己的夫君,这才几日,又变成她主子了,这身份转换的让她措手不及。

不过,今日事败,已是闯了祸,她的小夫君许是情急之下为她开脱,又或者不想让旁人知晓他俩的关系也未可知,所以,一向反应快的红衣,麻溜的起身应道:“小女子见过秦将军。”

而这句再寻常不过的话语,却让踱步跟来的秦桑止步于院门处,盯着院中被头巾围的只剩个眼睛的姑娘,有些愣神。

今日是冬日里少见的晴日,园中微风,摇曳着枯树枝头不肯离去的残叶,女子的声音像一记闷雷炸开在秦桑的耳廓里。

他早就得知,济苍山左使有个怪癖,喜欢收集剑眉凤眸容貌清丽的女子,别人只道世人各有所爱,而只有秦桑明白,青云是放不下对阿楚的执念,即便是他身侧的丫鬟婢子,也都一律云衫雪锦白玉簪。

而今日他口中新得的女婢,竟然连音色也如此相似,秦桑眸光微动,意识到自己的失态,随即含糊点头,权当作了回应。

“去屋里坐吧。”他转头朝青云道,目光再没看向那位名叫红衣的女子,似乎只要转移了视线,就不会再被杂乱的心绪所支配。

应声向屋内走去的青云,背对着秦桑的琥珀色眸子内闪过一丝窃喜,哪怕一瞬,他也捕捉到了秦桑眼中的的慌乱。

而这分能够乱其心志的慌乱,正是能够杀死秦桑理智,奴役他灵魂的唯一捷径。

他不仅要让他死,还要让他死于挚爱刀下,为这一世不公平的轮回画上句点。

进了屋,两人相向座于案几两旁,青云环视着屋内的陈设,不禁道:“没想到这么多年过去,秦大哥还是如此不拘小节,严良这般待你,你竟逆来顺受视若无睹,弟弟我都有些替你气恼。”

秦桑淡笑,为青云斟茶,“桌几简陋,茶却是好茶,尝尝。”

“云糯!”老实站在青云身侧的红衣脱口而出,她猛的一吸鼻,露着的一双凤眸中又闪过一抹疑惑,她都不知道自己竟还知晓此茶的名字。

秦桑一怔,再次不能自控的向青云身后的红衣看去。

多年前,将军府后院的马场上,他的楚儿也是一口喊出了他身上的茶香,云糯茶一两千金,有价无市,能够识得并嗅出此茶的,十有八九都是权贵,不是一般女子能够辨别。

“你身边的婢子都这般见多识广吗?”秦桑的食指在茶杯的边缘打着圈儿,故作不经意地问道。

这个小动作落入青云的眼里,让他不禁笑出声来,人活一世,什么都会变,可有些习惯,却终生难改。

比如秦桑的这个喜欢在茶碗边缘打圈儿的小动作,只有当他心绪杂乱的时候才会做出。

秦桑见青云莫名其妙的嗤笑,有些不解。

“睹物思人,刻意培养罢了。”

听完青云的回答,秦桑的眼中不禁有些落寞,原来相似的音容习惯甚至为人和学识都可以是后天所学,有这样一个替身在夜深人静时以解相思之苦,确实是青云这小子能想出来的办法。

他饮尽面前的云糯茶,彻底将不该有的心思收了回来。

“今日前厅不便,其实邀秦大哥一叙还有一事,”青云顿了顿,思忖片刻接着说道,“世人皆言将军落魄,可青云以为,将军此次来蓟,确是那谢广走的一步好棋。”

“哦?说来听听。”

青云用手指沾了茶水,在榆木做的案几上点了三个点,“自南向北,蓟州、黑城、凤陵,秦大哥觉得,这三处有何共性?”

“都在京河水域。”

“这只是其一,蓟州的水利、黑城的田税、凤陵的畜牧每年向朝廷汇报用的关赋手札都需要叶相批注,再呈到圣上的手里,京河一带水患三年,三州的田税、畜税、商税却连年丰收,秦大哥不觉得奇怪吗?”

秦桑抿茶静听,并未打断青云的话。

“如今那水利迟迟不肯修葺竣工,难道真的是因为青崖山天险难攻?秦大哥来蓟州不过数日,对蓟州的大小官吏还不了解,我这里有一份名单,上面是严良在堤坝上安插的一众徭役,若是秦大哥信我,不妨顺藤摸瓜,查一查这水利无法及时竣工的难言之隐。”青云说罢,用茶水将方才画的三点连成一线,“攻克蓟州水利,三州灾年的税收实情自会水落石出。”

青云起身向秦桑作别,“话已至此,再无多余可以透露,望秦大哥臣民一心,早日救蓟州百姓于水火,时辰不早了,我也该回山了。”

“为何要助我?”如同青云所说,他刚来蓟州数日,急需探明严良在堤坝上的暗桩,如今,青云一份名单,正解燃眉之急。

“我一介商贾,向秦大哥助力,这其中自然有财所图,蓟州与济苍山贸易庞杂,等下次有机会,再与秦大哥细谈。”

秦桑听青云回避,便也不再追问,遂起身相送。

夕阳徐上,红霞漫天,青云携随侍一路策马向北,趁天未黑,便抵达了济苍山主峰。

可这一路上来,青云只快步向前,并未搭理跟在身后的红衣,红衣以为他许是在怪罪自己自作主张,乔装混入州府惹事,只好乖乖跟上,不敢多言。

谁知回了溪月阁的青云却禀退了殿内所有婢子小厮,只留她一人在内。

“州府的茶香还是我溪月阁的茶香呢?”用镊子在碟中拨着茶丝的青云不咸不淡地问道,目光幽幽的带着一丝侵略向红衣扫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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