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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7章 相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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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番激烈争吵之后是长久的沉默。

青云有些看不懂,他对面的男人曾在乱世中被千军万马誓死追随,跺跺脚就能让疆土倾覆改朝换代,却在此刻,乖乖的坐在案几前,被他贬到尘埃里。

那份平静让青云感到讽刺,他在示弱吗,为了讨好他,还是为了讨好那个多年前弄丢了阿楚的自己。

秦桑将案几上四散的茶盏笨拙的一片片拾起,捡到最后的细碎时,不小心被尖锐处在指肚划了个口子,渗出的血滴在了茶水中,似梅花开。

但他依旧卖力的的捡拾,将碎片聚拢在案几的中心,像是在拼凑多年前,青云对他的那份仰慕。

秦桑看着青云的目光逐渐涣散,仿佛透过他望向另一个故人,自言自语道:“你说对了,我是怯懦,我曾为了活下去,背信弃义,给最疼我的师父亲手喂了毒,也曾为了逃出那个暗无天日的天牢,斩断了我最好的兄弟的退路,人们只见我饮血如泔,却不曾见我卑微求活,更无奈将你弃于幽冥。”

他终于捡完了最后一片碎盏,目光也重新聚焦于青云的那双血眸上,“其实三年前入狱时,我就已经托人查到了你的下落,当时的济苍山已成气候,有项义这个北方华佗给你做师父,我也安心,所以未曾想过打扰,可你一步步堕入深渊,沦为欲望的阶下囚,我不得不拉你一把,为了你也为了你那故去的长姐。”

“住口。”青云声音很轻,似乎厌倦了与眼前这个男人的博弈,他眉间露出一股疲态,“我不会与你合作,更不会被你的只言片语蒙蔽,既然你看不上我们这条船,也请你莫要插手,若是挡我的路,一朝再见,就是兵戈之下,我不会手下留情。”

青云缓缓起身,将方才因暴怒而扯乱的衣衫捋平,把袖口往下扯了扯,盖住了小臂上醒目的疤痕,又变成了那位隽秀润玉的公子,“阿生,我们走。”

秦桑没有抬眸相送,只是对着即将离去的背影道:“你的婢子阿音是我的人,今日之后便是公子的人了,你要杀要剐随意,从此以后,青云公子一切言行,我秦桑再不多嘴一句。”

青云一怔,想起了那个三年前在济苍山下被他救起的女娃……

“公子救我,我弟弟死了,没钱收尸,让我跟着公子赚些银子,好给我弟弟买口像样的棺材……”

那年的青云,还没有走出被丢弃的执念,听到这丫头如此说,便想着她定也是个疼爱弟弟的长姐,于是将她留在了身侧。

如今想想,秦桑的手段大都诛心,自己能入套也不全是因愚蠢,怪不得他这些年的一行一动,对方都能够如数家珍,原来他早就在他身边放了一双眼睛。

出了茶楼,在旁边的胡同里,青云上了一辆幰车,车上帷幔半掩,阿生却没有一同上车,而是站在车旁,耐心听车内之人静言。

“我说的你可都记下了?”

“阿生记下了。”

半掩的帷幔中伸出了那只爬满疤痕的手臂,扔了一个锦盒在阿生的手里,“记住,你只有一炷香的时间,一炷香之后墙外会有马车等你,但只等三刻。”

那只手臂再次没入帷帐,帷幔放下,马车向前驶去。

这几日下了几场急雨,已是三月初的春夜,骤然冷到了腊月天。

倚在门框处的南星,打了个喷嚏,骂道:“什么破天气,河里的冰都要化了,难道还要赶在花开之前下场雪不成?”

屋里被困了手脚的红衣早已放弃了挣扎,微闭着双眸阴阳道:“我倒是瞧着这春日来的实在,八成是这宅子沾了你们将军的戾气,这才迟迟不肯暖和。”

今日申时,她刚跨出院门,就被南星擒住,她力气大脾气倔,只听那姓秦的差遣,任她如何哄,都不肯将她松绑。

折腾来折腾去,到底是误了与青云见面的时辰,最后干脆半死不活的瘫坐在屋内的藤椅上,跟这丫头大眼瞪小眼的耗着。

可谁知,这丫头就像那猎敌的豺狼,对敌方的耐心稳得很,只要秦桑不松口,她便不会离开这院子半步。

这可把红衣熬的够呛。

就当她有些败下阵来,忽听瓦片之上有些窸窣响动,自那日刺客袭宅,她这双耳朵的警惕性就要比往常高上三分。

南星常年伴于秦桑身侧,对这种事早已司空见惯,不耐的将手里甩着的皮鞭往束腰上一缠,嘴上骂咧了一句,垫脚便不见了身影。

不稍片刻,门口便轻手轻脚的晃进了一个人,红衣手脚被绑,南星又不在身侧,情急之下,直接大喊好汉饶命。

她两只被绑的手抵在额上,作求饶道:“我也是被那姓秦的绑来的,大爷若杀,甬路往东主街向南第三口房便是,大爷若盗,这宅中金银都在东苑……”

“是阿生。”

少年的声音轻盈,透着一点不着痕迹的心疼,伸手就要去解红衣捆在手上的绳子。

“屋顶上是公子的人,他帮我争取了一炷香的时间,红姑娘,跟我回山吧。”

阿生有些没有底气,他太了解红衣的性子,知道此仇不报,绝不作罢,但她腕上的勒痕还是让他有些不舍,于是才试探的问了一嘴。

“不要动绳子,否则他们会知道有人来过。”红衣将手腕从他的指尖躲开,顺势攥住了他的手,冰凉的手心覆上了阿生的手背。

她犹疑了一下,还是将自己心中的疑虑问出了口:“是谁将你们从岭南书院卖去了谢府?”红衣握着阿生的手又攥紧了一些,她本不想提,怕阿生想起那些腌臢事,可她心中的疑虑像烛火投在墙壁上的灰影,忽闪着,让人心绪烦乱。

片刻思忖后她又道:“阿生,不要怕,也不要逃避,这个问题的答案对姐姐很重要,无论是谁,只要你说出口,姐姐都会替你讨个公道,即便……是楚青云。”

阿生有些讶异,辩道:“公子待我极好,他不像旁人只给我吃食和衣物,他教我读书,教我功法,红姑娘不该拿他做例。”

几个时辰之前,溪月阁中,青云看着提着点心来寻他的阿生,突然道:“你想让红姑娘永远陪在你身边吗?”

少年被这个对他来说已是露骨的问题问的有些不自在,但还是低头如实答道:“想。”

“你可知我才是红衣的弟弟,没有血缘,青梅竹马的弟弟。”青云一字一句,咬字清晰,这突然的坦白让阿生有些招架不住。

阿生想起初见红衣时,就因他当时叫了一声姐姐,这个疯魔的女子才落下了那只朝他伸来的血手。

这燎破的世间,她能活下去已是不易,却在地狱的边缘紧握他的手,拉着他一步步,躲避着周遭的陷阱。

萍水相逢的陌路,当真会有真情?阿生起初是不信的。

他只觉着这个姑娘心地善良,看不惯世道的残破,直到方才,青云的一席话,回答了他一直以来的疑窦。

“阿生,她如此待你,是因为把你当成了我。”青云声音很小,怕刺伤了他。

但惊讶之后的落寞还是不可避免的在少年的脸上一闪而过,他随之道:“那你为什么不告诉红姑娘,非要慌称是她的夫君呢?”

少年眸中种满了质疑,企图反败为胜。

“因为那个恶人骗了她,用虚情假意让她沦陷,又为达目的将她手刃于刀下,我抢来的,不是夫君这个身份,而是让她生不如死的过往,而这个恶人,与那个将你卖入谢府之人,是同一人。”

阿生眸仁震颤,“我见过那个人的背影,身材与公子相仿,着一身蟒纹黑裘……”

“不,你要说,你亲眼见那个人杀了你的兄弟,亲手将你送去了谢府,”青云躬身握住了阿生的双肩,少年的个头还没有企及自己,所以他弯下身去,靠他的眸子近了些,仿佛这般,自己说出的话更添了三分力度,“只有这样,你姐姐才会恨极了他,才不会临阵脱逃……”

“你是说,秦将军便是那个欺骗阿姐的人……”阿生后退了一步,脚步踉跄,“那你为何如此冒险?为何要将她置于如此境地!”

阿生语气里带着怒气,有些震颤却掷地有声。

他本以为红衣来此的目的,只是为了替他们仨出头,却没想到,这份报复之下,还藏着一份自己的私恨。

“阿生,有些仇恨,是不能假手于人的,她的仇人自然要她亲自动手,你我都代替不了,她虽失了记忆,但她的双目还能看见仇人,她的手还能卧起刀刃,而我们要做的,就将刀递到她的手中,你懂吗?”

少年身躯一颤,他不知自己瞬间的恐惧是因为眼前的男人,还是男人口中这荒谬诡谲的道理。

“阿生,让她做完这件事,自此,我会放你们自由,也会对她的过去闭口不提,而你,也将永远都是她心中最在意的那个弟弟。”

直到此刻,少年的眸子才露出了人性中的贪欲,“她心中最在意的人……”阿生只敢在心中默念,这个最字,他不曾有勇气渴望,但此时,却如一只蚁咬在胸口,虽无痛苦,但时而瘙痒难耐。

他看着烛火的影子在红衣的脸上摇曳,故意移开了与她对撞的视线,一番犹豫后开口道:“那日我被锁到谢淮房中,他去的急,插在外面的门闩松了一半,我用力将门扇晃出了一条缝,看见穿着一身蟒纹黑裘的秦桑在跟谢淮谈话……”

红衣一愣,他口中的黑裘不正是那日压在银两下那身衣裳吗。

阿生今日在茶馆中,自看到那身衣袍,已然断定那日谢府中的人确是秦桑,但他那日其实只是看见了背影。

但青云公子让他一口咬死那日撞见的就是秦桑,阿生心想许是他知红姑娘本性良善,若不咬死,怕她下手时会迟疑,所以也并未多想。

说罢,红衣攥紧他的手却突然松了,眼中的失落转瞬即逝。

她也不明白,为何在汹涌的恨意中生出了一丝莫名其妙的期待,这份期待被阿生的话浇灭后,有些难言的空落。

当她察觉到自己这丝微妙的思绪,立刻强挤出一丝笑,来掩饰慌乱。

“我只有一炷香的时间,我得走了,”阿生说罢,从袖口掏出了一个绣着白玉兰花的锦盒,“这是公子让我带给你的,若是他再敢……再敢欺负你,你就用这个对付他。”

阿生并不知道锦盒内装的是何物,只是原原本本的将青云的话转述,说完便用刚学会的蹩脚轻功,翻出了墙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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