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么久还不醒,该不会是死了吧?”
徐明水还没彻底苏醒,就听见这么一句话。
她只觉得身下极硬,脑袋抽抽得疼——听完这句话更疼了。
面颈之间不时有东西扫过,徐明水勉强睁眼,才发现那是一把高高束起的马尾。
方才说话的黑衣小少年抱着刀,伸着头扒拉她的衣袍,着重关照胸口与袖袋。
看起来是个杀人越货的主。
“你在做什么?”
燕珉被她吓了一跳,沉重的剑鞘一个没拿稳,直直掉在女子胸口,将那柔软的弧度都砸出凹陷,差点真要了徐明水的命。
“你没死啊?!”
燕珉震惊,啧啧称奇:“我还以为能捡漏呢。”
说到这儿,他忽然想起什么似的,眼神飘忽,显然十分心虚。
徐明水气若游丝,心道从未见过这么明目张胆的。
她身上凉嗖嗖的,血液流失的同时体温持续下降,本能寻靠温暖。她向着燕珉看去,一眼就看见了他极力遮挡的那团衣物。
这般眼熟,是她的外衫无疑。
上头绣线用得讲究,大概是想拆了卖钱。
身为男子已经做到这地步,丝毫不在意自己清白名声,想来对方也是真缺钱。
“救我,来日必然重金酬谢!”
徐明水没这样狼狈过,撑着说完这句话,眼前骤黑,最后印在脑海的却是少年冲过来的模样,高高的马尾又扫在她脸上。
有些痒。
她失去意识。
再次醒来不知是何时日。徐明水唇瓣干裂,辛辣的痛感逐渐唤醒她的意识,光线昏暗,门窗紧闭,周围还算干净。
只是不见那日的小少年。
徐明水下意识摸向颈间,抬手时牵扯到伤口,动作生生停在半路。
肩膀的箭伤被包扎好,先前没入血肉的那半截箭也不知去向。
徐明水垂首看了眼地上火盆,里头零散的碳芯不时蹦出一些火星。
才是秋日,只有她这个病号才用得上烤火。
她稍松了口气。
门扉吱呀一声被推开,燕珉仍是那时的打扮,见她醒了还有几分惊讶,捧着一篮频婆果快步走近。
“多谢你……”
徐明水一句话没说完,被燕珉陡然贴近的脸吓了一大跳。
“你还真是命大!”
燕珉脸上溢出笑意,亮晶晶的猫眼映着徐明水的脸,“你前几天一直高热不止,连大夫都说你熬不过去。”
被他的快活感染,徐明水顺着问:“那公子怎么不把我丢了?”
“江湖中人,岂有见死不救的道理?!”
燕珉左眼写着行侠右眼刻着仗义,似乎前几天那个扒人衣服的不是他。
徐明水只是笑,鼻尖忽然闻见一股果香。
燕珉浑身洋溢着快乐,把带回来的频婆果往桌上摆,似乎完全没察觉到空气中起了什么变化。
清浅的果香和桌上的似乎是同一种,徐明水目光落在燕珉露出的雪白后颈上,眼神深了深。
一是女男之分,二是乾元坤泽之别。
时下将性别分作六种,乾元、坤泽、平庸。乾元能使人受孕,坤泽天生适做孕体,都是不分男女的。余者两种皆可,只是几率不大,故为平庸。
她很不应该再待在这里,偏偏燕珉毫无所觉。
桌上的频婆果圆墩墩的,乖巧排在盘中,水红的果子被他握在手里,衬得手指纤长白净。
徐明水披着衣服站在他身后,逐渐分不清楚究竟是果子香甜,还是燕珉诱人。
待燕珉放好果盘,一回头就看见徐明水默不作声站着。
他往后一窜,捂着心口质问:“你这人怎么不出声啊!”
果香渐浓。
徐明水答非所问:“小公子可是坤泽?”
燕珉皱了皱眉,先前的亲近收敛几分,看徐明水脸色不对,才后知后觉空气中果香甜得有些过分了。
他惊恐捂住后颈处,很有些不知所措。
徐明水也一样。
信香随情绪波动,燕珉乍惊乍惧,催得香气浓郁非常。
见他陡然戒备起来,徐明水笑了一下,举起双手做投降状:“小公子,我就是有心也无力。”
除非她是个色中饿鬼,不然真不至于豁出命去冒犯燕珉。
两个人对面站着,面面相觑。
半晌,徐明水才小心开口:“小公子莫不是没带清心丹?”
大多是还在成长期的坤泽才会这样,为了防止被趁人之危,他们身上都会带些清心丹,吞一颗就能见效。
燕珉迟迟不动作,想来是没带。
被点破真相,燕珉恼羞成怒,面上带起薄红,瞪了徐明水一眼:“你不是也没带!”
再说,要不是为了给徐明水请大夫,他何至于没钱买药?
都怪徐明水!
可是这女人竟还怪他,燕珉越想越气,越想越委屈,顾不得要命的信香泛滥会对徐明水造成什么影响,恶狠狠盯着罪魁祸首。
徐明水叫苦不迭,控制着散了一点自己的信香出来,试图让燕珉好受些,从袖袋里掏银子去给他买药,却见人已经来到面前。
燕珉想出了个绝妙的馊主意。
他难受极了,成长热燥卷全身,脑子里浆糊一片。
他顺着徐明水微凉的信香攀过来,巴巴地凑脖子到人嘴边。
他声音软了不少,耳根彤红:“要不你帮帮我吧。”
反正徐明水伤着,不可能真的做什么,他还救了对方的命,让她给自己临时结个契不过分吧?
燕珉觉得自己聪明极了。
也就是他背对着徐明水,否则定会惊叫出声。
徐明水的手虚拢在半空中,仿佛要扣住燕珉后颈般,每一个指节却都僵硬万分,动弹不得。
燕珉离她那么近,像小时候两人尚未分化,日日挨在一起那样近。
雪白一段颈子毫不设防,浓郁的清新香甜气息软了她四肢五骸,徐明水忍得伤口隐隐作痛,哑着嗓子问他可想清楚了。
燕珉烧得着急,恨不得直接送她嘴里。
“我都不在意,你扭捏个什么劲!”
话音未落,一只手便拢住了他后颈。
女子的手天生与男子不同,徐明水指节匀称,指腹有一些茧,陌生的触感激得燕珉一激灵,随即而来的呼吸更是惊得他腿软。
徐明水的信香和他截然不同,幽凉一片,有如实感,可是呼吸炽热,两相矛盾,搅得燕珉大脑昏沉。
他只觉得自己的身体似乎起了一些难以言喻的变化,后背贴在徐明水胸前,叫嚣着想要更多。
他渴求的气息始终若即若离,燕珉揪着衣领,双目浸出泪痕,胡乱呢喃着什么东西。生平头一次感受到乾元的压摄,他慌乱得手足都不知往哪放,被徐明水勾得呼吸急促,带着点哭腔催她。
徐明水目光贪婪,逡巡扫视过细腻皮肉,唇瓣刚贴上信腺,身下的人就剧烈一颤。
两股截然不同的气息开始相融,徐明水能清晰地感受到牙齿陷入软肉,果香充盈着她的唇舌,仿佛独属她的猎物。
她曾无数次假设与燕珉的再见,心间仔细描摹过无数遍的面容在岁月雕琢下已经发生变化,但她还是一眼就认出了他。
燕珉已经完全软在她怀中,泪眼朦胧地咬着自己手指,快要喘不过气。
徐明水还有闲心关注这些,从他齿间掰出那根被咬出齿痕的手指,指尖无意被燕珉舌尖勾过。
顿时少年腰腹上手臂紧锁,软如琼脂的唇间多了一根不属于他自己的手指,霸道梗在他舌前,扣住他的齿关外掰。
燕珉无意识探出舌尖,耳边是徐明水的命令:“呼吸。”
他不太愿意。
可身体似乎有自己的本能,竟然渴望被这样对待,涎水与泪水顺着徐明水的手滑过,燕珉喉间压出一声喘。
临时结契是个漫长的过程,徐明水缓慢把燕珉每一寸都裹上自己的气息,始终在他身后贴着。
直到整个房间都是那股交糅后的奇香,临时结契才堪堪完成。
燕珉终于意识到这是个什么样的馊主意,捂着脖子仰躺在床上,双目无神,鬓发凌乱,像一颗被揉烂的浆果般馥郁熟美。
余光瞥见徐明水拿着帕子仔细擦手,顿时火冒三丈:“这样嫌弃,何苦答应。”
徐明水动作一顿,抬眼看向他,沉默了一下。
似乎是要证明自己并不嫌弃,她缓缓抬手,冲着方才勾住燕珉舌尖的手指落下一吻。
那上头早已擦干了,什么都不剩下。
燕珉脑中轰地一下,什么思绪都没了。
“你、你、你怎么能……”
圆溜的猫眼瞪到了此生极限。
徐明水折好帕子塞回袖里,看着十分妥善,连衣褶都没乱什么。
相比之下,燕珉的情况堪称惨状。
他卸了浑身的力道软在床边,半张脸藏在被褥中。
本是想逃避现状,可布料和他一样,紧紧裹着徐明水的气息。
方才结契完的小公子下意识去蹭,脸旁的被子被人扯开,这才陡然意识到自己做了什么。
在这人面前,他似乎总是在出丑。
燕珉微抿双唇,那上面还残余女子手指的力道。
房内一时沉默下来,徐明水把人从床上捞起来,拧了块帕子给他擦拭泪痕。
动作亲近又熟稔,仿佛做了数次。
燕珉忽然就不高兴起来。
他躲开徐明水的手,视线落到地面,闷闷道:“既然你已经醒了,那就早日离开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