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伤未好,无法赶路。”
“那我更无法带上你。”燕珉不看她,走到开了条缝的窗前吹风:“这间屋子租至月底,还有十余天才到期,你安心呆在这里养伤就是,就算我救人救到底。”
他不求回报,只想快速斩断这段孽缘。
看他说着就要收拾东西走人,徐明水也不装虚弱了,柳叶一般嫩绿的帕子被丢在水里,潮湿的掌心按到燕珉颈间。
掌下的躯体剧烈一颤,反应极大。
“你!”
圆溜溜的猫眼瞳孔骤缩,半启的唇缝里露出抹粉色,勾的人心折。
徐明水当时就不想做人了。
“你的信腺尚不稳定,若是再出现类似情况,又当如何?”
难道要再随便找一个人做同样的事情吗?
徐明水决不允许。
如果不是燕珉在大婚前夕跑了,那她们这一对定下娃娃亲的未婚妻夫,早该拜了天地。
好在她又找到了他。
不过燕珉已经不记得她的长相,倒是方便她行事。
被她这么一问,燕珉也开始思考。
他的视线在徐明水脸上打了个转儿,陷入沉思。
倒也没有那么随便。
倘若徐明水长得没有那么勾人,身量再矮一些,他是定然不会愿意被她咬的。
这般好颜色他拢共也没见过几个,再遇见一个的概率小之又小,自然也不会再有临时结契的机会。
“大不了我多买点清心丹。”
燕珉嘟囔着,他们结契本来就是权宜之计。
对面的女子哑然,索性破罐子破摔。
“的确,小公子并不是只有我一个选择,但结契是双向的,不光小公子,我也受到了影响。”
徐明水眸光沉沉,“我现下是离不得小公子的,天性使然,哪怕小公子身上沾染一星半点别人的味道,我也无法忍受。”
不光是这样。
心上人近在咫尺,她满脑子都是将自己的气味送到燕珉深处,里里外外,好把人永远禁锢在身边眼前。
……不能说。
燕珉哪见过这样的,可他能感受到徐明水的目光,仿佛饿狼见了肉。
简直是太、太不要脸了!
他不知道是不是所有乾元都这样,此刻竟不知道逃婚是对是错了。
可对方也是为了帮他。
脸皮薄的小公子真红成了频婆果,慌乱地舌头打结:“既然这样,那、那就再待七日。”
最多八日,那时候契散,两个人身上对方的味道也会尽数散去,从此桥归桥,路归路,大路朝天,各走一边。
“我还不知道你的名字。”
“徐获。”
燕珉干巴巴道出自己的名字:“哦,我叫燕珉。”
他紧盯着徐明水形状姣好的唇,生怕里面再冒出什么虎狼之词。
徐明水只是笑了下。
来日方长,万一把人逗得太过,她去哪找夫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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燕珉孤身离家,身上带的金银不少,可少年人偏爱行侠仗义,路上碰见不知真假的苦命人都是能帮则帮,一来二去,也不剩多少。
眼下她们租住在一间小院,胡同里几乎都是租客,胡同口就挨着主街,熙来攘往,热闹的不行。
燕珉是待不住的,接了徐明水给的银子去抓药煎药,剩余的时间总到处跑,才不过几天,周围的邻居们就都知道这家住了个钟灵毓秀的小少年。
隔壁新搬来的人家也知道了,当家的夫郎与燕珉岁数差不多,带着上门礼来拜访过,讲了几句话就凑到了一处,空闲时总坐在院子里闲聊。
刚两天还好,徐明水只当燕珉出去玩了,待到又一次几乎全天不见人影,终于忍不住了。
天幕黯淡,燕珉婉拒了让他留下用饭的姜淼,“家里不止我一张嘴,若是我再不回去,不知道她又要怎么闹腾。”
那张嘴,实在利器。
闻言,姜淼秒懂,立马暧昧的笑了笑。
“女人嘛,便是如此,缠人得紧。”
想起燕珉身上总是带着药味,姜淼也不多言,送他到门口,却未曾想到门口立着瘦高一道人影,登时被吓了一跳。
“你怎么出来了?”
燕珉回手拉了一把姜淼,让他站稳,盯着昏黄灯笼下的徐明水。
女子将头发在脑后束成松松一捧,发带有些长,垂到她胸前。
她衣服上并无其他纹饰,站在两家门板之间,肩背单薄,流畅的曲线收束在竹色腰带下,清贵逼人。
徐明水身上的伤还未好全,站在这儿吹了一会风,就有些轻咳。
怎么看都是一副可怜样。
燕珉掐了掐手心,盯着徐明水暗含期待的眼神站在原地未动,心中满是不知所措。
他们之间的关系……是否有些过分亲近了?
就拿等人这事儿来说,燕珉只在他母父之间见过。
他恍惚看到儿时父子俩守在门口,看着归人逐渐走入泛黄的灯笼光下的场景,归人的脸却突然变成了徐明水。
两人这样站着,活像两根木头桩子。
姜淼鬼头鬼脑地探出来,偷偷嘲笑徐明水,无声做出“你不行”的口型。
丢人丢到属下面前,徐明水斜了一眼过去,便见姜淼身后多出来一条胳膊,拦着他的腰往里拉,将他与燕珉撕开。
姜淼惊呼着,似乎很不情愿的模样,嘴里念念叨叨。
“叫二位见笑了。”
再出来的是姜淼的妻主宋橙,朝两人歉意的笑了笑。
燕珉只觉得羡慕。
他偷偷抬眼瞅了下徐明水的身影,见她还是一动不动,也不再管她,“没有没有,这几日总来打扰,是我的不是。”
宋橙“嗯”了一声,看向徐明水的眼神也满是谴责,仿佛在说她不懂事。
徐明水脸色越发沉,“不善言辞可以少说几句。”
哪怕是自己表姐,这样说话也过分了些。
“可你家夫郎这几日日日前来,阿淼白日陪我的时间已经缩短到了五个时辰。”
宋辰这般说着,丝毫没觉得有什么不对。
燕珉一怔,十分不敢置信地看着宋橙。
那可是五个时辰?!
这样算下来,她们妻夫二人也是日日夜夜黏在一处,竟还要吃他这个同为坤泽的醋?
他扯了扯徐明水的袖子:“时候不早了,咱们先回去用饭吧。”
徐明水反扣住他的手,包在掌心,眉目淡淡:“好。”
燕珉挣了下,没挣开。
先前宋橙说他是徐明水的夫郎,徐明水也没有反对。
可他们二人从未对外说过什么确切的关系。
一来是不知道该如何定义,二来……燕珉心中乱糟糟的,自己也辨认不清。
他侧脸去看徐明水,女人沉静的眉目看不出什么情绪。
她似乎总是这样。
“姜淼他妻主的占有欲也太过分了些……”
燕珉受不了这沉默,随口找了个话题。
徐明水却转身看他,很认真地发问:“你觉得很过分么?”
“难道不过分吗?”
燕珉母父恩爱,也没有这样的黏糊劲儿。
“若是我娶到了真心相爱的夫郎,必定也是这样的,或许比她还要更过分,叫夫郎眼中时时刻刻只有我一人。”
天色尚未全黑,连绵的霞紫金红晚霞一路烧到昏黑。屋内烛光昏黄,檐下也只挂着一盏灯笼。
燕珉似被吓傻了般,呆愣愣地看着徐明水。
“跟我说这个干什么!”
他回过神,猛地抽出自己的手,结巴得毫无气势:“与我无关!”
他抛下徐明水在原地,闷头进屋,桌案上已布置好碗碟菜肴,还冒着热气。
燕珉捂上重新开始乱蓬蓬跳动的心口。
是临时结契的后遗症吗?
他不确定地想。
为何他觉得自己这样不对劲呢……
他哪知道徐明水还有未尽之言,已经极力克制了。
一家的表姐妹,只有疯和更疯。
屋内突然传来碰撞声。
徐明水脸色一变,掀起裙角冲了进去。
方才还像只炸毛猫的小公子半跪在地上,掌心触地,有一些被擦碰出来的血迹。
闻见熟悉的信香味道,他转头,眼眶通红,额间沁汗,可怜巴巴地伸手仿佛要抱:“徐获,我难受……”
徐明水深吸了口气。
还不如不吸。
空气里充斥着频婆果的香气,清新可人,女子步伐缓慢,一步步走向地上的可怜小公子。
“燕珉,你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吧?”
燕珉鼓着两眼的泪,又难受又气:“若不愿就换别人来,你怎么这么啰嗦!”
徐明水哪听得了这种话。
当即三步并作两步,捞起人转身就往卧房走。
燕珉惊呼:“你干什么?”
“去你那还是我那?”
徐明水充耳不闻。
燕珉不说话她就在这等着,哪怕忍得难受,也要给小公子一点教训。
那种话也敢说,不要命了!
燕珉气得直掉眼泪珠子。
自打遇见徐明水以后他掉眼泪的频率越来越高,说不出的委屈和难受,情绪上头,狠狠一口咬了下去。
女人身上的药香沁满鼻尖,燕珉本来是真的发了狠的咬,咬了一会儿,觉得无趣。
徐明水一点动静都没有。
他能感觉到徐明水的信香也在翻滚克制,引动着他体内的一起,叫嚣着想要更多。
肩上的牙齿收了力气,开始难耐地磨,像只奶猫在磨牙。
小猫哼哼唧唧的,过了片刻才极小声道:“去你那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