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凛山弟子大选早早放出消息，姜子扬机缘巧合之下定住了那本放在桌沿的杯子，又被自己那变心多年的爹看见。
他嘴咧得极大，不知道的还以为能去修炼的人是他。
姜子扬已经记不得上一次和爹单独相处是什么时候了，他依稀记得，那时的爹，确实有着几分慈父的样子，而现在，那看似慈爱的表面带着讨好。
姜老爷拉着姜子扬说了很多话，姜子扬一句也没听进去，只一味往外吐着“嗯”，“好”，“知道了”的这些字样。
来盛京的前一天，府上准备了一辆最好的马车，连马都是前两日早上从早市上刚买了，这两日好吃好喝地养着，新裁剪的衣服也是用的上好的锦缎。
出发那天，整个府上的人都站在门口送他，有人满眼妒忌，有人满眼好奇，他都能看懂，只单单看不懂那挤下自己亲娘当上正室的大夫人为什么眼里全是狠厉。
不过他也没有去深思，头也不回地登上了马车。
马车上放了一盘秋芳斋的点心，新鲜的还冒着热气，但姜子扬一口没吃，全数给了书童。
“姜子扬？”
秦曦月早就被松下来站在地面上半天了，站在人群外的她迟迟等不到早就该回来的姜子扬，小小的个子一头猛扎进人群里，找了好一会才看见面色苍白的姜子扬。
叫了几声姜子扬还是没有回应，额头上的冷汗却是越来越多，秦曦月没辙，小手狠狠掐了一把他没有多少肉的胳膊。
微弱的痛意把姜子扬从回忆里拽出来，他的双眼失神，茫然地看向秦曦月。
“怎么了？”
“我还想问你怎么了呢。”秦曦月小声嘟囔。
“嗯？”
姜子扬没听清，轻轻把书童的手推开，稳了稳自己的身子，努力装作自己没事的样子：“有仙根，你是怎么打算的。”
秦曦月扭头看向人群外刚刚站着的地方沉默片刻道：“还没决定好，等我决定好了再告诉你，你呢，要去玉凛山吗？还是要去别的门派？”
“就去玉凛山了，总觉得我和玉凛山有缘分。”
“那行，为了庆祝你可以修炼，今天我们去盛京酒楼吃饭吧，我爹爹请客。”
姜子扬很快收拾好自己的心情，一边说笑一边拉着秦曦月往人群外走，秦曦月远远就看见自己父母脸上凝重的表情，心也跟着紧了紧。
秦曦月太清楚自己了，太重情谊对她并不是好事。
一边是感情拉扯着她，一边是死亡拉扯着她，经历太多分别却还是适应不了。
活的长久对她来说是一种奢求，不断的感情又何尝不是。
走到秦朗元和柳丽莲面前，秦曦月扬起小脸，脸上挂着甜甜的笑意：“爹爹娘亲，我饿了，去吃饭好不好。”
一顿饭吃的开开心心，秦曦月一行人先绕道把姜子扬送回了丞相府才打道回府，只是一路上没有一个人说话，安静地连呼吸声都能听得清清楚楚。
下了马车，秦朗元一句话也没说，拉着秦曦月进了大门，柳丽莲沉默地跟在后面，偌大的将军府里，冷清的地方太多了，但现在要去的地方，秦曦月不能再熟悉。
是祠堂，秦柳两家合在一起的祠堂，几十个排位一一整齐列在那里，只有一小部分是秦家的，祠堂里日日夜夜白烛不灭，远远地就能闻到燃香的味道。
外面的天已经黑了，祠堂外的两个红灯笼也早就被点上了，秦朗元一推开门烛火就不停地跳动起来。
秦朗元拉着秦曦月走到那些排位前，指着地上的蒲团道：“跪下。”
秦曦月不明所以，却还是依言跪下。秦朗元和柳丽莲两人一人点了一炷香插在香炉里，也一同跪下。
最先开口的是秦朗元。
“秦家先祖在上，今秦氏有女秦曦月，得天地恩赐，有行于大道之能，不肖子孙秦朗元力所不及，在此请求先祖庇佑小女一生安然。”
说完，秦朗元对着排位磕了三个头。
“柳家先祖在上，今柳氏女柳丽莲得一女名秦曦月，得皇天恩赐，后土福泽，欲行于大道，柳氏丽莲在此请求先祖庇佑小女无灾无祸，所求可得。”
说完，柳丽莲也对着排位磕了三个头。
秦曦月呆呆跪在蒲团上，泪水一滴滴从眼角流出，顺着脸颊落在了衣襟上。
“傻孩子，哭什么。”柳丽莲搂过秦曦月，手一下一下地顺着她的头发：“从祭坛回来就开始不开心，现在还不笑笑。”
说着说着自己眼里也浮现了泪光。
“我才不傻。”
秦曦月瓮声瓮气地说道。娘亲说的没错，她就是傻，以为自己装的开开心心，却不曾想他们早就看出来了。
“小月儿，爹娘不盼别的，你开开心心就好，你想做什么就做什么，爹绝不说一个不字。”
“你胡说，明明小时候让我扎马步我不愿意你就说不行。”
“好好好，是我的错。”
秦曦月忍不住哽咽出声，搞的秦朗元一时手足无措：“别哭了，大不了明天不让你扎马步了……”
秦曦月最后是被柳丽莲抱回自己屋子里的，柳丽莲抱着她坐在床上哄了好久才睡着。柳丽莲恋爱地看着睡着的秦曦月，用手把乱了的刘海拨整齐。
“娘亲不要你能有多大本事，能安安全全活的长久就好。”
说完就轻轻的走出了房间。
梦里，秦曦月看见了很多很多人，都是前几辈子没能好好告别的人。
他们一个一个排好队走到秦曦月面前，带着久别重逢的喜悦对着秦曦月招手。
“傻月，你怎么还那么爱哭，之前没好好好别，现在要补回来。”
“秦曦月，你走了我都没全对的作业能抄了！”
“曦月，我好想你哦！”
“月牙，这次说拜拜就是真的拜拜了，你可别想我啊。”
……
秦曦月看着他们一个个说完告别的话再离开，最后只剩自己一个人满脸泪水站在原地。
“真好。”
好好和他们告别了，就没有遗憾了。
“诶，长羽师兄？你怎么那么快就回来了？”
李古一大早从自己房间里出来就看见祁长羽直直地站在自己门外，一大早地连瞌睡都吓跑了。
“回来闭关。”
祁长羽把一个油纸包扔了过去继续道：“你要的烤鸡。”
李古稳稳接住，捏了捏油纸包，发现烤鸡还是热的，眼角都弯了不少。
“话说起来，往年各地的弟子大选你都没兴趣参与，怎么这次还上赶着讨了个名额，这还没开始又跑回来闭关，也不怕师尊回来把你骂一顿。”
“上次一个闭关就是五年，你这次又要闭关几年？”
“上次闭关出来转头就去北虞盛京开了个客栈，我倒是好奇你这次会想什么鬼点子。”
“好歹是一块来的玉凛山，你透露一下你是怎么修炼那么快的，我停在金丹好久了。”
……
一堆问题祁长羽是一个都没有回答，他深知自己要是再不做出点什么李古的嘴是不会停的，于是背在身后的手往捏了个决，把李古的嘴封住。
“那客栈这次赚了……嗯？”
李古：？
意识到自己被下了闭言术，李古不可置信地看向祁长羽，眼里满满都是控诉：你这是干什么！
祁长羽避开那控诉的眼神，捏了捏眉心道：“闭关多久我暂且不知道，只是弟子大选那边确实缺个人，这几日只是测仙根，那里不缺人手，等这一块忙完了才是真正的弟子大选，那时候有的忙，你去替我。”
说完，他就转身离开，还不忘最后留下一句话：“到时候积分算在我的名字上，还有，我和师尊说好了，你要是不去，有罚可领。”
等到祁长羽走远之后闭言术才被解开，于是李古第一时间超远处大嚎了一声。
“大冰碴子，等你闭关回来我才找你算账！”
从测出仙根的那天起，秦曦月就没闲着过，被柳丽莲拉着到处跑，逛遍了盛京所有的金银首饰铺，要不是玉凛山要求穿弟子服，估计柳丽莲得给她做出几十套衣服来。
这天好不容易闲下来，秦曦月决定待在府里哪都不去，愿意无他，这阵子实在是太累了，感觉腿已经不是自己的了。
正当秦曦月躺在院子里一手撸猫一手吃东西的时候，远处划过一道青光，直接落在了秦曦月面前。
“什么东西？”
秦曦月把吃了一半的水果扔回盘子里，伽娜“喵”了一声也从秦曦月腿上跳了下去，瞥了一眼青光道：“是个牌子，我估计应该是玉凛山的。”
秦曦月站起身伸了个懒腰，指尖一触那青光就全部散开，只留下那浮在空中的令牌。
令牌整体是透明的，像是一块冰被雕刻成祥云的形状，中间是一个蓝色的“凛”字，凉凉的触感更像是一块冰了。
秦曦月曲起手指敲了敲这块令牌，旁边立刻浮出一串字：
秦氏曦月，请于二月初二至玉凛山参加入门考核，过时不候，届时将会将弟子令牌收回。若参与考核却未通过，弟子令牌也将收回。若通过考核，便可成为玉凛山弟子，参与选师会。
“我还以为有了仙根就能去了呢，原来那么麻烦吗？”
“你在做什么梦。”伽娜是一点面子都不给秦曦月留：“各个宗门都是有考核的，那个正经宗门会什么弟子都往里收啊。”
“行了行了，我知道我是个傻子了。”秦曦月翻了个白眼，随后把令牌收好：“我去玉凛山，你去吗？”
“当然去，玉凛山的灵气不要太足！不去白不去。”
“行，到时候你可别给我添麻烦。”
“谁给谁添麻烦还不知道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