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一抹红刺激双眼，江杞才回过神来，慢半拍地感觉到痛，看着擦破的抹布跟手指，又是觉得新奇，甚至用另只手戳伤口，随后倒抽口气、甩甩手指，此时才发现雨已转小许多，加上天色昏暗跟远方传来的钟响……嗯，看来是晚膳时间。

“时间过真快。”江杞喃喃自语。

虽然结成金丹已无须每日进食，但根据不晓得哪位祖师发现，不辟谷的弟子身体会比辟谷的弟子健壮，墨如兰就保持用膳的习惯，时间一到大钟敲响，除了首席弟子，都必须到食堂里用膳。

因此大山后方的第二十二峰，开始热闹起来。

江杞是最早进到食堂的第一批，山峰顺序是从二十二倒数回去，所以第一峰会最晚到，但食堂补食很快，不会让晚来的弟子们饿到。

她拿着碗看眼前眼花撩乱的餐，夹了几样看起来顺眼的食物，选择角落入座，动动筷子将菜丢入嘴中，庆幸味觉没变。在魔宫时，她因为逆天道，味觉跟其他魔修一样废了，唯有辛辣的食物才尝得出味道……江杞搔搔脖子，有些想喝酒了。

以前不爱这种辣喉咙的东西，成为魔修后不想吃东西，她就会喝烈酒。江杞起身替自己装汤，随着进来食堂的弟子越来越多，声音也逐渐吵杂。

她喝一口，青菜豆腐没什么味道，正想起身拿点盐巴，就看见有个人往对面的位置坐下。

“二师兄。”

“师妹。”

二师兄坐下后，江杞感觉到身上一暖……她的身体本来就不冷，二师兄的外袍盖上来让她更觉得热，正要脱下时，二师兄轻咳一声、压低声音：“师妹，妳先回去换件衣服吧，都……露出来了。”

“露？”

江杞低头看自己，外面一直下雨，虽然能用内力暖身，但是无法避免衣袍沾湿黏身。她看来看去有哪里不妥吗？墨如兰的制服又不透，布料十分良好，她这样看起来就只是衣服黏着身体，又没有露出胸部或是小腿。

“师妹换一下吧，师兄帮妳顾位子。”二师兄仍尴尬，江杞仔细听食堂内的窃窃私语，才发现有弟子正在偷看自己，都是惊讶又不敢言……江杞默默放下筷子，与二师兄谢过后，拉紧他的外袍暂回第五峰。

在魔宫只要不是光着身体，大家都习以为常不觉得曝露。但这里是包紧紧的墨如兰，光是衣袍贴紧身躯露出曲线，都能使他人产生无限遐想——江杞慢半拍想到二师兄算是为了自己牺牲色相，虽然外袍脱了还有中衣，但是他只穿着中衣在食堂，肌肉撑着布料明显，也会引起许多弟子窥视。

她很快换好制服，撑着伞回到食堂，将二师兄的外袍还他。

“妳今天跑哪？为何身上湿成那样？”二师兄边问边穿回去，原本紧绷的表情放松不少，仿佛他刚才是裸体在这用餐一样，江杞觉得有些可爱。

“领罚扫大山的凉亭而已。”

“领……嗯，确实是师妹不对，但是妳也不要淋雨，那里风大，有可能感冒……师妹，妳的手指怎么了？”

“磨到而已。”江杞说这句话时，注意到食堂的气氛又有些诡异，往门一看，是小师弟跟小师妹都进来用膳了。

小师弟板着脸走在前方，看到他们在这，就带着小师妹过来打招唿。二师兄让他们赶紧去装饭过来一起吃，江杞没有说一句话，只顾着喝冷掉的汤，知道食堂内的弟子们都在看。

弟子们多少都知道一些八卦，例如谁跟谁不合。

这情况很麻烦，如果是外门弟子，就能装作没看到对方各自用膳，但他们都是五柳长老的内门弟子，如果在食堂遇到，是不能装作没看到，甚至分开坐下来吃。所以这时候，小师弟总是板着脸，小心翼翼护着小师妹，避免她被江杞欺负，将一场饭局吃的像是防守战一样。

虽然主因又是她的关系。

“我先休息了，你们慢慢吃。”江杞喝光汤，拿着碗起身：“谢谢二师兄。”

“不会，妳早点歇息，明日还要忙。”二师兄把江杞的反常归类在昨晚师尊发怒让她太震撼，没有再多加思考，只期许江杞能再多维持几天，不要又找小师妹麻烦，把柳山搞得乌烟瘴气，有害门面。

江杞离开食堂前拿了一颗饭团边走边吃，忽然注意到远方有道熟悉的背影，是大师姐。

她故意放慢脚步，没有上前打招唿。大师姐拿着草藤花篮，显然在替师尊送餐。

江杞以前的小心思，就是在晚餐前去厨房做一道糕点。

这事情很常见，有些弟子会想跟师尊展现厨艺，又或者师尊跟弟子点餐，反正除非炸过厨房，不然都能顺利借到——所以江杞曾经每天都进厨房做一份小糕点，还会特意等大师姐进来，才亲自将小糕点放入怜如雪的花篮中，在这之前要注意，手不能洗的特别干净，要留一点点面粉跟面煳的痕迹，放的时候得自言自语“我今天不小心把水加比较多”这类强调“今天”跟“材料”怎样的话，让大师姐知道是自己亲手做糕点给师尊。

会说是曾经，江杞觉得自己误打误撞也挺厉害的。上辈子她拼命献勤，也是到昨天而已。

因为昨晚的师尊在这件事情上骂她了。

江杞毕竟是今天重生，对于“昨晚”没什么印象，只能隐约想起师尊在训她怎么欺负小师妹时，自己反而怪罪小师妹都在耽误师尊的时间，还有她那么努力修练、每天做小糕点给师尊，为什么她就看不见……

想起这些，身体就不舒服了。江杞不懂为什么当初怜如雪看待自己的模样清晰起来……

怜如雪原本面无表情，在听闻这句话时皱起眉头，眼神变得尖锐、语气逐渐加重，气势比平常严肃不少。

‘江杞，妳是不是本末倒置了？我希望听到妳的消息是“江师姐认真修练”而非欺负同门。当所有弟子忙着锻炼自己时，妳怎么还有闲情逸致用一两柱香的时间做糕点？ ’

‘丢尽我脸！ ’

江杞回想起来，那大概是怜如雪在除了授课之外，对自己说过最多话的时候。

从那句“丢尽我脸”，她就不敢再做小糕点给怜如雪……喔不，还是有，好像半年后她以为师尊气消了，就做了一盘小糕点，结果被当面扔出去。

再更之后，江杞记得小师妹学她做糕点给师尊，结果得到赞赏，她好像就此点燃杀意？

江杞觉得自己真傻，那时怜如雪希望她回归本心，所以才生气，觉得又怠惰修行搞些有的没的。而小师妹没有被骂反而得到鼓励，是因为她有做好自己的事情，真的很闲没事才做糕点……江杞搔搔脖子。

反正她不会再做小糕点了。

也早就忘记怎么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