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朝期间，君无咎觉得戚将军看他的眼神不对劲，往常他冷冷淡淡，现在却不一样。
君无咎刚好想要和他说事。
退朝后，他说道：“戚将军留下。”
君无咎在戚少择张口前，先一步说道：“朕想和将军说一件事，不是国事，算是家事。”
戚少择听闻是家事，来了点精神：“陛下请讲。”
“皇后嫁入宫内一月有余，按理来说也要回门。”
“戚将军在边境迟迟不归，但是这礼节还是要补全的，朕和皇后商量过了，不如明日，将军觉得如何？”
戚少择：“……要不……今日吧。”
君无咎没想到他这么急，和他想象中的反应截然不同，他摇头，道：“今日太过仓促，朕和皇后还是要准备的，明日吧。”
戚少择抬起头：“好。”
“臣，明日会在家中等待，陛下和皇后大驾。”
君无咎只是说一声，但是他看到戚少择脸色，多问了一句：“将军昨晚没休息好？”
怎么跟夜猫子似的？
这副尊容见皇后，他都害怕皇后被吓到。
不过君无咎想了想，自己的皇后比想象中胆子要大。
应该不会吓到。
只会觉得奇怪。
想起皇后，君无咎唇角扬起些许笑意。
戚少择回答：“只是……没睡好。”
“那朕就不占将军的时间了，将军你……可以回去了。还有什么事情吗？”
戚少择站在原地，顿了顿，回答：“没有。”
明天见吧。
明天……
——
君无咎回来的时候，戚柔柔正在书案前写字。
写字，能静心。
君无咎见她安静坐在书案前，也没有打扰，反而在一旁看着。
她写字时，侧颜安静温柔，轮廓柔和。
晨曦光影照进殿内，与在军营里矜傲的表情相比，又是另一种感觉。
他的皇后，怎么样都好看。
写字的人感觉到君无咎视线，动作顿住，她正在执笔，目光离开纸面，落在皇帝身上。
他视线太有存在感了。
戚柔柔想忽略都忽略不了。
“皇后。”
君无咎说道：“接着写，写完，朕带你去一个地方。”
戚柔柔心下好奇。
手下速度快了些。
从草书变成狂草。
“行了。”
“走吧。”
她语气雀跃：“你要带我去哪里？”
君无咎说道：“东宫。”
戚柔柔：“？”
东宫是皇宫里的太子殿，当今皇帝自从称帝后，从太子殿挪到紫宸殿，太子殿就空置下来。
皇帝尚俭，东宫里许久没有人打扫过，已然是一座空殿。
君无咎推开大门时，门上还落了灰尘。
他牵着皇后走进来，整个大殿被打通，一览无遗。
一侧是书桌，一侧是卧室。
正门前则是一排排书柜。
君无咎打开面前的书柜。
与戚柔柔所想不同，里面并没有多少书。
反而是很多小玩意儿。
他见戚柔柔满眼好奇，一一说道：“这是朕年少时，父亲给朕背下治国经的奖励。”
是一方红色玛瑙玉章。
“朕当时求父皇陪朕一天，他没有信守诺言，便给了朕这个。”
戚柔柔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皇帝也不需要她作出回答，接着说道：“这是玉尺，当时朕年幼，每每背不出书，偷懒懈怠，母亲便会用它打我的背，她从不打我别的地方。手心，要写字，腿，要练功，脸，要维持东宫太子的威严。”
整个柜子，礼物没有两三件，玉尺却有整整一排。
“这是朕十岁那年，阿姐带着朕偷偷出宫，朕第一次见到外面的世界，阿姐买给朕的玉冠。”
玉冠精巧，但是比起成年人的小了很多，看着像是孩童的玩具。
“阿姐说，君子正衣冠，她等着我长大，成为真正的太子，替父亲分忧。”
“后来，父亲病重床榻前，朕……每日二十四个时辰都被安排好，母亲勒令，朕不能前去探望。”
他言语间并没有多少悲苦之色，只是陈述的语气。
他打开下一层柜子：“还有这些。”
这一层柜子，居然全都是玩具。
戚柔柔惊讶。
“朕年幼时，并不似现在这般模样，朕，贪玩，好惹事，喜欢打架，最喜欢的，不是帝王心术，而是各种机关奇巧之术。”
戚柔柔发现里面，有很多类似于鲁班锁，还有九连环的玩具。
还有一些她不认识的东西。
“这些，都是朕年幼时，找来材料做出来的。”
“只有一小部分。”
他顿了顿，说道：“很大一部分，被母亲发现后，用火烧掉了，我只找回来这一部分，还算完整。”
里面有些机关上，还带着淡淡的焦黑痕迹。
恍惚间，戚柔柔能想象到，当时还年幼的东宫太子，是怎么冒着火把它们捡回来，清洗干净，重新拼好的样子。
戚柔柔想摸摸他的头。
却发现他太高，她探不到。
君无咎察觉到她的动作，弯下腰来：“皇后，摸一摸。”
他整个人陷在皇后怀里：“朕也委屈。”
“小时候，朕每次落泪，母亲揍完，父亲训斥，父亲训完，阿姐讲道理，没人问朕心里在想什么。”
“那时候朕想，一定要找到一个人，她一定要听朕想什么，只消听着就好。”
戚柔柔摸了摸皇帝的头，将他抱在怀里。
原本不想哭的。
可是眼底措不及防落下泪来，连她自己都控制不住。
皇帝感觉到湿意，抬起头看向皇后，抹了抹她的眼泪。
“皇后，你在心疼朕。”
他语气没有丝毫疑问。
戚柔柔哽咽着道：“过去了，一切都过去了。”
君无咎：“是啊。”
他看向皇后的眼睛：“皇后，你会喜欢朕吗？”
他不用等她回答，便自问自答：“会的吧。”
“朕能感觉到，皇后喜欢朕。”
“每每皇后听朕讲话的时候，皇后的眼神，都在告诉朕，皇后喜欢的。”
“朕的感觉，错了吗？”
他环着她在怀里，用袖子擦她的眼泪。
“错了吗？皇后。”
他再问一遍。
这次，戚柔柔没有避而不谈，没有避重就轻，没有转移话题。
她哭着道：“喜欢的。”
喜欢他。
喜欢他整个人。
他的委屈，他的骄傲，他的爱，他的一切。
她不知不觉，早已沦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