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佩里，我做错了。”

米克莱特把头靠在佩里斯肩上。

他本来该在约瑟夫那里关禁闭，结果不知道怎么跑出来的，直接窜进佩里斯的房间。

所幸佩里斯没有睡，她点着灯在看那本《古今魔法传说》，每次心情不好的时候就会把空中花园那章翻开读上几遍，时常幻想着某天能到空中花园里躲一躲日子，这么多年过去，现在已经倒背如流。

佩里斯屈指敲了下米克莱特的额头，米克莱特又蹲下，借着烛火仰头看她。

“怎么进来的？”

“爬墙！”

“爬墙？”

“爬墙！手痛……”米克莱特把手伸过去给佩里斯看，委委屈屈地撒娇，“痛！”

佩里斯看他指尖，果不其然蹭着墙灰和血，她叹一口气：“为什么不乖乖和约瑟夫叔叔待着？”

“佩里……伤心？”

“没有伤心。”

米克莱特委屈巴巴：“佩里，我做错了。”

佩里斯严肃：“哪里错了？”

米克莱特歪脑袋：“没能，打死，坏家伙？”

佩里斯：……

“错在不能随便打人！”佩里斯又屈指敲上米克莱特脑壳，这次没藏力气，米克莱特瑟瑟地捂住了脑袋。

“不是教过你了吗？没有被攻击，就不要主动打人。”

“坏家伙打人！”

“他打你了吗？”

米克莱特不服气，扭过身气呼呼说：“坏家伙打佩里……”

“他没有打我……”

佩里斯有些头痛，路德维希再怎么着也不会打女人，但这对米克莱特解释不清。

米克莱特背对着她生闷气，发现佩里斯没搭理他，又转过来，看见她继续看书，于是往她身前的空隙钻。

米克莱特的体型已经是半个成年人，书桌也不像二楼图书室那般，这一钻，差点把佩里斯和椅子一同挤倒。

佩里斯稳住身子，正要训斥，就看米克莱特专注地盯着书，念念有词地读着那段空中花园轶闻。

她无可奈何，最终身子后仰靠椅背上，手背盖住眼睛，耳边只留下米克莱特的读书声。

忽而，米克莱特停了下来。

他把书铺开在佩里斯膝盖上，纯真地发问：“神是什么呢，佩里？”

佩里斯指尖划过一排字，眉眼低垂，在烛光中宛如塑像：“神是什么呢？神是，无差别爱所有人的存在，神是，永恒的慈悲、宽容以及关怀。”

米克莱特并未听懂，疑惑地等待佩里斯进一步解答，佩里斯被那双眼睛盯得下意识继续讲述：“从前世界上没有人类，也没有长生种，更没有魔法。仁慈的光明神作为创世神的兄弟，决定从虚空走向世间。

“祂在大地上漫步，观赏每一株植物，每一只动物，每一昆虫、鱼还有没有意识的风、雷、火、水、土，祂看见万物生长，一念之间生出了光精灵，光精灵在他的引导下读出六元素之名，除去没有意识的五类外，光明神又选中被祂不幸踩上的草木作为第六元素，因为神看到，那棵柔弱的小草，在被踩压后抖抖身子再度挺直，光明神有感而发，决心创造如这支小草一般坚韧的生灵。

“光精灵向祂建议，为何不按照自己的模样创造出一批生灵呢？第一批神的造物，光明神并非将自己的模样复刻在世间，而是结合光精灵的样子，创造了精灵族，它们是光明的化身，长生，美丽，然而无法走入阴影，黑暗使之虚弱，只能困在光明神专为它们创造的霍兰德尔密林中离群索居。

“光明神在霍兰德尔密林居住了一千年，精灵族一千年里从未改变生活的方式，它们至善至纯，寿命悠长，以花果为食，修习了光明魔法，成为六大系魔法的起源，光明神的教导走入终点，祂前往了海渊。

“在海渊，光明神再次创造新的生灵，为了避免它们如精灵一般在黑暗中虚弱，光明神给予人鱼族强健的体魄，野兽般的直觉，对美的感怀，以及在深海的生存之道。祂给予人鱼光明，但深海拥有光明的地方只是沧海一粟，光明神最终将自己的孩子们引荐给海神。

“光明神再次回到大地，这一次，祂决心像小草一样创造出寿命短暂却生生不息的种族，祂将人类创造在天地间，只教导他们道德，任其如野草般自由生长，百年，千年，人类建立文明，建立国度，从而有了如今的我们。”

膝盖上一重，佩里斯挪开书，发现米克莱特歪头靠在她的膝盖上睡着。

佩里斯捧起他的头，揽着他的上半身，将他放平在地毯上，找出毛毯盖他身上。

她吹灭了烛火，在未合的窗前观赏夜色。

夜已深，窗外是悬着一滴月亮的夜空，有薄云漂泊，如同晨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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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间迅速溜走，春狩开场，路德维希与德维特带着朱利安去参加，而佩里斯和从前一样没有去，本以为和往常似的在家度过普通的教学日子，结果迎来了不速之客。

克劳迪娅坐在沙发上，抱着胳膊手指敲击自己上臂，佩里斯诧异地看着她。

克劳迪娅的金色瞳孔紧盯着一旁的米克莱特，许久，轻哼了一声。

米克莱特呲了一下牙，被佩里斯敲了头，可怜巴巴地捂着额头哼唧几声。

“公主殿下来找小公爵的话，他们去春狩了。”

“我知道他们不在，所以才来这里。”克劳迪娅身子前倾，黄金瞳像是传说中的巨龙，颇有威严，“我来找你。”

佩里斯挂上营业式微笑：“找我做什么？”

“路德维希在伊莎贝尔当众让我喊圣女皇嫂，我很不高兴。”

“三皇子殿下行事乖张，您也知道。”

“你对这个婚约没有其他想法？”克劳迪娅继续说，“我知道你本来也不喜欢这个东西，但是那是你的。”

“那不是我的，那是朱利安小姐的。”佩里斯放下茶杯，对视回去，“承蒙公爵府的抚养，该还回去的终究还是要还回去。”

“可我听说，圣女冕下现在闹着要退婚啊，现在大家都说是你的手笔。”

佩里斯微笑：“那公主也这么认为吗？”

“当然不会，我知道你早就想摆脱这个婚约，毕竟路德维希那个蠢货，实在没什么好嫁的。”克劳迪娅又靠回去，“说吧，接下来准备怎么办？”

“什么怎么办？”

“离开公爵家之后，你准备怎么办？学了一身本事，你要是说准备当个给人教书的，那我可真看不起你。”

“给人做老师也没什么不好，我最近发现自己在这方面也有些天赋。”

克劳迪娅冷哼，又看了一眼米克莱特：“也是，确实有天赋，不过你确定未来一辈子就这么过？”

米克莱特又呲牙，佩里斯揉了揉他的头，将他安抚好，端庄地端起茶杯：“比起其他平民，这已经是很好的出路了。”

“可你不是普通人，佩里斯。”克劳迪娅抢走佩里斯的茶杯，金色的眼睛盯着她，“你的野心和努力并不下于我，我要在这国家分一杯羹出来，我不信你就能安心当个任人鱼肉的普通人。”

佩里斯挑眉，抬眼看她：“公主殿下可真抬举我。”

“你是唯一赢过我的人，而且现在无处可去，作为好友伸出援手不是应该的吗？”克劳迪娅笑着将茶杯推回去，“王宫会举行女官选拔，我身边有一个位子，会由艾米莉亚女官亲自教导，等王兄登基加冕，我就会执掌帝国司法，做我的助手，我带你走出新的康庄大道。”

佩里斯面无表情地凝视她。

克劳迪娅起身，再次打量一边蹲着的米克莱特，转身留给她一个背影：“简，将资料留给我们未来的大司法。”

简将包里的东西取出来，轻柔地放在她面前：“佩里斯小姐，殿下对您寄予厚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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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佩里斯小姐真的会准备吗？”简在马车上给克劳迪娅按着额头，“她可是道格拉斯家的人。”

“她当然会。”克劳迪娅志得意满地笑，“没人比我更理解佩里斯，正因为她是道格拉斯家的人，所以才会更积极的准备这件事。”

“这是为什么呢？”

“因为她是个真正的道格拉斯，忠勇，慈悲，比公爵和小公爵，更像是道格拉斯。”克劳迪娅起身，“圣女也许也是个合格的道格拉斯，可惜她还很弱小，如今的教廷已经不是从前的教廷，一个亟待成长的圣女只不过是傀儡而已。”

“您对佩里斯小姐的评价很高。”

“她是我见过第一个称得上大公之后的人，”克劳迪娅不吝夸赞，她忆及小时候刚获得真相之瞳的能力，摸上自己的眼睛，“我能看到很多东西，人的灵魂，阴沉的心思，痛苦，绝望，唯有佩里斯的灵魂，是澄澈的透明，至今也是如此。”

简笑着调侃：“那圣女小姐岂不是也不如她？”

“圣女的灵魂？”克劳迪娅破颜一笑，“那可是明亮的金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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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司法啊。”

入夜，佩里斯捧着资料喃喃自语。

帝国的大司法权力极大，能越过法典与教廷直接进行最终裁决，甚至可以对王室和主教提出诉讼。

真是个难以拒绝的机会。

“定人生死，比肩神灵。”

米克莱特放下手里备受存残的竹球：“佩里，是神？”

佩里斯闻言放松地笑起来：“我当然不是神，神爱所有人，我不会爱所有人。”

佩里斯垂眸，声音轻得要被风吹走，却让米克莱特无端头皮发麻。

她说：“我爱一切弱者。”

作者有话要说：可恶，刚收到拒签，加更一章，准备拿新文去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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