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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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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谢湛、顾须归夫妇二人同谢游共乘一辆舆车,前往永乐宫。

谢游的车上凡所应有无所不有,不仅有一早排长队才能买到的张记芝麻糕和茴香饼,还有一副六博棋以及一堆花花绿绿的陶俑摆件。这些物什东倒西歪,杂乱无章,很像谢游本人。

顾须归都无从落座。

然谢游十分热情好客:“六弟六弟妹随便坐哈,不用跟我客气。上回特意换了个宽敞的舆轿,老带劲了。”

顾须归倒是没看出宽敞在哪,十分拘束地抿唇一笑,跟着谢湛后边坐下了。

谢游一张嘴叭叭不停,一坐下就同谢湛寒暄:“话说六弟你下江南发生什么趣事没有?讲来给哥听听呗。前阵子原本打算趁春不晚到江南的,后来一看舆图——那么远,得多费钱!就作罢了。”

谢湛道:“确实没什么赏玩的……臣弟那时专心养病,鲜少出门走动。不过就臣弟看来,江南物华景美,民风质朴。五哥若真有兴趣,此时去也是个好时候。”

谢游:“风景什么的哥不关心,主要是吃得怎么样?姑娘漂不漂亮?”

谢湛答:“这臣弟倒不怎么关心……主要是看风景去了。”

本次寒暄以谢游痛批六弟不解风情为终。

顾须归是头一回见谢游,不熟悉不了解,也插不上兄弟二人的话,遂在一旁左看右看地观察着谢游的舆轿。她从谢游舆轿内一堆乱七八糟的物件中提取出两个显而易见的无用信息:

一,看得出谢游很喜欢吃张记芝麻糕,一包吃得几乎不剩几块。旁边的茴香饼仅被撕掉一个尖尖,大抵是谢游浅尝一口,觉得不好吃,遂放在那了。

二,谢游本人很随意。

从谢湛那里自讨没趣的谢游又将话头对准了顾须归:“弟妹喜欢出门玩不?”

顾须归看了他一眼,谨慎地回复了一个不上不下的答案:“一般。”

“哦。”谢游心想,老六他媳妇也挺没趣的。

他是一个嘴停不下来的人,与人攀谈永远是自己开启话题再结束,如果没有人跟自己搭话,谢游会觉得很难受。而且他这人有一个毛病,就是会替别人尴尬。

既然这两口子都闷着不说话,那就吃点东西吧,至少嘴不会闲着了。

谢游很大方地将油纸里仅存的三块芝麻糕分了出来:“吃不吃?早上去张记刚买的。”

从不嗜甜的谢湛摆手拒绝:“不了。”

谢游又十分热情地将手伸向顾须归。

顾须归正在走神中,眼前倏然出现一只手,慌忙无措地抬起头来。她对上谢游的眼神,拿也不是不拿也不是,遂抬眸看了看谢湛。

身旁一束炽热的目光定在自己身上,想忽视都难。谢湛侧眸望了望她,那张脸虔诚又殷切,仿佛是在征求他的同意。

谢湛遂轻轻地点了点头:“吃吧。”

顾须归闻言,兴高采烈地从谢游的手里拿了一块芝麻糕。目睹一切的谢游鄙夷道:“老六你是不给你媳妇吃饭还是咋的?”

顾须归没在意这句调侃,低头啃芝麻糕去了。反正有人说她吃相不好看也不是头一回。

早年间她就是听着闲言碎语过来的,练就一身反骨,别人讲什么不好的话她都“嗯嗯嗯”地敷衍过去,心理素质极强,甚至可以说是筑起铜墙铁壁,因此自然不会在意谢游说什么。

谢游笑眯眯地问:“好吃吗?”

顾须归埋头品鉴中,抽空给谢游比了一个大拇哥。手里的张记芝麻糕外酥里软,极易掉渣。身旁的谢湛像个操心的老父亲一般从衣袖里摸出巾帕,递给她:“接着些,免得弄脏衣裙。”

顾须归道谢。

谢游在旁边憨笑:“弟妹吃东西跟我一样,漏勺。”

言罢,又讲起了张记清晨的长队:“……那老多人了,排得望不到头,还好我叫人去排得早,不然又得落空。他家还是得吃新鲜出炉现做的,凉了不好吃,今儿我买的茴香饼放得有些久,口感都不好了。”

顾须归鼓着腮帮子,口齿不清地应:“茴香饼放凉了也好吃的。”

“?”

热饼队队长谢游坚决支持吃热的:“凉了的茴香饼狗都不吃。”

凉饼队队长顾须归不甘示弱:“谁说的!把茴香饼对半切开,中间放红豆沙、酒酿乳酪和桂花糖,配着吃可香了。”

谢游眉头一挑。

这什么新奇的吃法?他还未曾尝试过。

顾须归其实也是瞎琢磨出的吃法。那会她随父母行军至陇北一带,那里临山傍水,牧业发展得特别好,牛羊肉都新鲜。有回营帐里还剩些上回元宵时做酒酿圆子剩下的酒酿,她恰好看到,便拿了出来,就着牛乳酪和饼子一起吃。

当时在边关物资紧缺,吃的东西都不怎么好。为了让膳食好下咽一些,将士们开发出了许多新吃法,譬如什么盐焗蛋、韭花羊肉、酱肉夹馕、醋腌白菘等。这些菜在寒苦的边关既易保存又便于携带,可以说集中体现了人类的智慧。

顾须归有时也跟着父母底下的将士们胡乱搭配,虽经常做得难以下咽,但仍然含泪把自己做得稀烂的食材全部吃完。在军营,一粒米一颗盐都是宝贵的,容不得有人浪费。

因此,当她发现茴香饼的新吃法时,觉得自己真是瞎猫碰上死耗子——碰巧了。只可惜当时只剩一点点酒酿,她后来再怎么想吃都没有什么机会。

回京之后,顾须归恋恋不忘这一口,后在自己琢磨时又放了红豆沙和桂花糖进去。红豆沙的绵密、桂花糖的馥郁、酒酿的醇厚与松软清甜的茴香饼配在一起,不能说惊为天人,但在顾须归这里绝对算是佳肴界的一大仙品。

顾须归重拾信心重振旗鼓,觉得自己确有当膳食家的天赋。

但是这些过程她是不会和谢游讲的,主要是也没必要和看上去脑子简单的谢游细述边关将士在恶劣环境中不得已的智慧,于是千言万语汇成一句:“你有空试试。”

谢游应下来。

说话的功夫,舆车已至永乐宫外。

顾须归不知为何,吃了两块谢游的芝麻糕,就似乎忽然和此人拉近了距离。大抵是谢游本人也不怎么讲规矩的缘故,她和谢游交流起来十分轻松,相处模式更像是两个饭搭子在互相给对方种草避雷。

惠宁郡主约的地方在长歌亭,说是边上的木槿开了,很是漂亮,故选此地小聚,雅致风趣。向来习惯带人入局的谢游生怕顾须归不熟悉饭局上有哪些人,还同她细致地一一介绍起来。

太后是向来不会参与晚辈的娱乐活动的,此时应在主殿内歇息。前来赴宴的应有四王爷谢济及王妃应氏两口子、宣侯世子萧鹤,再便是攒局的惠宁郡主蒋相宜。

这是前来赴宴主要的几个有头有脸的人,可能每家还会带来一两个相交好的王公贵族,只是关系不如这几个如此亲近。

谢游打着哈哈:“家宴,家宴。六弟妹你随意一点就是。”

顾须归道:“这种场合哪能随意呢!”

言罢又看向谢湛,只是此人神色漠然,看不出什么情绪。

顾须归伸手,揉了揉尚在酸痛的脖子,未再多言。

长歌亭位于永安宫的一处别苑,清幽雅致,入眼便是小桥流水。仲夏时节的花开得正盛,绿丛中姹紫嫣红,争奇斗艳,倒给这份清幽添了些蓬勃的生机。

远远便见不大的亭内设一圆桌,近乎坐满了人。似是瞧见他们过来,两名侍女忙不迭地出来相迎。谢游挥挥手,大摇大摆地带着谢湛与顾须归二人进去。

“五弟又姗姗来迟,如今罚你酒都没意思。”

开口的是四王爷谢济。

顾须归打量此人,只见他生得周正,剑眉星目,声音爽朗,碧色华裾衬得人风神疏朗。身旁那位柔眉善目的女子应是谢济的妻子应氏,应如月。

谢游答道:“这姗姗来迟不是有原因的嘛!瞅我把谁给你拐来了。”

言罢便将谢湛往身前推。

谢济笑道:“本王又不瞎,早看见了。”

他敛了敛笑意,正色道:“好久未见六弟了。”

谢湛颔首叫人:“四哥。”

“不是听闻那江南圣手把病治得差不多了吗?怎得面上还有些病气。”应如月道。

谢湛应道:“许是舟车劳顿,昨日才赶回京城,有些乏了。”

一旁的萧鹤对着谢游嗔笑道:“你这人真是——也不让宸璋喘口气,就自作主张地把人拐来了,娇妻心疼了可如何是好?”

宸璋是谢湛的字,亲近的人都如此叫。

顾须归先前在谢湛未回府时见过萧鹤,当时萧鹤提着两坛上好的桃花醉前来贺喜。但谢湛不在,他也没多在府上停留,讲了些有的没的就告辞了。

此次私宴萧鹤也在,看样子确和谢湛关系亲密。

顾须归正琢磨着谢湛的字,便见主桌上的一位女子袅袅婷婷地上前。该女子正是自嵇北远道而来的惠宁郡主蒋相宜,五官生得大气,柳眉凤眼,面部留白好似一张干净的宣纸,透着淡淡的胭粉。

蒋相宜直直地望向谢湛,似是千言万语难道明。

但她张口便直指谢湛娶亲的事:“还未恭贺六王爷新婚之禧。”

饶是迟钝如顾须归,也感到气氛发生了一些微妙的变化。

因为两大滑头——谢游、萧鹤,皆闭麦了。

顾须归挠头,仔细品着蒋相宜这句不咸不淡的话。新婚?按道理来说应该也不算新。她和谢湛说起来,成婚应两月有余了,只是谢湛人不在,该有的礼数尚未行全。

但是现在这个情形显然十分不对劲。谢湛和蒋相宜的见面,看上去像前任重逢。顾须归并未从蒋相宜的话里品出点伤心欲绝的意味,就更不得而知谢湛心中所想了——从短短半日的相处中顾须归就知道,他是那种滴水不漏、不动声色的人。

两人仿若两尊雕像,静静地注视着对方。谢湛半晌才应:“……嗯。”

他补上一句:“多年未见了。”

顾须归望向二人,此刻已经脑补出了好几本破镜重圆的狗血话本,全然忘记自己现在是谢湛八抬大轿娶来的妻子这一回事。

直到谢游和萧鹤二人一前一后,讪笑着将谢湛和自己迎上了桌,嗔怪谢湛道:“站着干嘛,你倒是带弟妹入席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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