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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章 贰拾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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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四章

有很多个瞬间,顾须归都想问,他是如何发现自己的,又是如何做到如此处变不惊的,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

今晚她已经足够累,没有心思再去思考这些。可是对上谢湛这张平和的脸,她又生出许多疑窦来。

随即张了张嘴,缓缓叫人:“……谢湛。”

“嗯。”谢湛坐在床头,轻声地应。

顾须归缄默片刻,遂咽下所有疑问,慢吞吞地道:“对不起,让你担心了。”

“……”

谢湛没有回话,只放缓了手上的动作。

而后他平声回:“没有。”

顾须归知道,他白天说的那句“同她毫不相干”是为了救她,可那句话还是真的戳痛了自己。她平素里总想着同他泾渭分明,可是真的到了这种危难关头,却还是存有一丝期冀,希望他能及时出现,救下自己。

经历此番事件,她才清楚地知道,自己现在同他,不愿再是毫不相干的人。

谢湛手上的动作没停,仔仔细细地拿白煮蛋敷着她的脸。顾须归伸手,冰凉的手指握住他的手腕,示意他停下来。

腕骨忽地被环住,谢湛动作一顿,缓缓抬眼:“怎么了?”

顾须归询问:“你今日是如何寻到那里的?”

谢湛阖了阖眼,道:“其实今日我初进客栈,就发觉有些不对劲,果不其然,那店里的伙计都是贼人的眼线。我见你独身一人出去,便叫了成均跟上,没成想那些贼匪动作倒快。后来成均、成衡绑了店里的活计问,还顺着车舆的轮毂痕迹前去追踪,这才确认了贼人平时的据点。”

他在她探究的目光下继续道:“我们本想趁天黑行动,打他们个措手不及……但我等不及了,怕他们对你做些不好的事。成均耳力过人,行至一半路程,听到前方传来脚步声——不止一人,有男有女,便推测是贼人挟持你与五哥,找了上来,这才埋伏在那里,得以施救。”

顾须归听罢,点头:“原来如此。”

“那么你呢?”谢湛放下手来,盯着她,“你是如何说服贼人,得以来寻我们的?”

顾须归垂了垂眼皮,随即答道:“当时我醒来时,五王爷同我共处一室,有五个贼人看守我们。五王爷吓得魂都没了,总不能坐以待毙……我推测那伙贼人只是想劫财,便同他们说,值钱的东西还在你们身上,找了个由头把他们带了出来。有成均、成衡护着,四王爷也带了几名近身侍卫,我想区区客栈里那些伙计,应是也近不了你们的身。”

她喉咙发干,清咳了一声,望向谢湛,又继续道:“从那庙里出来时,天还未黑,我便观察地上的轮毂。五王爷的那辆舆车,轮毂更大更宽些,我估算了一下两侧轮毂的距离,确定他们劫的就是五王爷的车,便顺着踪迹过来了,然后就碰到了你们。”

谢湛听罢,沉吟了半晌,又抬眸问她:“为何要独身一人行动,冒险领着那帮贼人前来寻我们?你是怕我不顾你死活地弃之不救,还是担心我的安危?”

“我——”顾须归咬了咬唇,忽地不知如何作答。

谢湛眼眸深邃,像是要盯穿她。有些心里话,她难以当着他的面讲。怕他不救是真的,担心他也是真的。可是顾须归没有想到,他竟能如此直白地问出这话来。

捏了捏自己的手心,她不自在地抬眼,问道:“那你今日,为何要说我与你是毫不相干的人?你是权宜之计,还是真如此以为?若是劫匪信以为真,当场取我性命,你又当如何?”

谢湛抬了抬眼皮,不答,只问:“你以为呢?”

顾须归盯了他半晌,而后开口:“我以为有什么要紧?”

谢湛望着她,道:“若你以为是权宜之计,我便放心;若你以为我会弃你不顾,我便气恼。”

顾须归笑了:“你气恼什么?”

谢湛郑重其事地答:“气你不懂我的心。”

“我——”

顾须归红了耳根。

谢湛的眼睛像是有钩子,她不敢再看,便垂下眸来,有一搭没一搭地捏着手上包扎的白布。谢湛亦缄默不语,继续替她消肿。他的手指同他的人一样,干净温润。顾须归能感受到,他靠近自己时,在抑制自己的鼻息,好似怕自己的靠近冲撞了她一般。她不排斥他的靠近,可谢湛愈是这样,她便愈发觉得这是一种若有似无的拉扯。

她恍了神,自己也不知说什么,只缓缓地道:“……凉了。”

谢湛抬眸:“什么?”

顾须归这才回过神来,指了指他手中的白煮蛋,道:“这个,凉了。”

“啊。”谢湛方才意识到已经过去很久了,道,“你且在这里坐着,我吩咐下人再去煮两个。”

顾须归不知自己哪里来的勇气,忽地拉住他的衣袖。

谢湛亦是转头,不解地看着她,等她发话。

她亦不知自己想要问什么,今晚思绪混乱,竟不知从何问起。可此时此刻,看着谢湛沉静如古潭的眼睛,她只想问一句——他救她,到底是出于礼,还是发乎情。

她鼓起勇气确认道:“你今日,跟贼人说我同你毫无关系,是真的吗?”

谢湛睨她一眼,不语。

顾须归又自顾自地道:“其实今天我也吓得够呛,若不是中途遇到你们在那里蹲守,我未必可以从贼人手里逃出来。我也没有别的意思……只是想谢谢你。”

她有些语无伦次,只得硬着头皮继续道:“我知道你和五王爷情同手足,你先救他,在情理之中。我与你相识才将将一个月,还在这段时日内给你惹了不少麻烦,所以我——”

顾须归长叹一声,如释重负地笑了起来:“所以我没有在你身上寄托期望,只是想方设法自救,想让自己脱离险境而已。你那句话,我确实在意了许久……虽然我明白,我没有这个资格来质问你。”

从她问出那句话开始,谢湛的脸色就越来越难看,连手上的力道都不自觉地加重了半分。顾须归觉得那白煮蛋在他手里,快要被捏碎了。

她不知哪句话惹恼了谢湛,但说出来的话就像泼出去的水,只能笨拙地结尾:“……没事,嗯。救不救的,不重要。大家都没事就好。”

谢湛沉默许久,终于抬起眼皮来:“说完了?”

顾须归仓皇点头:“……嗯,说完了。”

她看不出谢湛眼中的情绪,只感觉他似是咬紧了后槽牙——她是真不知该如何问出这句话,说着说着仿若自己也释怀了,可谢湛的脸色很不对劲,好似隐隐有些恼了。

顾须归试着找补:“其实……”

“罢了,你好生休息。”谢湛起身打断。

随后阖了阖眼皮,疏离地道,“就当我白为你操了这些心。”

-

一夜梦魇。

大约是白天的事有些惊心动魄,顾须归总睡不踏实,后半夜才浅浅入了眠。她梦到刀光剑影,梦到贼人狰狞可怖的笑,最后梦到谢湛递给她一把剑,要她亲手刃了那轻薄自己的贼人。

睡梦里,她的手在颤抖——自己虽见过杀人,却未真正杀过人。她气息不稳地问谢湛,真的非杀不可吗?谢湛只微微一笑,随即握着她把剑的手,利落地砍下那贼人的头颅。

那贼人双眼睁大,断头骨碌碌地滚在她脚边,瞪着一双眼看她。

顾须归猛然惊醒,额头尽是冷汗。

谢湛不在身旁。

她不知自己同谢湛算不算得是吵架,但他大约是生气了,一句话就将她堵了个彻底。五更时分,她还辗转难眠,未从梦魇中走出来,脑海里都是那贼人可怖的面容。

再次醒来时,天已然大亮。脚踝还有些痛,顾须归跌跌撞撞地坐在铜镜前,端详自己的模样——脸上的肿胀已然消了许多,但眼睛仍肿得像个水桃子。

今日一早便要出发,她起身为自己洗漱。此次随行是轻装上阵,她与谢湛都未带侍女。应如月中途敲了敲门,来叫她用早膳,顺便询问她需不需人伺候。

顾须归摆摆手,笑着说不用。应如月又凑近看了好一会她的伤口,才道:“……这倒是好得差不多了,只是六弟妹这眼睛怎么肿成这样?没睡好吗?”

顾须归扯出一个笑来,嗓音沙哑:“嗯,许是魇着了。”

磨破的指节还有些痛,她拿银梳的手指微微发抖。应如月便扯过木凳来,抵了抵她的手腕,温声道:“我来。”

顾须归忙制止:“四嫂,这不合规矩的!”

“一家人之间,讲什么规矩。”应如月笑道,“我见你没带人伺候。女人在外,诸多不便,我们还是互相照应着些。你现下受了伤,行事必不方便,若有嫂嫂帮得上的,尽管提。”

顾须归赧然:“……嗯。”

她继而真诚地道谢:“四嫂,你真好。”

应如月愣了一瞬,随即笑了起来:“真的呀?”

顾须归郑重点头:“除了我爹娘,还没有人对我这么好过。”

应如月笑道:“六王爷对你不好吗?”

“他——”

顾须归抿了抿唇,顿住了。

若说好,好像也未曾好到哪里去,她与谢湛顶多只能算个饭搭子,白天同桌吃饭,夜晚共枕而眠。

若说不好,倒也未曾虐待她。该有的尊重、体面、关切,他好像一样也没落下。

除了这些,再无旁的了。她难答应如月的话,因为好像在世人看来,这样的男人已经是顶好的夫君。

或许连应如月也这么以为。

顾须归沉默半晌,随即转过头来,真挚地询问应如月:“他对我好吗?”

应如月拿着银梳的手一顿,遂笑道:“好不好的,你自己心里没数呀?不是你和他过日子吗。”

“我不知道。”顾须归摇摇头,颇为不解,“我总觉得,他对我,仅仅只是将我当作‘南靖王妃’来看待,体体面面地维持一个名分而已。四嫂你也知道,我本是在他近乎弥留之际嫁过来冲喜的,我也没想到,能同他走到今天这一步。……虽说我们也才成婚个把月。”

应如月替她梳着妇人髻,闻言温柔地笑了起来。

她以为顾须归应是大大咧咧的性子,没想到也有需要纾解心结的时候。

应如月望着铜镜里那张困惑的小脸,觉得这姑娘真是可爱极了。

她年长顾须归几岁,也是真心将其当邻家妹妹看,随即抿唇轻笑道:“我们现下都已是出了阁的女子,这以后的大半辈子,就是和夫君过。夫君是否爱重你,哪能靠嘴说说呢。我睡眠浅,昨晚听见六王爷好几次前去厨房,趁你熟睡时煮了鸡蛋给你敷脸,近乎一晚没睡。你看你现在的脸是不是消了许多?”

顾须归迟疑地点了点头:“是消了许多……可是,谢湛昨晚真的一夜没睡吗?”

“我骗你做什么。”应如月道,“那还能有假?不信你去问问四王爷,看他是不是也听着谢湛的声儿了。”

顾须归:“……”

应如月见她将信将疑,便笑问道:“你是觉得谢湛堂堂一个王爷,做不来这些琐碎事,还是觉得以他的性格,应当不会做这种事?”

“……”

顾须归沉默半晌,忽地想到昨晚他说的那句——“就当我白为你操了这些心”。

随即艰涩开口:“我以为他不会管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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