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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8章 叁拾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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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八章

一直到回了府,众人分道扬镳,各自歇息,顾须归还在同谢湛复盘今日的事。

“她答应得轻松,不知是不是有什么筹码。”

顾须归蹙眉深思:“但现下也只能答应我们一同寻找三王爷,如果不答应那就是心里有鬼啊。”

谢湛倒了盏茶,在旁默默听着。虽说打从一开始,他就没想让她插手此事,可到底还是被她猜中了几分。今日在城郊旷原,他本想着和盘托出,可话到嘴边又怎么都讲不出口。他是无比谨慎的人,亦是无比多虑的人,总在想万一事态有所变化,当如何?万一他护不住她,又当如何?

谢湛遂摇摇头,只轻叹道:“今日只是同她打个交道,试探不出什么。”

正说着话,便听得有人叩门,是成均的声音:“王爷。”

谢湛朝门外道:“何事?”

顾须归本在榻上倚着,也跟着起身,听得成均隔着一扇门开口:“王爷,今日的安神药。”

“好。”谢湛道。

随即将门掩了一条缝,接过成均手中的蜡封药丸来。

顾须归见他背过身去,仔细端详那药丸,便询问:“怎么了?你怎么不吃?”

谢湛敛了敛神色,忽而转头,认真看她:“我有事要同你说。”

顾须归眨眼:“何事?”

便见谢湛左右环顾,将门窗掩了个紧实。

后将那蜡封药丸放于烛上。火烛舔舐,蜡体渐渐融化。

“这不是安神药。”谢湛眉头紧锁,无比认真地看着她。

顾须归心里一咯噔。

遂听见谢湛开口——

“京中密信,庆安王有谋逆之嫌。”

谢湛见她睁大双瞳,又道:“想必我们此行的目的,你也猜到几分。圣上继位以来,朝廷新政派与保旧派纠缠不停,其中便涉及陇州政事。三兄长趁父君病危,无人监管,这些年在陇州为虎作伥,桩桩件件,恶贯满盈。圣上继位后,一方面培养新政势力,另一方面,也在暗中彻查陇州之事。但,三兄长在京城,也并非孤立无援,其耳目众多,在朝廷更是有一层庞大的关系网络,官官相护。圣上想彻查,就得找个点开刀。为此,不惜翻阅陈年奏疏,将桩桩件件都历数清楚。征募劳工、强加赋税、掩盖矿难、买卖女人、腐蚀官员……这些种种,都有人替他记着。只是,要想大厦倾覆,我们无从下手。”

顾须归听愣了:“所以,圣上想借他婚娶这一由头,派你们去一查究竟的?”

“不错。”谢湛点头,“这件事,说白了也只有我们几人能查。因为我们几人,并无官职在身,若去,行事隐蔽得多。叫你与四嫂同行,也是想着携带家眷,能够掩人耳目。……虽说,一开始我并不想把你带来,但我与你毕竟新婚,如若不带,不合礼数,怕是要惹人怀疑。”

“原来如此……”顾须归怔道,“我是猜中几分,但不敢印证。那我们一出京城便遇到山匪的事……”

“那不是山匪,是三兄长的人。他是想告诉我们,知难而退,别站错了队,亦少管闲事。”谢湛冷言,“京城是王室重地,戒备森严,山匪早在父君在位时就已清剿。在京郊出现,你难道未怀疑过一丝一毫?难道不觉奇怪?当年父君清剿山匪时,可是动用三千精兵,才尽数剿灭干净。那山匪扮得也忒不像了些,真正的山匪怎可能只有形单影只的几人?又怎会轻易被我们这几人所降服?”

顾须归哑然:“……”

那时她着实是被吓到,确是没想过那么多。

谢湛叹气:“那之后,我便着成均、成衡回京密报,并加派人手。有暗卫相护,三兄长的人也不敢拿我们怎么样。但,现在境况不同。陇州局势,我们还未看得清楚,他便给我们抛了这样一个难题,不知是要演一出苦肉计,还是另有所图。现下,我们只能行一步看一步,我将所有事告诉你,也是不愿对你有所隐瞒。你已被卷入其中,虽然——”

他顿了顿:“……非我所愿。但,我会尽力护你周全,让你平安返京。”

顾须归知他不是开玩笑,喉头一哽,缓声开口道:“你给我时间,理一理头绪,好吗?”

“……”

谢湛敛了敛神色,复又扳正她的肩头,认真看她:“最坏的情况,便是三王爷起兵谋反。你放心,那时我定将你安全送出陇州。”

“所以此行的目的,你们都知道,只有我蒙在鼓里?”顾须归蹙眉。

“五兄长也不知道,他是过来滥竽充数的。”谢湛平声开口,“不过你都能猜出来的事,想必他也知道个七七八八了吧。”

顾须归:“……”

她艰难开口:“下一步,怎么办?”

“师兄是不能动的,我们在陇州行事,还需得他指点。”谢湛沉思,“我今日离开时,已暗中叫暗卫相护。这些天,我们少去他那边,只书信来往便可,希望师兄平安无事。”

言罢,又摸摸她的脑袋,缓声安慰:“睡吧。”

顾须归哪里睡得着,躺在他身侧,总觉心悸得厉害。她来时便有强烈的预感——此行绝不简单。只是没想到,如今竟能牵扯到谋逆造反。

陇、凉二州,向来为西北边塞要地,若为谢淳所割据,则是扼住了大周通往西域的咽喉。北有狄人,南有蛮族,西部诸小国虽实力羸弱,但若拧成一股绳对抗大周,也不失为一种威胁。如若谢淳得逞,那大周则会面临三面环攻之势,失去西北军事腹地,粮草不通,经济不达。长此以往,毁国灭朝,也无有可能。

顾须归不敢细想。

身旁,谢湛亦未阖眼。听她翻来覆去,他便躺在外侧询问:“在想什么?”

顾须归叹息:“一是忧心我们在陇州尚无头绪,像无头苍蝇……一步错步步错,我怕我们真踏错了步行错了棋,酿成大祸。二是我在想,若三王爷当真起兵谋反,大周虽奋起抵之,保住国土,其之后也必会风雨飘摇,境况难说。”

“所以我们现在,正是在阻止这样的事情发生。”谢湛转头,看向她,灯烛摇曳,衬得他面色柔和,“你也不必太大压力。自古以来,民为天,君次之。若坏民本,必不长久。圣上是明君,爱民如体己。我相信苍生有眼。我不负苍生,苍生亦必不负我。”

顾须归眨眨眼,望向他:“我们现在所做的,是为苍生计吗?”

谢湛笃定道:“是。”

他抿了抿唇,还是道:“顾须归,虽然道歉没有用,但我依然要真心实意同你说一声抱歉。”

“啊?”

顾须归闻言,转过身来,面朝他躺下。呼吸交缠间,谢湛听见她木讷开口:“为什么?”

“因为……”

他深吸一口气:“如果不是我,你现下,应当是嫁与一个平凡人家的男子,不涉朝廷党争,不问王室中事,平稳幸福地渡过此生。你想去夜市摆摊便去夜市摆摊,想何时回门便何时回门,自由自在,无拘无束。而非如今嫁与我,处处循规蹈矩,现下还要与我一同涉险。”

顾须归笑了起来:“可是谢湛,人生没有如果。”

她抬眼望他:“你知道吗?我爹娘总说我没心没肺,活在这世界上,享享太平盛世之福,几十年便也就匆匆过去了。也许与战火纷争的年代而言,这已是顶好顶好的盛世了,可我知道,这盛世,还尚未如愿。若真做一个没心没肺的人,那许多事,我只消视若无睹便也罢了,但我遇到街上的乞儿还是会心里难过,看到欺男霸女的恶棍还是会义愤填膺,听到有女子遭遇不公,也还是会想尽一份绵薄之力。人活在世,没办法做到只专注自己。”

见谢湛不语,她继而道:“你也是一样的呀。如果我是你,坠马落病,不良于行,那我肯定觉得我这辈子完蛋了,说不定,可能就真的卧病在床,了此残生。但你现下虽无官职在身,也仍记得自己的初心抱负,为一方百姓之安危冷暖鞠躬尽瘁,哪怕深涉险境,哪怕不顾自身,也不惜千里迢迢前来陇州,助圣上揪出三王爷的虎狼之心。跌落深渊,却仍不乏振翅再来的勇气。我在你身边,也曾困惑过,可总想着不能揭你伤疤,便从不细细过问。现在向来,驱使你这么做的,不过是当初读书人立下的谆谆誓言,不过是广爱苍生的殷诚之心。”

说至此处,她睁着一双翦水秋瞳看他,眼瞳清如朗月:“你觉得呢?”

谢湛喉结微动。

他抚了抚顾须归的发丝,眼眶有些热,好半天才从喉咙里发出一个音节来:“……嗯。”

顾须归笑了起来:“所以,我愿意与你同行。”

“好。”谢湛听见自己说。

暮色褪去,他与顾须归四目相对,随后拥着她沉沉入眠。这一夜他终于明白,她并非囿于庭院中涉世未深的纯良女子。在那些平静言语下,字字句句,是忧百姓之身骨血肉,是守大周之方寸河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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