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倒追兵，十六拉着张煜往林子外面走。

数十步后，张煜瞧见一辆马车停在旷野间，暮飖站在旁边看见张煜他们来了十分欣喜。

“你们终于来了，好几次我都按耐不住要冲进林子里看看情况你，现在平安无事真是太好了！”

十六把手从肩旁上放下来：“睁大你的狗眼看看，你觉得这算平安无事？”很明显暮飖的话把本就心情不爽的十六弄得更糟了。

暮飖尴尬的抿嘴，拉过张煜通身检查一遍，确认没受什么大伤之后，长呼一口气安心道：“还好你没事，要不我一定会愧疚死的！你上次救了我，可我却只能干接应你这点小活。”

“没事的，你看我们现在不都是相安无事吗！我也不图你回报，只要我们一直是朋友就好了。”

十六在一边不说话，倚着马车做了一会儿，然后时不时看看他断裂的手臂。

“好香，这是主上的马车吗？主上竟然允许用自己的马车来接一个囚犯？”十六不可置信但想起自家主子对张煜的百般纵容也就没再说什么。

“是，我也只是个交接的，至于主上的具体安排我也不清楚，给我的就是这辆马车。”暮飖本分道。

十六白了暮飖一眼，对于他这副老实巴交的样子甚是厌恶。

张煜握着暮飖的手，话语间似乎觉得有什么不对，但又揪不出来。

张煜看着十六惊心动魄的伤势，催促道：“既然我们会和了，那就快些走吧，别耽误了他的伤势。“张煜指了指十六。

十六似乎对此不满，跳下马车想要逞强，但力气似乎已经到达极限了，脚下有些不稳。

张煜连忙扶上去，怎么说十六也是为了他受伤的，这马车自然也要留给伤患坐。

张煜去扶十六的胳膊，被十六一把甩开，说什么也不上去，非要逞强说自己能撑住。

张煜扶额一开始还耐心的和他商量，毕竟自己理亏。可十六直的比风干了三天的牛肉干还硬，就是不愿意。

十六不光直，骂人也是“天赋异禀”，久而久之张煜也劝不动了，任由他在外面呆着。

此时暮飖把张煜往后拉了拉，自己凑到前面，又搬出来那个神一般的女人：“大人，您说您要是没休息好的话，主上也会不高兴呀。“

正在拿破布条处理伤口的十六手一顿，思索片刻后起身上了马车。

张煜看见他终于同意了，一时松了一口气。

此时，张煜余光瞥见暮飖站在他前面手里拿着什么东西，随着暮飖往前看，正是十六单手登车的背影。

顿时张煜头顶发凉。他想说什么却看见风吹动马车的布帘。

里面似乎坐着什么人。

十六似乎也注意到这点，抬头往布帘里看去，一道身影即刻出现在他身后，紧接着就看见暮飖冲上去一把剑夺袖而出，不过未显刀锋

只听见“嗵”的一声，十六头上就冒了血，十六回头看见暮飖居高临下看着他，便知道这件事的始末了，他刚想站起来继续厮杀，可一时半刻却根本站不起来，力量从方才就已经到极限了。

暮飖拿着未出鞘的剑身，回过头以判若两人的神态和语气对马车里的人道：“将军，已经解决了。“

瞬间，张煜不可置信的睁圆眼睛。

而马车里那位则是不紧不慢的道：“让他进来。“

暮飖回头，神色冰冷的看着他，做了一个：“请”的姿势。

此时张煜心里已经各种思绪纠缠错结，实在搞不懂这一切为什么突如其来的都这么快。

理智已经告诉他马车里的人是谁，可他还是不能接受且无法理解，这一切到底为什么？

如果说暮飖是莫不闻提早派来监视他的，那么一切也还说得通，并且张煜还要夸赞一声暮飖天生的好演技。

而之前十六也说了，这马车里有一股特殊的香味，这与公孙平小女儿房里的香气一摸一样，既然如此可以认为是莫不闻提早打探好消息并进行了伪装。

此时一切都顺着线索水落石出，可一个新疑问也油然而生。

莫不闻是怎么来北戎的？作为将军又怎么能随便来敌国，而且还是在沈宁已经来了的前提下，本来他和赵凉的关系就水火不容，沈家还和赵凉有勾结。莫不闻此时一旦被发现来不就是在打沈宁的脸吗？

张煜想不明白，就又听见暮飖的催促：“将军请您进去。“

听见将军二字，张煜一时恍惚，这个许久没听见的两个字对他有着非比寻常的意味，尤其是在此刻。

想着，他鬼使神差的登车进去了。

比进入他眼帘更快的是夺鼻而入的香味。

这种用量确实能极好的掩蔽不同人之间的气味差异，这样对于那些鼻子灵敏的狗狗可不太友好。

张煜进了车厢，正中间坐着一个身穿玄衣，头戴银冠的男人。面容清肃，给人一种“再看一眼就杀你全家“的惨无人道的感觉。

不过此刻还好，他神情似乎没那么紧绷。

张煜大概比这世上任何一个人都认识他，但未必熟悉他。

他看向莫不闻两边的座位，想坐左边又想起以左为尊，便又想坐到右边去，仔细想想不对劲，这是北戎，一个中原将军我为何惧他？便又要坐回左边。

莫不闻看着他左摇右晃的身影终于忍不住了，伸出手拍了拍左边离着他最近的位置，然后看了他一眼。

张煜了然，坐到左边去，可离着老远，生怕莫不闻给他一刀似的。

“坐过来。”莫不闻盯着他，语气堪比命令。

张煜搓搓手指：“我几个月没洗澡了。”

“我不嫌恶你，坐过来。”

“我身患顽疾，怕传染给将军。”

“我百毒不侵，你要是再不过来我就把你绑回到公孙平的军营里。”

闻话，张煜乖巧的坐了过去。

莫不闻看他过来了，语气也和缓了些：“这几个月过的怎么样？和将军府比还要快活吗？”

张煜听见这句话，一时物是人非的感慨涌上心头。可他始终不敢去看莫不闻的眼睛，也不敢直面过去的不堪和磨难。

“我当然快活了！这里的人都很会打哑谜，很有意思。”张煜强颜欢笑说着，似乎一点也不觉得痛苦和煎熬。

莫不闻不说话，面朝他拧过身子，抬起他的手臂，上面布满了刀痕和破皮之后模糊的血肉：“跟我回去吧，只要你能好好的，以后我可以不再囚禁你。”

张煜沉默着最终摇摇头。

莫不闻隐忍的深吸一口气：“或者你跟我回中原，我找个地方安顿你，让你一辈子不受苦受难吃饱穿暖。“

张煜摇头。

莫不闻面色一沉：“那你要不要跟我回去？“

张煜斩钉截铁道：“不回去。我有我的事要做，虽然谢谢你来这里，但是我不会回去。“

“那你就要在这里一直受苦受难？就凭你一个人要想对付公孙平和张少枝俩人，太年轻了，你不会是他们的对手。”

张煜低下头：“我明白，我确实没他们那么聪明，也没他们有势力，但是已经走到这步了，要说前功尽弃未免可惜。我会坚持到最后的，也算是对我死去父亲的一种尽孝吧。”

莫不闻撅着嘴，看张煜的眼神里充满了怀疑，但他又别过头悄悄的说了句：“我想也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