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煜仗着自己离门口近，故意把十六挤到一边去推开门。

只见一个棕色衣服的老头恭恭敬敬的站在门口。张煜一眼就认出他：“先生？！”

老者也是一愣，行礼后才被请了进来。值得注意的是他身后跟着一个鹅黄色裙子的女孩，头上插着一支柳叶簪。

都是老熟人了，张煜一眼就认出她：“壬芳？”

原本在东张西望的少女被点名后，十分不好意思的朝他打招呼。

不用问也知道这女孩到底是为什么来的，只可惜暮飖已经走了。

张煜走到壬芳身边道：“你怎么追到这里来了？不是和你说过这里不安全吗？你何必为了一个男人屡次犯险。何况你一个黄花大闺女成天和别的男子鬼混，传出去多不好呀！”

壬芳咬咬唇，眼睛一眨一眨的靠近他悄声道：“别管老娘的事，帮我搞定那个老头，我保证不来烦你。”

她一把推开张煜，跑到站在门口冷脸的老头乖顺道：“爹，我说了跟你来不是耽误你干正事的，我就是找朋友叙叙旧。”说着她一把拉过张煜，笑得特别明媚天真。

张煜白眼，他终于明白了，这小姑娘是想找他的老相好结果意外撞上老爹，不得已拿他挡墙来了。

算了，张煜看了壬芳一眼。左右这小姑娘东跑西跑的一定也吃了不少苦，自己吃点亏就吃点亏吧。

“是的，我们却是有几面之缘。”

老者意味不明的看他们一眼，也只好摇头进了府邸。

壬芳见状赶紧拉着满脸黑线的张煜跟进去。

临水亭里，老人从袖里掏出一块玉符：“此乃当年宫乱时，太后亲手赐予孙副将的兵符。虽然如今已没了招兵换马的作用，但其上刻痕精细绝巧确实容易让人回想起往昔为太后效力的时光啊。”老者理理胡须，连声长叹。

张煜了然，看来是孙启派来作说客的。如今局势未明，他必然要派人来探查一二。

不过既然来了就说明此时可成，毕竟张少枝树大招风，他敢这个时候派人来，不就是明着说战队么。

张煜点点头，率先抢话阻止十六乱讲：“我大概了解了，不过我家主上暂时还回不来，先生的话姑且等一会吧。让我再给您添一杯茶水。”

老人颇为不解的看看十六，然后问张煜：“昔日有缘在公孙大人手下见过您，如今为何？”

张煜笑笑：“说不定是这里的茶比公孙大人的茶好吃呢，我给您倒来尝尝就知道了。”

老者见他不明说，便也作罢。壬芳毕恭毕敬的坐在旁边，大气不敢喘一声。

“你当真是来见故人的？没什么别的目的？“老者问道。

壬芳伸出三根手指：“爹我发誓，真的没别的目的，我就是来看看他的。”

老人摸了一把长须：“芳儿呀，你也不小了。你母亲过世极早，那时我便同你说过爹不求你嫁什么好儿郎，只要你一个人幸福快乐就够了。你隔三岔五不在家，我知道你不乐意我管你所以也很少过问只派人保护你的安全。可你这次竟然直接把人甩开自己跑了！“

“这是爹还有点人脉还能主动揽活借机寻到你，要不然更不知道你都干什么去了！“老人话语间带着暮霭的怒气。

女孩心里委屈，可还是撅着嘴道：“可是其他家小姐都有人喜欢，她们总跟我炫耀，腰一扭一扭的烦死了。何况我也到了该嫁人的年纪了！我可不想比她们慢。“

老者倒吸一口凉气，对自己这位不争气的女儿表示很无解。毕竟也不是第一次劝，自家女儿就这么仇嫁，他这个做父亲的也没什么办法。总不能把自家女儿捆起来吧，太不忍心了。

很快张煜端着三杯茶从后房出来，没有十六的份，张煜十分自然的把他从石凳上推下去。

“先生先别生气了，来喝杯茶吧。”张煜递过去茶杯。

壬芳半路截去，又端给她父亲，一副谄媚模样。

客套一番后，老者就把壬芳支走了，院中独留他与张煜。

老者开门见山道：“我家大人接到了张少枝大人遣人送去的调用信，心中字句恳切无不提及当年效忠太后的敬诚，如今主上有难自当相助。可惜我家主上时运不济，天公多作怪，本来北边那地方粮食产的就少，再加上近两年沙尘不断，实在是心有余而力不足呀。”

张煜问：“那要如何？”

“听闻张少枝大人手下粮草丰余，不如播些粮草，以振军气。”

张煜了然，要不是曾经这人做过自己的教礼先生，否则现在他已经被应付出去了。

张少枝离城这件事鲜有人知，可既然是张少枝派人去通知的孙启，那么必然料到了今天自己不在府上的情形。

可此时偏偏孙启派人来了，恐怕是他也知道此事于口何其荒谬。所以趁着张少枝不在的时候遣人过来讨白饭。

这得亏是自己在这，否则就十六的性子，听见自家主上三个大字早就问也不问的答应下来了吧。

张煜笑笑：“按理说你我两家主上也曾共事一主，这样的情况确实不能不应允，但今年大灾，受难的又何止北方，只怕也拿不出太多了，除去日常供应军营的用度再削减些，就取剩下的三分之一如何？”

老者慨然，方才言语间的心虚此时烟消云散：“阁下如此慷慨，真让老朽感叹！”说着他就要起身行礼。张煜实在觉得自己受不起，连忙把人扶起来。

随后两人说笑着又喝了几口茶，兴致之盛老者还把他的叫了回来。

老者走的时候已经天色垂暮，无限的夕阳映射无边的宽江，十六倚在门框上，看着张煜给他们送别。

张煜回头看见十六盯着他却立马转过去的样子有些好笑。然后他果然没忍住“扑哧”一声。

十六没好气的骂道：“平白无故的，你笑什么？”

张煜反问：“你怎么知道我是在笑你？难不成你知道我知道你在想什么？”

“滚，你爱知道不知道。”

张煜凑近他：“那你就真的在想什么喽！”

十六讨厌这种被套话的感觉，张嘴就要骂他。结果张煜手掌一立：“让我猜猜你再气急败坏也不迟。”

“我猜你在想，为什么主上命令我看着张煜，却不许我干涉他的行动呢？对吧。我来告诉你为什么，因为你家主上早料到会有这么一天，孙启会趁着张少枝不在来软饭硬吃占便宜，所以她才会早早的就通知手下去和孙启交涉，为的就是验证我是不是真心归属她。至于孙启，一个左右横跳的小丑，连你我都能看明白的角色，我觉得张少枝不会真把他放在心上。”

十六蹙眉看他。

“要说我怎么知道的？嗯~刚才我和先生周旋那么久，最后无话可讲时我还硬拉着他唠了会儿家常，事后你却连问都不问我一句，从前有关张少枝的事你恨不得冲到最前面了解一手消息，可现在却不闻不问的。是个明眼人都能察觉到不对劲。“

十六撇嘴：“你认为怎样就怎样吧，反正我没这么想过。”他迈过门槛却被拌了一跤。

张煜跟着他进院，一眼就瞧见壬芳坐在桌前，吃着已经凉掉的点心和茶。

张煜走过去拿起她面前的盘子说要拿去温一温。壬芳连忙咽下最后一口糕点：“别别，温过口感不好了，就这样吃吧，没事的我总吃凉东西，这一路跑东跑西的，吃过比这差的多了去了，给我吧。”

张煜脸色严厉：“那就更不能让你吃了，你不会觉得习惯了就理所应当吧？偏偏在我看不惯你吃凉的。”

壬芳一愣，想说些什么又被打断。

“而且我也看不惯你成天为了一个男人跑来跑去的折腾自己，他对你好不好答不答应娶你是一回事，可你成天跟在一个侍卫身后乱窜是另一回事。可以但是不值得。何况你父亲那么明理，他都不愁你嫁人，你自己愁的要死要活的。你想跟那些世家小姐比试比试还不好办，去象姑馆随便聘两个回来，保证她们惊掉下巴，何必这么过如今这么自讨苦吃的生活呢？”

壬芳低头吃也吃不进去了，委屈着说：“也不是我想跟着他的，以前我们认识，他先说的喜欢我以后要娶我，但后来不知道怎么就找不到他的消息了。我借着小姐的身份苦寻好久才知道他做了侍卫，而且总是出生入死的。我也知道这样是自讨苦吃，可是我就是忘不掉他了，每次想再也不见他的时候，却还是忍不住。我也没办法呀……”

话说到这份上，张煜也没什么可讲的了。解铃还须系铃人，这其中的纠葛恐怕只有暮飖能解释的清了。

张煜夺走壬芳手里的糕点，转头进后厨去了。

直到张少枝回来前一个时辰，壬芳才起身离去，离去时还亦如往日的叫张煜时刻替她打探着暮飖的具体下落。

血阳西去，江边掌灯。

作者有话要说：各位五一假期快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