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绪十一年，天下大乱。缘因地牢里抬出来一具无名女尸悬于都门。并宣称为北戎刺客所杀，骨骼上刀口深而窄，非常人所及中原亦没有这种刀术。

故而以此为由，奉丞相口谕攻打北戎。

“报——”一小卒冲进殿内猛地一跪：“主上，联峰山那边咱们的主力受到了埋伏，来人放的是火箭，先是点燃了我们的粮草，然后趁乱围剿，我军无力抵抗，最终被杀尽啊主上！”

张少枝手里的汤匙一震，然后又递到床榻上虚弱的小女孩嘴边。

鹤雪宫的宫门敞开着，里面的香气冲淡了不少。自从中原宣布攻打北戎之后，张少枝也借机挤进这场地域争斗里。

而鹤雪宫就是她趁着这个时候从公孙平手里夺过来的，她的小女儿也是。

张少枝从床边走过来，黑沉沉的眼袋垂在下睫毛底下，整个人看上去非常疲惫。

她接着把汤药送进小女孩的嘴里：“知道了，你先下去吧，把张煜给我传过来。”

此时张煜已经站在殿外等了好久了，看着一波一波的人从殿内进进出出，不用想也知道，张少枝即使现在没有摔杯子也一定很煎熬。

他走进殿去，瞧见张少枝给小女孩擦擦嘴角，然后静静的坐在旁边。

“主上，你找我来？”

张少枝动了动，眼神却还是离不开小女孩。

“是，最近周边不太平，你该知道了吧。如今这个时候，该用的将才皆以上阵，我却独独把你留到现在。你也该发挥点作用了。”

张少枝走近他：“听说你和沈宁的关系匪浅，所以我想着这件差事只能交给你做。“只见她从腰间抽出一把软剑递给张煜。

“我会给你三万精兵，去对抗朝廷的势力。希望到时你别手软，能提着他的人头来向我邀赏。当然了，你要是中途选择投奔他也可以，只可惜到时候天下还是那个天下，皇帝还是那个皇帝，毫无变化。”

张煜听明白话外的意思，无非就是在威胁他中途策反无功而返，索性还不如好好为她卖力。张煜哑笑：“主上不必担心，我会成功击退他们，但是只有一件事，就是沈宁曾经无数次帮我的命，我必然不会下手。”

“家国大事，岂能计较儿女私情？”

张煜认真道：“私情小于市井，患难之交大于世事，如果我如今为图大业杀了他，将来也能为图大业杀了您。”

这番话说的张少枝虽不大满意，却不动怒。赶在她开口之前，张煜紧接着道：“不过，我绝不会让他妨碍到主上一分一毫，想必主上从一开始派我去也只是为了拖延时间吧，您也失去过许多故人，不会不理解我的纠结。“

最后一句结尾，张少枝闭上眼不愿去回忆。摆摆手示意张煜可以退下了。

可张煜却没挪脚，盯着张少枝突然没头没尾的讲了一句：“主上要是有什么顾虑，其实可以对着我讲一讲。毕竟除了十六我还是自诩第一忠心的。”

张少枝坐回到床边，用手指摩挲着小女孩的脸蛋，表情却是冰冷冷的：“你想听，我可要讲好久，能从清晨的第一声吆喝起讲到子夜的最后一声打更止。”她摇了摇头：“等你打了一场胜仗回来，那时我再给你讲吧。”

张煜见她提不起兴致，便匆匆走了。

背后，是女人一身青衣坐在床边留下墨染丹青的背影。张少枝长得比寻常的江南美人要高一些，但是骨架却没那么大，所以总是给人骨瘦如柴的感觉，尤其最近战乱不断，她更是茶饭不思，整个人就显得更瘦了，尤其肩膀窄窄的，隐没在浓密的头发里，只露出一个肩头。

张煜一步一步迈出去，在诺大的鹤雪宫里就连脚步声都显得如此孤寂。清晰可见的远去和一去不返在这里成为家常便饭。

张煜紧紧袖子，不过不要紧，自己还会回来的。此刻他才觉得自己这些日子朝夕相处的是表姐，而不是位列高位的主上。

张煜怀揣着银剑，从拿到兵符到操练好军队总共用了小半个月。和张少枝派来的几个下手熟络起来后，他就领军启程了。

不过说是他领军，实际他并不是武将出身，大家都不怎么服气的，所以张少枝给他安排了一个他们都熟悉且很有威慑的人——十六。

再见到十六的时候，是刚刚拿到兵符的时候，那时递交张煜兵符的人就是十六。

此时他身上的绷带绑的更多了，整个人身形更加健硕，而那只断掉的手臂也已经全然好了，丝毫看不出受伤的疲态。

十六鄙夷的避开张煜对他上下打量的眼神，拍了一下他的脑袋。

“你有时间琢磨我的伤是怎么回事，不如好好想想怎么管好那群士兵。”

张煜吃痛的捂住脑袋：“他们我不急，还有将军你帮我呢。我更好奇你这手臂怎么长出来的？”

十六“啧”的一声，大声往前边走边道：“你就当我神通广大，自己施法长出来的吧！”

两人边走边聊，很快听见营外一声冗长的呐喊。

“大人——不好了。”来人气喘吁吁的跑到十六身前，指着城门方向道：“门外有一人持枪拿着一副对联要进来见主上，我们极力捉擒，可那人身手敏捷，几次转头间便没了踪迹。只留下一副红彤彤的对联挂在城门口。”

十六听后，气得七窍生烟，直骂道：“你们四十多人擒不下他一个？你们平日训练的那些都就饭吃了？”

比起这些张煜倒关心起别的来：“对联？那上面一定有字了，写的什么？”

那人蹲在地上支支吾吾半天才说：“只写了横批……其他都是用人肉黏上去的……“

张煜瞪大双眼：“什么？你讲清楚了！”

“这副对联左边贴了七张嘴唇，右边粘了八条舌头，横批写的……写的……”

“七嘴八舌。”张煜直接道，听到这里他心里也是气愤的不行。

谁都知道当年张少枝干出的那种丧尽天良的事，以至于今天还有人议论纷纷。可这话私下里作八卦讲讲便也作罢，如今被人明目张胆的摆出来还挂在墙上，实在太猖狂。

这件事往小了说是有人故意恶搞，可是毕竟是在众目睽睽下给人看见的，况且张少枝现在还在鹤雪宫，要是知道有人这么指着鼻子骂她，肯定又是一番好受。

张煜还没接着说，十六率先一解外袍往地上狠狠一砸，说什么都要亲自去捉拿这个小人。

张煜连忙拦住他：“等下等下，这要真是恶作剧还好，万一是有人故意做的扣引蛇出洞，就是要惹你发怒好借机除掉你也犹未可知。现在重要的是不能被这么点事分心，抓人就交给他们接着扩大范围去找。你我一定要沉住气，绝不能自乱阵脚！”

“况且，我大致能猜到，是谁的杰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