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吗？”余朝留意到沿街的香樟树后面露出了商场的招牌，抬起一只手指了指，转头跟陈星游确认。
“嗯。”陈星游点点头应了一声，放慢车速寻找车库的指示牌，“其实我也只是知道这里有一家连锁超市，我从来没来过。”
不仅仅是这一家，除了小时候经常会和爸妈去大超市买东西，逐渐长大之后，陈星游购物的途径就变成了网购或者就近的便利店小超市，要说起他上一次来这样规模的超市是什么时候，他已经完全没有印象了。
而余朝显然跟他不一样——停完车走到门口，陈星游还没反应过来那一排购物车是个什么构造，余朝便从口袋里摸出一个硬币，推进装在扶手上的锁扣小槽里，解开链条推出了一辆购物车。
“你经常来超市啊？”陈星游走到了他身边，伸手握住了购物车的扶手，“我来推吧，你拿东西方便一点。”
“嗯，我觉得逛超市很解压。”余朝没坚持，道了谢便松手站到了一遍，和陈星游并肩走着。
余朝在手机上列了一张清单，买东西的时候目的十分明确。
而陈星游则推着购物车在后面跟着，偶尔也货架上拿几样他也需要的东西，大多数时候还是靠在购物车上玩手机。
路过洗护用品的促销柜台，余朝去选漱口水了，陈星游在一旁等他，在一旁负责促销的导购塞了两张广告给他。
干站着也没事，陈星游干脆用手里的广告玩儿起了折纸。
这种纸的材质偏硬一些，折起来稍微有点儿费劲，余朝拿着漱口水过来的时候，陈星游还差最后两步没完成，举起手里的小正方形在他眼前晃了晃，笑了一声。
余朝明显一愣：“你在——”
“给你变个魔术。”陈星游神秘兮兮地冲余朝眨了眨眼睛，捏了捏手里小正方形的边。
余朝的视线从他手里的广告纸慢吞吞地上移看他的眼睛：“嗯？”
“这个纸有点儿硬，不太好折。”陈星游捏着小正方形的两边一翻一折，变成了个小船的形状，“还行，本来以为早就忘了怎么折了，没想到还记得。”
陈星游垂眼调整着中间的部分，忽然想起什么，笑了起来：“这么硬的纸我记得之前好像也折过一次，本来想折个小船给一个小孩儿，手边只有一张差不多这种材质的纸，结果折到一半忽然忘了。”
……小孩儿。
小孩儿本人现在正在陈星游面前站着，有点想笑，又因为眼下跟过去极其类似的场景而无端心跳加快，余朝抬眼看着陈星游，眼前人的模样隐约和脑海里某个模糊的形象重合在一起。
余朝笑起来，听到了自己的声音：“然后呢？”
“然后我又不能直接说我忘了，人家盯着我看呢。”陈星游说，“我就拆了一半重新随便折了一下，折出来了个四不像，我自己也不知道是个什么——手伸出来。”
……倒也没有盯着你看。
当时除了你没别人，不看你看谁。
余朝在心里默默反驳，而听着并没有认出自己的陈星游从他的角度描述，对余朝来说有一种很奇妙的信息错位感，他把漱口水放进了购物车，缓缓冲陈星游摊开了手掌。
陈星游把成品放到了余朝手上，一艘小船稳稳地停在了他的手心。
余朝看了一眼手心的纸船，轻轻往上举了举端详了一会儿，看向陈星游：“这是纸船？”
陈星游点了点头：“嗯，折得还行吧？”
“很行。”余朝弯唇，笑意里带了些意味深长，“不过那你当时告诉我这是纸飞船，是在糊弄我？”
陈星游一下子没反应过来，抬起头来的时候正对上余朝漂亮的眼睛。
他这句话成为了一把打开记忆大门的钥匙，陈星游愣了愣，随即仿佛看见印象里原本早就已经模糊了的男孩的脸一瞬间清晰起来，和面前的人……如出一辙。
“你——”陈星游有些不敢置信，往后退了一小步，险些撞到货架。
余朝慢吞吞地点了点头，狡黠地冲陈星游眨了眨眼睛：“就是我。”
陈星游这下想起来了，这种“往事重现”的方式堪称奇妙，他惊讶地盯着余朝看了好一会儿，记忆里穿着校服的少年轮廓变成了如今这般清俊漂亮的模样，没忍住笑了起来。
“……怎么了。”余朝被他看得有点不好意思，错开视线，把纸船安置在购物车的角落，抬头瞥了陈星游一眼，轻轻推了推购物车示意继续往前走。
陈星游顺着他的动作推着购物车走，思绪却不停，自顾自笑了一阵之后才问道：“所以，你是什么时候认出来我的？你怎么不告诉我？”
余朝手里拿着两款毛巾，抬头：“刚才在车上。”
“因为歌吗？”陈星游愣了愣，又笑了起来，“你记性这么好啊，要是你不说，我还真的不记得了。”
你不记得多正常，余朝在心里想着，没说出口，笑了笑移开视线，在货架上选了摸上去更加舒服的毛巾放进购物车。
陈星游忽然又想起了什么：“这么说起来，你看到宋天宇的时候没认出来吗？”
“什么？”余朝一愣，“他也去了？”
“对啊，宋天宇才是你们学校的，当时他弟弟读高二，说是你们学校有个什么校园嘉年华的活动，就想找宋天宇去帮他撑场面，正好我们当时在玩乐队，他就把我们一块儿叫去了。”陈星游笑着看余朝，忽然凑了过去看他的眼睛，“你只记得我啊？有点儿受宠若惊。”
余朝心跳一滞，下意识往后推开一小段距离：“什——那别人也没有跑到学校里没人的地方偷偷抽烟，还折纸糊弄我啊！”
“这不是给你补上了吗。”陈星游指了指购物车里的纸船，顺手又从旁边的货架上抽了张广告单，“再免费附赠一架飞机。”
余朝：“……”
“不过你认不出来他倒也不奇怪。”陈星游自顾自地继续说道，用胳膊撑着购物车往前推，很专心地折纸飞机，“他现在比当时瘦了大概得有一二十斤吧。”
余朝点点头，评价道：“你们俩关系很好啊。”
“嗯。”陈星游应了一声，“我俩是室友，一个专业的，平时也一块儿玩儿，毕业之后都留在本市，就一起租房子住。”
“那他怎么搬走了？”
“他要结婚了，总不能跟我再住一块儿吧。”陈星游说，用折好的纸飞机的尖端戳了戳余朝的胳膊，“好了，给。”
余朝笑了起来，伸手接过，把它跟购物车里的纸船放到了一起。
“问你个问题。”陈星游碰了碰余朝的手臂。
余朝抬头看他：“嗯？”
“我记得，我那时候是找了个没人的地方抽烟，那你呢？不跟同学一起玩儿，一个人待着干什么？”
“找个没人的地方画画。”余朝抬手捏了捏耳垂，“我们学校操场的露天音响太破了，吵得我耳朵疼，就溜了。”
“画画？你是美术生啊？”陈星游有些好奇。
“嗯。”余朝点了点头，转头看陈星游，语气里带着笑意，“我本来是想随便画画的，结果还没想好画什么，就遇到一个奇怪的人，不知道画什么，就回去了。”
“你可以画我啊。”陈星游顺口接了下去，冲余朝晃了晃脑袋。
余朝很短暂地走了个神，脑海里闪过速写本上用铅笔随手勾出来的人像草稿，笑着看了陈星游一眼随即移开目光，搭在购物车横杆上的手轻轻点了两下：“可以啊，但是我很忙，你得提前预约。”
作者有话要说：陈星游得到了教训：不能随便糊弄小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