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朝第一次见到陈星游是在四年前，那时候他还在读高三，现在回想起来，只觉得恍若隔世。

他所就读的高中每年的五月份都会举办校园嘉年华的活动，这一天全校都不上课，各个班级自行组织活动，也对已经毕业的校友开放。

校园嘉年华的开幕式在学校操场进行，余朝他们班的位置离音响很近，再加上周围同学兴奋的说笑声，余朝只觉得一个头两个大，猫便着腰从人群钻了出来。

大家几乎都聚集在操场，教学楼里除了个别还在布置教室的同学之外，路上正合余朝心意得清净。

那个时候美术生的校考成绩已经出来了，接下来余朝只需要专心主攻文化课。

按理来说他并没有太大压力，可那段时间余朝的状态始终没调整回来，看书的时候总觉得沉不下心，盘桓着一种力不从心的焦虑。

漫无目的地溜达了一会儿，余朝走到了教学楼背面的景观湖附近——话虽这么说，只是这里平时根本没什么人来，唯一的用处可能是用来拍照放在学校的宣传册上。

太阳很大，余朝想选个有树荫遮挡的地方，比如随便找个路沿坐下，却没想到刚拐过一个弯，便猝不及防地跟个倚在栏杆上的陌生人打了个照面。

男人穿着黑色的牛仔裤，白T恤外面罩着一件黑色的夹克外套，脖子上挂着一根银色的挂坠，发型看起来也精心打理过。

他很年轻，但是怎么看都不是他们学校的学生，余朝注意到他一只手拿着张什么纸，看颜色像开幕式的节目单，另一只手指间夹A着一根烟，细小的火星闪了闪，冒出来的一缕烟被风吹散。

男人大概也没想到有人会到这儿来，短暂地愣了愣，随即恢复了一开始懒散的样子，手肘向后撑在栏杆上，竖起一根手指放在唇前。

“嘘，麻烦别告诉别人我在这儿抽烟。”

余朝微微皱了皱眉，目光落在他的手臂上——这里平时没人来，那个栏杆估计很脏。

大概是余朝的表情太严肃，男人笑了笑，又道：“小同学，我知道你们学校里不让抽烟，所以我特地找了个没人的地方，你要是不说的话就没人知道，应该不过分吧？”

这个人有点儿自来熟，不过余朝倒也没觉得反感，点点头“嗯”了一声。

大概很少有人会对长成这样的人反感——是很让人舒服又亲切的长相，眉眼舒展，笑起来温柔又轻盈，从审美的角度来说完全是值得多看一眼的。

也就多看一眼，余朝眨了眨眼睛，很快便挪开目光寻找自己可以坐下来的地方。

从随身带的本子里撕了张纸垫着，余朝在路沿坐了下来，把本子放在腿上，琢磨着画什么好。学校里大大小小的角落都被他画过，要说现在眼前的画面里，他唯一没见过的部分，那大概就是那个正在抽烟——

等一下，他开始……折纸了。

大概是余朝困惑的目光太过明显，专心用节目单折纸的男人抬头看了他一眼，笑了一下，又垂眸继续手上的动作。

他在折什么啊。

余朝有点好奇，没忍住看了他一会儿。

片刻之后他似乎完工了，从口袋里摸出手机看了一眼又放回去，然后拿着手里隔着距离看不出来是什么的东西，慢慢走到了自己面前。

“给。”男人弯下腰，把折好的成品轻轻放在余朝腿上的本子上面，银色挂坠在他眼前晃了一下，是一个半边的翅膀。

余朝抬起头，男人背对着阳光站在他面前，他刚好撞上他的目光：“这什么？”

“纸飞……船，送你玩儿。”他笑了，“走了啊。”

余朝看着他直起身朝自己挥了挥手，随即转身沿着石板路离开，只给他留了个拐过小路便消失了的背影。

身后的树被风吹得哗哗作响，眼前的一切又恢复成了余朝熟悉的样子。

拿起小纸船端详了片刻，余朝随手夹进了速写本里，翻开了空白的新的一页，随手画了几下。

他大概是前几年毕业的学长，今天可能是回学校来参加活动的，余朝一边想着，一边又添了几笔。

空白纸张上出现了潦草的人像，没有画五官，只有外套和T恤内搭，余朝一边放空大脑一边随手继续画，发现自己又给他补了个小吊坠。

余朝回过神来之后才发觉自己把刚刚遇见的人给画了下来，盯着自己的涂鸦看了好一会儿，不知怎么的并不想继续画下去，手指捏着纸张边缘，停顿了两秒又不舍得撕掉，犹豫了片刻，抬手把这一页翻了过去。

面对一页新的空白，余朝拿着笔悬在半空，又是一阵画什么都提不起劲来的感觉。

勾了两笔不远处的亭子，余朝停下来看了看，觉得不甚满意，便抬手撕掉了这张纸，揉成团塞进了口袋里。

……算了，不画了。

余朝抓了抓头发，坐在原地发了一会儿呆，随即收起了笔和速写本，沿着来时的路返回，回到了操场上。

“你去哪儿了？怎么这么久啊？”坐在他旁边同学问道。

“没事，我就去随便转了转。”余朝说，看向台上的表演，应该是啦啦操比赛的优胜队伍，女孩子们活力四射，不少人正举着手机拍照或是录像。

音乐结束，余朝跟大家一起鼓了掌，看着主持人上台，还有工作人员在后面迅速地搬着乐器和几个立麦上来。

余朝正在神游，耳朵里忽然捕捉到了主持人说了什么“乐队”，一愣。

在他的印象里，他们学校没有相关的选修课或者社团，他也完全不知道，是不是有哪个有名的乐队成员是他的校友。

余朝抬眼看向舞台，几个立麦前都站了人，除了中间的唯一的女生之外，其他人身前各自都有一个乐器，键盘，吉他——

等一下，吉他。

台上的吉他手穿着黑色的牛仔裤和夹克，里面是一件白T恤，衬着垂在胸口的银色挂坠。

余朝在短短十几分钟里，第二次见到了他。

漫无边际游荡的思绪被渐渐收拢，阳光正盛，余朝眯了眯眼睛，看向舞台。

音乐声起，余朝听不懂好坏，只知道这首歌他不熟悉，但是女声响起来的时候，大家还是很兴奋地鼓了掌——也可能是人家长得好看，余朝想。

他们唱的是串烧，前两首歌余朝都没听过，一边看着舞台一边想自己是不是跟流行文化脱节了，音乐再次变化，这首歌他知道。

站在台上的男人握着话筒冲台下偏头笑了一下，意料之中地引起一小帮女生的欢呼，余朝看着他，只觉得他跟刚才折纸的时候一样游刃有余。

然后他开了口。

他的声线更适合这种偏温柔风格的情歌，也属实有一些调动气氛的能力，比如在副歌开始之前，他在百忙之中抽出了一只手冲大家挥了挥，观众们非常配合地大合唱起来。

余朝也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也开始轻声跟着一起哼了起来，视线始终停留在一个人身上，远远地能看到他胸口的银色吊坠随着动作轻轻地晃。

他知道那是个半边的小翅膀，余朝想。

操场上的露天音响音质欠佳，可从里面传出来的人声却很清晰，旋律像是层叠的海浪奔涌而来，余朝意外地感觉到了自己的心跳正在有力地撞击着胸膛，仿佛被这个嗓音注入了一股熨贴的力量。

作者有话要说：大帅哥和小帅哥-v-