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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推荐bgm：《藕丝》——画江湖之不良人
夜色沉沉，宛若暗海。
苍翠层簇，亮紫显眼。
那少年躺在虬劲的枝干之上，左手食指与中指指腹夹住了蚩梦先前射向他的羽毛镖，右手枕在脑后，正似笑非笑地看着她。
蚩梦双手叉腰，朝着树上的尤川喊话。
“你早知道我会来这里？”
亏她先前还那么努力地想要瞒过尤川锅，结果还是被他发现了。
尤川笑而不语。
蚩梦撇了撇嘴，轻哼了一声，而后运起轻功。
夜色之中，红影一闪，转瞬间她已落于林间少年身边，在对上少年略有些惊讶的眼神时，她朝着他吐了吐舌头做了个鬼脸，然后想要靠近他。
但古木枝繁叶茂，越是接近树梢生长出的分叉枝丫就越多，蚩梦才刚刚挪动了几步就感觉到那枝丫开始戳她的小脸了，蚩梦不悦地微蹙着眉，两只小手挥舞着挥开那些纠缠挡路戳在她脸上又痒又疼的林叶，因只顾手上却忘了脚下，极少居于高空的少女重心很快不稳，在她拨开面前的某根叶片繁密的树枝时，竟一脚踩空了！
眼见蚩梦整个人瞬间往下坠落，尤川险些被她吓得魂飞魄散，快速起身搂住了她的腰。
因身体互换，虽然体型方面有些微不便，但是尤川这些日子一直在强化蚩梦的身体，目前蚩梦的身体的力量已经足以控制住一个成年男子。
在将蚩梦下落的身体捞了回来按在身边的坐下后，尤川万分后怕抓住了她的肩膀，上下来来回回细细打量着她，慌忙地追问道：“有没有蹭到哪里？疼不疼？别怕，没事了。”
一脚踩空差点从高空坠落蚩梦自己也被吓了一跳，她惊魂未定地拍着胸口，长舒了一口气，而后她感觉到肩膀被尤川抓着，抬眸，恰好对上尤川担忧无比的望着自己的目光。
蚩梦有瞬间怔忪，喉咙微微涩然间她的心口有种难言的暖意漾开。
她回过了神，朝着尤川微微侧头轻笑着，已经坐稳了的少女晃悠着两只悬空的腿，盯着他道：“尤川锅，我都十八岁啦，你咋个还把我当小娃娃哄，我才不怕呢~”
尤川望着面前笑得灿烂的瓜阿娅，想到她先前在温泉里差点因为泡得迷糊而溺水，如今又在明明轻功已经练得不错的情况下还差点摔到树下。
尤川无声地叹了口气。
他想，即使她已经十八岁了不也总是做些出乎他意料让他担心的事情吗？
“你生气啦？”
蚩梦看出了尤川眼底的无奈，大概猜到原因的小姑娘笑得反而更开心了，她凑到了尤川面前，一双眸子晶亮地望着他，俏皮地笑着追问道。
少女眼底的光亮让少年的心跳得厉害，他不由自主地移开了目光，声音略有些低哑地道：“没有。”
看着尤川又一次躲开了他的视线，蚩梦有些不开心的嘟着嘴，小声抱怨道：“又不说实话。”
一边说她依旧直勾勾地盯着他瞧，直把尤川看得面红耳赤，好在有夜色遮掩，此刻乌云蔽月，在林间层簇斑驳树影之间蚩梦看不真切。
“尤川锅。”
就在尤川被蚩梦盯得心中忐忑面庞不觉也有些发烫之际，他听到了蚩梦喊他。
尤川有些紧张地抬眸看向她，只一眼便因怕将眼中情愫泄露出哪怕一点被她瞧见又迅速垂下了眸，浓密纤长的眼睫遮住了他眼底的暗涌。
然后他听到她一声轻笑。
“我现在什么都不怕了。”
尤川忍不住抬头再次看向她，恰好对上蚩梦正专注地凝视着他的目光。
纵然是他的容貌，可尤川所见的却是少女眉眼弯弯的笑靥。
他喉结微动，下意识地唤她：“蚩……”
“因为有尤川锅在……”
未念完的那个名字，因她这一句简单的轻缓的话而都卡在了喉中。
蚩梦凑近了尤川，望着他的眼眸，唇角上扬，轻快地摇晃着双腿，笑着坚定地道：
“……我永远不会再是一个人了，只要有尤川锅在，我就什么都不害怕了。”
心口酸涩几乎要涨溢而出，尤川抓着枝干的右手已然无声地陷入了枝干之中，木刺横生直刺皮肉，指腹被木刺刺中，十指连心，那尖锐的疼痛直达心底。
“你咋个不回答我？”
蚩梦见尤川毫无反应，故作生气地问道。
尤川怔怔望她，喉咙干涩滚烫得说不出一句话。
蚩梦见他迟迟不说话，高高地嘟着嘴。
“这个时候你应该说……”
她右手攥拳放在唇前，清咳了两声，抬头看他，嗓音温润，眉眼柔和。
“有蚩梦在，我也什么都不害怕。”
这些日子以来他们几乎是日日黏在一起，本就聪慧的少女在有意观察少年的言行举止后，从表情到嗓音都是“尤川”惯常对“蚩梦”所表现得那样。
尤川看着面前自己的面容说出这样的话，那些他难以宣之于口的言语就被她这样轻而易举的说出，纵然知晓她不过懵懂为之，他的心还是难以自制地跳了起来。
蚩梦朝着尤川眨了眨右眼，得意地笑问道：“咋个样？我扮你扮得像吧？”
尤川看着她许久，转过头望向了星空，少年的唇角微不可察地上扬。
蚩梦一直在盯着尤川，小眼神自然是捕捉到了尤川唇角的笑意。
她仰首挺胸，同样看向了那片星空，娇软着嗓音小小地“抱怨”道：“终于高兴啦~到最后还是要本圣女哄你~”
二人并肩而坐，抬眸远望，暗夜之中前路的山峦隐没在茫无涯际的黑暗之中，五月底六月初，漫山遍野粉红的杜鹃烂漫，因氤在那夜雾之中被晕开，遥遥望去像极了如那垂天之云，山风吹来，璀璨怒放。
小灰在天空中飞翔，偶尔能听到它一声嘶鸣。
时有落花至，远随流水香。
短暂地忘却现下所有的不如意后，娆疆的夜一如记忆之中那样静谧平和。
蚩梦仰望苍穹。
星斗灼灼，流光烁烁。
那光仿佛在她眼底跳跃。
“尤川锅，你还记得我们上次一起看星星是什么时候吗？”
少女语气轻快无比，可其中却透着难掩的惆怅。
尤川转头看向了蚩梦。
他记得，是在他们……
“十四岁的时候。”
耳畔突然传来她轻轻浅浅随风而逝的声音。
尤川微愣。
蚩梦也回头看向了他。
二人的视线猝不及防的相碰。
“你咋个呆呆的样子？你不会是忘了吧？”
蚩梦微眯着眼，佯装气恼地问道。
尤川朝着她摇了摇头。
“不是的，我没忘。”
少年心中苦笑。
他怎么可能忘。
十四之龄。
豆蔻年华。
再过一年她便到了及笄婚嫁之期。
无论是外界暗暗兴起的愈演愈烈的有关他们的流言还是当初蚩笠以娆疆为重私情为轻的暗示都逼着他只能将那些萌动的情愫暗藏。
在他想着自己还不够强，还没有能力保护她，还不能给她更好的生活，努力拼命地希望自己做得再好做得更好时，那懵懂的少女始终只是将他当做最好的玩伴，最亲的兄长，甚至于会毫无顾忌地向他倾诉她有关这方面的烦恼。
她说她不愿嫁人，不愿生娃娃，不愿离开万毒窟，不愿看到那些人把她当货物般挑选的谄媚丑恶的嘴脸。
蚩梦确实天真单纯，许多事她都不知。
但她并不愚蠢，她用心去感受能够凭着直觉便分辨出他人待她的善恶。
在她十四岁的那个夏夜拉着他躺在草地上一起看星星朝着他倾诉她的不安时，他除了在她苦恼地孩子气地说着要给那些想要娶她的阿郎们都下石头蛊时偷偷看了一眼她气鼓鼓的脸颊之外，什么都没有做也什么都不能做。
因为她不爱他。
而他也没有办法让她爱上他。
他全程沉默让她误以为他没有在认真听，当时她发了很大的脾气。
尤川至今记得那时候蚩梦气得脸颊通红，眼眶却也委屈得红了。
她说。
‘尤川锅，你变了！你现在一点都不关心我了！你心里就只有你那些公务！我以后再也不找你玩了！你就好好地去当你的少祀官吧！’
说完她就跑掉了，从此他的梦中全是她决绝地离他而去的背影。
十岁之前，他们玩闹嬉戏甚至时常背着大人手牵着手大被同眠，他曾真的以为他和蚩梦一辈子都能这样要好，可十岁之后，他拼尽全力终于靠自己的本事博得少祀官之位后，公务的繁重，虺王的期望，蚩笠交予的任务，他与蚩梦可相见的时间越来越少。
年岁渐长。
少年情动。
当他意识到那种情愫是什么时，他对蚩梦的感情早已回不到当初，更兼他渐渐听到了娆疆的风声，他只能克制着自己不着痕迹地拒绝蚩梦的每一次天真的接近，漫长的离别和天长日久的一点点疏远，终是让他们之间生出了无形的隔阂。
他感觉到了，他也想过要改变这一切。
可是尤川可以任性，少祀官却不行。
他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蚩梦一步步地往前走，离他越来越远。
直至娆疆事变。
他们彻底决裂。
尤川蓦地阖眸，不愿再去想这些。
蚩梦双手搭在两侧的树干之上，右手食指指腹轻敲，前后晃荡着脚，抬头仰望夜空繁星，感慨道：“还是娆疆的星空好看，中原的天空总是弥漫着火光，让人看得难受。”
尤川睁眼。
他知道蚩梦说的火光指的是中原的战火。
蚩梦停下了晃动的双腿，转头笑着看着尤川：“等我们救出老爸打败毒王八，接下来你准备做什么？”
尤川垂眸。
“……向虺王请罪。”
这个之前他已经说过了。
蚩梦笑意不变。
“然后呢？”
尤川抬头看向了夜幕。
“接受娆疆律法的审判。”
蚩梦的笑意僵在了唇角。
“你其实……从来就没想过要把所有的罪都推到毒王八身上吧？”
半月前他答应她，不过是在哄她。
蚩梦的眼底已有热烫的酸涩感。
她已不是先前万事懵懂的瓜了，即使是半月前她都知道娆疆律法森严，如今在经过尤川这半个月的用心教导再加上她私底下近乎头悬梁锥刺股般地刻苦学习下，她自然清楚地知晓尤川所言的‘接受娆疆律法审判’这几个字究竟是什么意思。
尤川没有回头，难得玩笑道：“早知道蚩梦认真学习能学得这么快这么好，小的时候我就不该因为你撒娇而对你心软，若是我当时便能狠下心肠好好教你，如今的蚩梦一定是娆疆最厉害的阿娅了。”
他避而不答。
蚩梦的眼眶红了，她深呼吸了一口气才将那股几乎淹没她喉腔的强烈酸楚近乎苦涩滋味咽下，朝着尤川故意恶声恶气地道：“你别扯开话题！”
知道蚩梦铺垫了那么多必定要从他这里得到一个答案。
少年敛去了唇角不达眼底的笑意，他终于转头看向了蚩梦。
浓郁的夜色凝聚于少年的眼底，那双眼睛如深沉难窥的潭渊。
“我不会逃避我应该承受的刑罚，蚩笠有多少罪，我就有多少罪，到目前为止，他所做的一切，我没有一样没有参与其中……”
“那我……”
蚩梦闻言焦急地正欲开口为他辩解，却被已经猜到了她想说什么的尤川一声轻笑打断。
“你参与过抓捕虺王吗？你参与过亲手囚禁那些看着我们长大的追随虺王的阿叔们吗？”
蚩梦瞳孔微凝。
尤川强势地拉起了她的右手，将她紧攥的拳舒展开。
那只属于少年的骨节鲜明的手掌上有少女这段时间高强度练习飞镖留下的红肿擦伤，而在那红肿之下，是五指结起的厚茧，是新旧皮肉交界的白色痕迹交错。
是刀伤。
是箭痕。
“这只手上沾染上的鲜血，洗都洗不掉。”
尤川望着自己的手，唇角上扬，眸带自嘲。
“不是的！那是……”
蚩梦着急地想要打断他。
但尤川却是凝视着她，继续说道。
“蚩梦，我并没有你想象的那样好，我也不是全然无辜的受害者，从我选择背叛虺王跟随蚩笠的那一天起，我所选择的便是一条以小换大以牺牲少部分人来挽娆疆倾颓之势的道路，我的手上并不干净，以前我还可以说服我自己我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娆疆，可如今真相揭露，谎言浸透在无数无辜的鲜血之间，即使这并非我本意，但大错已经铸下，这就是我的罪。”
眼见蚩梦满眼错愕，手上已十分冰凉。
亲手在蚩梦面前撕开自己最不堪的一面的尤川强行压抑着心中悲苦，他松了手，转过了头，望着那漫天繁星，自顾自地继续道：“蚩梦是娆疆最聪明的阿娅，待将来我们换回来后，只要继续按照现在这样习武，不出五年，蚩梦一定能成为是娆疆数一数二的高手，将来继位虺王，必定是众望所归。”
“那你呢？你早就想好了……流放或者噬身之刑，你从没想过等救出老爸后要和我，我老妈，我老爸，我们四个人永远在一起！”
蚩梦眼中的泪光终是汹涌滚落。
“你说过你不会骗我的，你明明都答应我了。”
蚩梦抓住了尤川的手，朝着他哭喊道。
尤川逼着自己收回手，可是少女攥得那样紧，仿佛她一放手他就会消失一般，尤川本可以用力挣脱，但他们置身于树间，尤川生怕蚩梦不管不顾地与他拉扯之间会出意外，犹豫再三，最终还是停止了挣扎。
“这不是你的罪！”
蚩梦抹掉了眼泪，含泪的双眸盯着他。
“是毒王八骗了你！是毒王八在害你！你教我权力制衡政治博弈之术，咋个可能看不出来毒王八在害你，他是想要让你众叛亲离再也回不了头只能仍由他驱使，你咋个可以真的遂了他的心思，因为他而毁了你自己。”
少女即使已经拼命忍耐，可是心痛之下她越说眼中的泪却掉得更厉害。
“蚩梦……”
尤川看着她泪眼朦胧，心痛如绞。
蚩梦的头靠在了尤川的肩膀上，滚烫的眼泪一滴滴地砸在了他的颈项之间。
“你原谅你自己好不好？”
尤川伸手想要触碰怀中的少女，但伸出的手悬在了半空，终究是停在了距离她发丝毫厘之处。
他阖眸苦笑。
“……你本不该吃那么多的苦。”
“所以这都是毒王八的错。”
蚩梦在他怀中还带着哭腔斩钉截铁地道。
“可我……”
“尤川锅，你还记得吗？我们小时候约定过的，长大以后，你当毒公，我当虺王，以后娆疆再也不会有毒虫两派的纠纷，我们现在重新立誓。”
蚩梦从尤川起身，朝着尤川伸出了小拇指，含泪的目光灼灼地盯着他。
尤川看出了蚩梦眼底的情绪，但他望着她许久，双手微僵，终究紧攥着。
他低头错开了她的眼神，并未动作，只沉声道：“……会有人比我更适合……”
蚩梦望着尤川沉默却坚决的模样，手失落而无力地垂下。
眼前氤氲已然模糊了视线，蚩梦用力眨眼，待眼中滚烫落下，她的目光再次恢复了清晰，她抬起手背，用力地将眼下的湿润擦去，拼命吞咽下喉中的酸苦炙痛之后，故意恶声恶气地道：“……也好！等毒王八被我老爸打倒你也不在后，毒派这一系算是彻底衰败了，到时候我们虫派就拼命打压他们，不给他们留一点喘息的余地，等毒派没了，自然也不会有再有两派的纷争了，从此以后，娆疆只有虺王再无毒公！”
尤川微蹙眉。
“政权确实应该收归一人所有，但毒派和虫派应……”
未说完的话因对上少女正死死盯着他的目光戛然而止。
意识到少女意图的少年瞬间没了声。
“应该咋个样？本未来虺王都没有未来毒公了！毒派和虫派还咋个和平相处？”
蚩梦冷哼了一声，嘟着嘴红着眼恶狠狠地盯着尤川。
“蚩梦……”
明白蚩梦是故意想要逼他就范，尤川无奈地唤她。
“你之前和我说过毒王八之所以能够事变成功其中有极大的原因就是因为双王并治双方权利划分不明确，且毒虫两派积怨已久矛盾一触即发，毒王八就是利用这一点才将双方本来的内战发展到了事变的高度，所以你说，若是可以，万毒窟的权利应该集中在一人手中，毒虫两派只有效忠的是同一人才能避免这样的事变再次发生。娆疆权利体系之中，我老爸和毒王八之下就是少祀官，若是将来毒王八被我老爸打倒了，毒派同时没了毒公和少祀官，你还指望着早已与毒派积怨许久如今正被毒派疯狂打压的虫派将来得势后能够听从命令真的将毒派视为一家两派从此再无纷争吗？”
尤川望着蚩梦，少女咄咄逼人却条理分明，在说这些话时，眼神亮得惊人。
他看了她许久，竟是笑了。
“蚩梦长大了……”
再也不是他记忆中那个爱闹爱玩对娆疆事物从不上心的小姑娘了。
当她认真地想要了解学习这一切时，其中关节，即使不用他再暗示她，她也渐渐都能想明白。
她在以他意料不到的速度快速成长着。
很快便再也不需要他了。
蚩梦摇摇头，定定地看着尤川。
“我只是逼着自己越来越像你，我们认识的太早，早到我习惯性地永远只把你当成那个对我最好的哥哥，却从未真正地了解过作为少祀官的你。从祭祀法典琐碎内务到弓马骑射诡谲的政治博弈，你什么都懂什么都会，在我还懵懵懂懂天天只想着玩闹的时候，你一直在让自己变得更加厉害，我最初以为你是为了争夺少祀官的位置，后来我以为你是为了毒王八对你的期许，而现在，我终于明白了……”
尤川微愣，他看着蚩梦。
蚩梦眼中雾气再一次蔓开。
“我自私又小气，就算后来知道你一直以来都在护着我，你是被毒王八所骗，可是想到当初你在我最信任你的时候背叛我，背叛我老爸，害得我老爸被囚，我的心仍然会疼，我不止一次地想要问你为什么仅仅只是因为毒王八的几句哄骗就足以让你背叛我老爸这么多年对你视若亲子的爱护，背弃你我这么多年青梅竹马的情意。可是我不敢问，我怕会再次伤害到你，我也不想再撕开你我之间好不容易愈合的伤口了，我告诉自己放宽心态，凡事不要计较太多，尤川锅是被骗的，尤川锅说了会帮助我们，尤川锅这次真的选择了我们，这样就够了，其他的不要再去想了。可是我还是会难受，我想小气如我，可能这辈子我都过不了这道坎了，但是我会把这份在意藏起来不让你发现，这不是你的错，我也不想再因为任何原因再失去你，我做梦都想和你回到从前的模样，再也不要有任何的误会和纷争，我真的受不起了。可是……”
蚩梦朝着他的方向倒去，头靠在了他的肩膀上，她的额间细绳恰好抵着尤川的颈侧，尤川一呼吸，就会感到脖颈一阵小小的细痒。
尤川低头看向蚩梦。
蚩梦已经伸出手搂住了他，埋首在他颈项之中，她的声音都在颤抖。
“你自始至终为的只是娆疆啊……在意识到这一点后，我发现我怎么也气不起来了……我咋个气得起来呢？是气我活了十八年却像是活在梦中那般从未睁开眼看过我四周这满目疮痍的家乡？还是气我明明知道你和我老爸在娆疆对外策略的问题上有分歧却习惯性地维护我的老爸从未问过你是咋个想的？这么多年，明明是你一直在护着我，可我却还在怪你，恨你，怨你……我咋个可以啷个坏。”
蚩梦说着说着在尤川怀中放声大哭了起来。
尤川听着她的哭声，心都要碎了。
他拍着蚩梦的后背安抚着她，放缓了语调安慰着她。
“不是的，蚩梦很好，只是这世界上有无数种活法，无论是虺王还是我都是希望你能一直过着幸福快乐的生活，不用为任何事情烦恼难过。是我不好，我没有保护好你，若是我没有做出错误的选择，你本不会过上颠沛流离的生活，更不会受到那么多的伤害，现在也不会遭遇这样的……”
“可是我也想要保护你啊。”
蚩梦抽噎着从尤川怀中抬起头看他，她的双手紧紧搂着少年肩膀，一片水雾濛滢的眼坚定地看着他，她再一次重复道：“你保护了我那么多年，我也要想要保护你，不让毒王八再算计你，不让那些人再伤害你，不让你再受任何伤害和委屈。”
尤川心中一片滚烫，就像有什么东西快要炸开了一般，炙热灼烧感一直冲上喉咙。
他深深望着面前的少女，眼中翻滚的情绪几乎要漫溢而出。
少年张口欲言，最终却还是选择了沉默。
他用力地将她按入了自己的怀中，永远冷静自持的少年将头埋在了她的颈项之间，双手环抱的动作不自觉地一直在收紧，几乎要将她揉碎。
蚩梦很疼。
但她伸手回抱住了尤川。
“我喜欢现在这样的自己，我不会再为自己好像谁都打不过而感到失落，不会对渺茫的未来感动不安，不会因为我不再是娆疆圣女而找不到我作为蚩梦存在的价值，最重要的是，我终于也有了能够真正地保护别人的能力。尤川锅，你再等等我好不好，等我继续努力像你啷个，不，比你还厉害的时候！我就能保护你了！”
尤川紧抿着唇，呼吸间尽是少女喜欢的紫荆花香。
她在他耳边近乎哀求地诉说着她的承诺，尤川很想答应。
可他不能。
少年的理智和情感剧烈地拉扯着，几乎将他撕裂成两半。
他告诉自己该松手了。
他不能再给蚩梦任何他做不到的许诺。
可是她紧紧地抱着他在他怀里哭。
他无法放手。
他怎么舍得放手。
“毒王八治理下的娆疆早已支离破碎，你明明啷个努力想要保护娆疆，你咋个忍心看着娆疆战乱未平我们的兄弟姐妹们流离失所，你明明有能力真正地护住娆疆，护住他们的……如果你真的选择放弃，我只能接受那是因为你累了，你不愿再这样下去了，是你真的不想要再为了娆疆耗尽自己的心血了……”
“蚩梦……”
尤川呼吸急促。
“不管你是否还愿意守护这片土地，至少不要把你的命和毒王八捆绑在一起好不好？他不配。”
蚩梦双手搂抱着尤川，声音已然哭哑。
少年再次沉默了。
蚩梦心慌地加重手中的力道，在他怀里不断地蹭着，想要让他心软。
她知道的。
尤川锅最扛不住她撒娇了。
他会听她的。
他一定会听她……的吧。
良久后，蚩梦终于听到了尤川的回复。
“……好。”
蚩梦等了许久终于听到了她想要的答案。
她抬头看向尤川。
“你不骗我？”
尤川目光含笑，无声而坚定地点头。
“不行，你已经骗了我太多次了，我不放心，我要……”
蚩梦突然凑近了尤川，右手按在少年脑后与他额头相抵，口中呢喃着咒语。
尤川微愣。
须臾，蚩梦松了手，朝着他笑得开心。
“我给你下了同命蛊，你生我生，你死我死，而且我们以后也不能离得太远，距离太远蛊虫也会死去的，所以你要是被流放，我也只能跟着你一起被流放啦。”
尤川不可置信地睁大了眼。
他怎么没感觉到体内有蛊虫？
而且……
“这样太危险了，你赶快解蛊！”
尤川对同命蛊没有了解无法解蛊，但这种蛊同生共死的威力太过可怕，他习惯了四处拼杀，若只他一人便是死在战场也无所畏惧，但蚩梦不该陪他去死。
她的人生只属于她自己，不该和任何人绑定。
“我不~~”
蚩梦嘟着嘴，仰首挺胸满脸得意。
“蚩梦！”
尤川几乎是哀求地喊她。
“哎呀你咋个啷个烦~~好啦我答应你我以后会解蛊的啦。”
蚩梦摆摆小手，敷衍道。
“你若不解，待救出虺王后我去求他，他必定不会坐视不理。”
尤川看出了蚩梦根本没心要解蛊，故意冷了语气，沉声道。
“你找我老爸咋个？！！不行你不许去！！！”
要是让你找我老爸我不就露馅了吗？
蚩梦有些心虚，又见尤川好像生气了，她拉起了他的手，最终还是她先软和了态度。
“等将来审判完了我就给你解蛊……”
尤川抬眸看她，正欲言语，蚩梦已经先一步打断了他。
“是你自己答应我你不会因为对娆疆的愧疚就和毒王八一起受罪的我才这么做的，我可没有违背你的意愿哦，更何况你自己也点头了表示你不会骗我的，你现在这么着急想让我解蛊，不会是真的又骗我了吧？”
蚩梦聪明地模糊了重点，一下让尤川从质问者变成了被质问者。
“我……”
尤川想要解释。
“你什么你，反正你答应了我才给你下蛊的，尤川锅，你放心，以后我肯定会小心的绝对不让自己受伤，你也不要让你自己受伤，只要咱俩都好好地保护自己，我们就都能好好的。”
蚩梦又靠在了尤川的肩膀上，理直气壮强词夺理地努力带偏尤川。
“可……”
“没什么可是的……尤川锅，我知道我不该用蛊虫来捆绑你，但我只是希望……哪怕是为了我的命，你也能珍惜你自己的命。”
尤川身体一僵。
感觉到他身体变得僵硬的蚩梦将脸在他怀中又蹭了蹭，笑的灿烂的少女在少年看不到的角度泪流满面。
“只是毒王八不在意你，他是个瓜锤你不要理他，你只要记住，不管是我还是我老爸，我们都很在意你，等到你原谅自己的那一天，我们再重新立誓，你依旧当我的毒公好不好？”
尤川眼眶酸涩，喉结上下艰难地滚动了一下，终是哑着嗓音开口。
“好。”
已逾子时。
乌云未散，纵然月色黯淡，但簇浪星河依旧闪耀，微光透过那黑暗的云层燃烧汇聚成一片星海。
蚩梦依旧靠着尤川，望着那星空，突然问道：“尤川锅，你理想中的娆疆是啷个样子的？”
尤川看了眼怀中的蚩梦，还未等他开口，蚩梦生怕他再次缄默，忙起身看向尤川，先一步急急地开口又道：“不许沉默，不许说你从来没有想过，你明明连娆疆未来的发展方向都规划了那么多，肯定是有明确的想法的。”
尤川见状笑了。
“我只是在想，该从哪里说起。”
蚩梦闻言这才又笑了起来，重新靠在尤川的肩膀上，望着下首盛放的杜鹃，听着他平静温和的叙述声。
“十年内将战火控制在娆疆边界之外，毒虫两派和睦共处，结合各自的优势利用娆疆的自然天堑形成娆疆牢不可破的屏障；除了现在通过迁阶大会和推举方式，能够开展更多的比试招纳能力不同的虫师蛊师甚至是巫师，增强万毒窟的势力；与中原的合作开通更多的商道，先前的商道因为战争已然破损不堪，不少前往中原经商的阿郎阿娅们都在半道上出了事，将来万毒窟可驻兵守卫商道安全，让更多的人可以平安地抵达中原带动中原和娆疆的经济往来，待银两足够后将通往各寨的主干道和桥梁修补好，再也不会有贫瘠的寨子需要冒险攀爬山间岩壁才能到达外界；如果可以我还想招募一些在农田治理和种植方面有经验的人，想办法在二十年内提高娆疆粮食的产粮并且改进储存方式，只有解决了粮食问题娆疆才能真正有强盛的资本。如今娆疆在中原人眼中是不毛之地，他们忌惮着我们的巫蛊毒术却鄙夷着我们的羸弱，前往中原的那些日子，我不止一次看到过中原人对我们手无寸铁的娆疆兄弟姐妹的欺辱，我希望终有一日我们娆疆能够强盛到无人敢犯。”
蚩梦右手托腮，专注地看着尤川在提到娆疆时眼中的光。
“我，是不是想得太远了……”
本来只是想简单地说一些规划，却没想到说着说着连目标都脱口而出了。
感觉到蚩梦一直在看他，尤川脸上有些发热。
他知晓想象很美好，但他上述所提的每一项全是劳民伤财的举动，虺王未尝不知道娆疆积弊，但一方面是因为和毒公的权力制衡，另一方面也是因为娆疆战乱四起过于贫瘠，实在经受不住这样大规模的改革，以至于虺王虽爱民如子却无法真正地在娆疆进行变革。
“才没有呢~我就知道尤川锅最厉害了~~”
虽然他们以前感情非常好，但尤川从不会和她说这些，这还是蚩梦还是第一次听到尤川有关娆疆的想法。
少年在说到这些时眼中都是光亮。
只因这是他多年以来的心之所念，心之所求。
他本一心为了娆疆，若不是毒王八……
蚩梦的心骤然涌上了一阵酸楚，她将那种酸涩之意压下，朝着尤川笑。
四目相对，看着蚩梦泪痕未干却对他绽放的灿烂的笑容。
尤川的心一暖。
“还有蚩梦……”
他看着她，在四年之后，久违地真正地开心地笑了，少年眉眼间全是温柔和放松的愉悦。
蚩梦看着他的笑容，忆及幼时和她玩闹时他曾经也会这样开心的笑，未消散的酸楚再次强烈的涌上心头，她的眼眶一片涩然，但她始终对他笑着，作双手抱臂，微微昂首一如既往地骄傲模样，笑问道。
“我咋个样？”
“蚩梦小时候说她最喜欢过节了，因为只要节日，寨子里就会有很多平时吃不到的好吃的东西，只可惜那些寨子相隔得都太远了，蚩梦每次都要想很久才忍痛选择其中之一，如果所有的好吃的都能聚集在一起，到了节日那天她能一天就吃遍所有的美食该多好。如今娆疆的财力还不足以做到，但将来等娆疆渐渐富庶了，各个寨子的道路都修好了，每个节日，万毒窟都可以开辟专门的美食品鉴的街道，比簋市子还要大种类还要丰富得多，商队还可以带来来自中原各地不同的美食，蚩梦可以开开心心地在那里穿梭，想吃什么就吃什么。”
蚩梦的心猛地一颤。
她一直在倾听着尤川的愿望。
却没想到他的愿望中竟也包含她。
他所说的……
蚩梦眼睫微颤，恍惚间想起了当年和他在各个寨子穿梭明明左右手都是串串了却还是委屈地心心念念着那些吃不到的东西一边吃一边抱怨的自己。
连她都已经快要忘记的事情。
他却记得清清楚楚。
“蚩梦也很喜欢玩，娆疆很大，各地风俗民情都不相同，若是蚩梦在娆疆玩够了还可以去中原，待娆疆的势力兴盛，可在中原各处设下站点，蚩梦再去中原的时候便不用再担心人生地不熟了，也不用害怕银钱不够，若是中原也玩累了，还有大漠，天山……蚩梦可以去做自己真正想要做的一切事情，从十八岁到八十岁，九十岁，一百岁，一直都开开心心的。”
蚩梦看着面前的少年笑着看着她的眼神，那言语虽平淡却万分珍惜。
已受尽了人情冷暖的少女声音有些颤抖，转眼间眼前已是一片模糊水雾。
“那我到了一百岁玩不动了呢？”
尤川伸手抹去了蚩梦眼下滚落的泪花。
他笑。
“那时候，我也一百岁了啊。”
蚩梦抬眸看向尤川，她的声音已然哽咽。
“老爸说，人生来都是要离别的，就算是他也不能陪我一辈子，小锅锅，小姐姐，陆姑娘，张子凡，小白脸，都是我很好很好的朋友，可等救出了老爸之后，他们最终都会和我告别，哪有谁能够一直在另一个人身边。”
“那他们也不像我们这样从出生起就一直在一起啊……除非有一天你不再需要我了，你不想再看到我了，只要你和我说一声，我就不会再出现在你眼前……”
少年话音未落便感觉到手被攥紧。
蚩梦猛地摇头急忙道：“需要的需要的！我永远需要尤川锅！”
尤川被蚩梦的反应逗笑了。
却也因明了她现在会如此没有安全感的原因而心疼。
“那我就会一直在蚩梦身边，因为蚩梦和娆疆一样，始终在我的未来中。”
他说的是娆疆和……蚩梦。
而不是娆疆的蚩梦。
“你说……我一直在你的未来中？”
蚩梦怔怔地重复这句话，直直地看向尤川。
尤川这才意识到自己刚才无意识说了什么。
四目相对的那一瞬间，少年眼底灼热的情绪仿佛烫到了少女的心底一般。明明那是自己的眼睛，可她看到的却是尤川那双狭长的眸。
少年眸光潋滟，含笑的双眼中倒映的全都是她。
蚩梦在怔忪瞬间后，心倏然狂跳了起来，面上一片燎原的滚烫热意。
“……我的意思是说……我会一直在你身边。”
尤川紧张地解释着。
这明明是蚩梦想要听到的答案，可不知为何此刻少年这样一说，她的脸反而更烫了，因为心跳过快她的喉咙甚至都有些干涩。
“……哦。”
蚩梦憋了许久，最后红着脸小声地发出了一个低低的音。
以尤川对蚩梦的了解，这个时候她应该要发表长篇大论高高兴兴的规划着将来要去哪里玩要吃什么要他做什么了。
但蚩梦却是这种反应。
……通常这是她心虚的表现。
尤川有些疑惑地看向了蚩梦。
蚩梦低着头，许久后，终于也看向了尤川，她朝着他伸出了手指。
“暂时还不能答应我当我未来的毒公，那约定和我一起到一百岁可以吧？”
尤川看向了蚩梦伸出的小手，有些愣怔。
“咋个！！！这你也不答应？！”
圣女嘟着嘴凶凶地道。
“不是。”
他只是不确定，自己是否可以活到那么久。
但……
尤川伸出了手。
蚩梦这才笑了起来。
他的左手小指与她的右手小指相勾。
“蚩尤神在上，我要和尤川锅一直到一百岁还在一起。”
蚩梦笑着，嘴上大声地喊着。
可她心中却在祈愿。
——蚩尤神在上，我想和尤川锅永远在一起，不止一百岁，如果还能更久，我想到我的头发全都白了，牙齿都掉光光了，走不动路了，依旧和尤川锅在一起，从年少至终老，我们都不要再分开了。
尤川微笑，任由蚩梦勾着手。
在她在心中暗暗许诺时，他和她几乎是同时祈求。
——蚩尤神在上，我愿余生一直陪伴在蚩梦身边，看她幸福，护她到老，愿她一生无忧。
许诺完毕，蚩梦高兴地按上了他的拇指。
指间盖章。
一生承诺。
“好啦约定成立，这样你以后就不能随随便便的再离开我了~~~”
蚩梦自觉自己占了便宜又一次哄骗到了尤川锅在他不知情的情况下和她勾手起了誓言，她在心中偷笑，转头看向了前方。
山间雾气湿润，随着夜色渐浓，雾气越深。
“好像也看不出什么阳气变化。”
尤川也看了眼天色。
感觉到四周的气息变化和前几日基本一致，知晓今日应该也不会有什么变动，见刚刚哭过有些疲累的蚩梦犯困地打了个哈欠。
尤川提议道：“那就明日再来看吧，夜深了，早点回去休息。”
尤川所言正中蚩梦下怀。
她笑着用力点头，伸了个懒腰就要起身找个好点的位置下落，但她动作太快，身体并未找到平衡点，还没等她站起来呢她身体有些摇晃了，一边的尤川攥住了她的手腕，本只是想要帮忙稳住她，却没想到手中力道没控制好，蚩梦又有些惊慌，下意识地朝着他的方向而去。
粗壮的滕树树干微动一瞬，摇落了漫天飞花。
夜空星河。
人间萤火。
一山红雨之中，人与繁花俱醉。
被少女带动着撞回了身后的树干之上的少年搂着撞到他怀中的少女，担忧地问道：“是不是撞到了？哪里疼？头吗？”
尤川刚才好像有看到蚩梦似乎撞到了树枝上。
他怕蚩梦撞出了肿块，伸手轻轻覆上了她的发顶，想要看是否有肿包。
温热在头顶蔓延。
“怦怦——”
“怦怦怦——”
“怦怦怦怦——”
耳畔传来的跳动声一声比一声快，一声比一声响。
来自她的心脏。
蚩梦不自觉地捂住了心口，咽了口唾沫，想要将那种莫名燥热压下，可她的掌心覆盖其上，除了感觉到它越来越有力地跳动之外，根本没有办法将这股滚烫压下。
“怎么了？心口疼吗？”
尤川注意到了蚩梦捂着胸口的动作，又看到了蚩梦脸色有异，心中一紧，当即问道。
蚩梦望着面前的少年。
明明是她的脸可她为什么看到的却是尤川的模样。
在尤川面前从来伶牙俐齿的蚩梦少见的结结巴巴。
“……没，没，没……”
尤川有些愣怔。
“你怎么了？是不是身体还没好？”
尤川担忧之下想要给蚩梦把脉诊断她的身体状况，但他不过刚碰触到蚩梦的手腕她就像触电般猛地收回了手。
“我，我没事……哎呀我，我就是困了……我，我先回去了……”
言罢，蚩梦当即跳下了树，落地虽稳，但跑远的动作却步履踉跄，似落荒而逃。
是身体哪里不舒服却不愿意告诉我吗？
尤川心中虽有些失落，但他明白蚩梦应该是不想让他担心所以才不直接告诉他。
如今落花洞已经封闭，最好的大夫就是李星云。
蚩梦一定会去找李星云看诊。
尤川下定了决心，明日他就去找李星云询问情况。
他翻身下树，远远地跟着蚩梦，一起回了落花洞。
水清江寒，夜色山川，乌云散去。
终是月明归。
……
作者有话要说：终于写完了！
我就知道这章肯定超长而且要反复修改( ? ^ ? )
所以机智的我之前每天抽一个小时码字，不然周日肯定来不及更新。
这篇我一直在改一直在改，初稿到终稿几乎完全发生了变化。
每打开一次word，每重新看一次行文，心中都会产生不同的想法。
怎么说呢，其实我并不想将梦梦塑造成只会哭唧唧的小姑娘，在已经经历了第九章的和解已经有一个情绪点爆发后，在川锅已经教导了她半个月，她自己也变得比往日更加坚强的情况下，我最开始觉得她不应该还是那么轻易落泪，所以初稿时我最初写的是梦梦再难过却一直隐忍着没有掉泪。
但当我第二天回去看前一天的稿子时，突然觉得其实梦梦哭和她是否坚强从来无关。
惯性思维会让人觉得好像哭就是软弱，可是哭也可以是心疼。
即使还没有萌生爱意，可青梅竹马的情意深厚，在这段时间的相处中愈发了解川锅，梦梦怎么可能会不心疼他。
在心疼他的情况下她为什么不能为他落泪？
本文中梦梦的两次情绪崩溃嚎啕大哭，是川和梦感情变化的两个节点。
第一次：
蚩尤和解→开始了解→恢复友谊
第二次：
深入了解→互诉心意→志同道合→心意相通→爱意萌生
当我试图代入梦的视角时，我发现梦梦所见一直很少，且川锅原作中给我的感觉一直是不希望蚩梦沾染任何危险，或者说，在他能力范围内，他希望可以为蚩梦解决一切烦扰，她只要一直快快乐乐的就好，虽然川是为了梦好，但在一定程度上川其实忽略了梦自身可以成长的可能（这里川绝对不是大男子主义或者霸总思想，我个人理解川只是因为知道成长有多痛苦，所以他希望能够护着梦梦不让她也经历那些苦难）
可他从未想过梦也会心疼他。
这种心疼不是嘴上说说，而是当梦一点点了解他，心中所萌发的那种痛楚就会真实的一点点累积，日日夜夜愈发强烈。
我为什么一直以来那么爱梦梦。
因为无论发生了什么事她始终勇往直前一腔孤勇地守护着她想要守护的人与物。
她就像黑夜中绽放的光，热烈而滚烫，当她决心要守护一个人时，她会燃烧自己所有的亮光，拼尽一切去护着对方。
而这在我看来一直是川锅最缺的。
他渴望能够得到这样的爱意。
他们两人就像冰火两极。
川锅并非没有调皮腹黑的一面，但他惯于隐藏在少祀官的身份之下，他所思所虑太多，原作中我几乎从没看到过川锅哪怕有一次是真正的开心的笑，可他本身并不是那种不苟言笑的严肃性格啊，原作中多处细节可见川锅是有点“皮”的。
少祀官的身份是他的责任，也成了他的枷锁。
梦梦会被开朗活泼的星云吸引，可若川锅不是少祀官，他只是尤川，他未尝不能是一个开朗的少年。
虽然我前几章插诨打科了那么多，画风一度往奇怪的方向走(*/ω＼*)。
但其实前文也一直有暗示川锅心中有愧。
这种愧疚不仅仅是对蚩梦的，还有对娆疆的。
原作中我认为川锅两次自戕
（第一次被泡坛子，第二次在大殿之中怕自己伤害蚩梦选择自尽，我知道这里可能有亲觉得川只是打晕了自己不算自戕，但是结合当时的环境来看，我更倾向于川锅击自己太阳穴的那一瞬间是有意求死的，只是最后的结局是他昏迷未亡罢了）
除了因为自己无法回头梦梦不会原谅他之外，还有毒王八故意对他说的那些话让川意识到了自己曾经的行为给娆疆带来了巨大的灾难，他的内心十分孤苦绝望。
我不知道在他自戕时心中是否会有不舍和牵挂，可最终他选择了独自一人奔赴死亡，整整两次。
原作中好像没有公布具体年龄（可能有公布但是原作中我好像没有看到，而且我不怎么登微博我也没看官方是否有具体数据），反正本系列文中私设每一个世界的川锅都比梦梦只大两个月。
这样的年龄设置想表现的除了他们从娃娃开始就黏在一起感情极好之外，也是想要表达川锅无论看起来再怎么可靠厉害，可梦十八时他也不过才十八岁，他只比她大两个月，他也应该被人保护而不是被欺辱被伤害被误解被践踏自尊和人格。
而因为性格以及毒王八算计等等原因川锅从来没给任何人走进他心中的机会，包括梦梦（因为他始终希望保护她，面对她的憎恶我个人理解他不解释的原因也有因为觉得自己确实“助纣为虐”，愧疚心理之下他默认了那些本不是他罪过的罪责。而他的不解释直接导致了梦梦对他的误解加深，没有上帝视角的梦梦所看到的就是他一直在欺骗他们甚至差点害死他们而且他“默认”了。在这种情况下梦梦就算心里再怎么在意也不会主动去接近他更遑论是了解他）
于是最后他们一步步走到了那样的结局。
我的另一个意难平就是：
——从来没有一个人认真地告诉过尤川：“这不是你的罪，明明你也是被骗了，明明你也是受害者，可最后的苦难为何要你一个人承受？”
梦梦曾经不理解川锅更不会懂川锅，所以不可能会对川说出这样的话。
但是梦梦很聪明，原作中多处可以看得出来。
在同人的世界中我拉了梦梦的成长线，从身体到心理，梦梦是个同理心极强的人，在她一步步地深深的了解到川藏在沉默外表下的真实自我后——蚩梦就是照亮尤川的光，只有这样这份爱才能真正地双向。
我不知道会不会有亲觉得我写到十四章了梦梦才开始对川锅动心节奏太慢了( ? ^ ? )。
但我个人理解在梦最初不了解川锅对她暗中的好，不知道他是因为不愿意伤害她才被毒王八所断了左臂，甚至在已经经历了被他狠狠地背叛伤害过并且来自李星云那里受到的“情殇”，以及在她际遇天差地别还要想办法救父亲的情况下。
若非极大的冲击，她绝不可能对任何人动心。
本系列文但凡走原作设定的两只感情变化都很缓慢（《故梦犹归》可能二十章了两人还没谈起甜甜的恋爱(*/ω＼*)）。
因为最初的设想就是想要在改变原作的某个时间点或者某个事件的基础上验证他们真实存在的那么多可以双向心动且在一起的机会。
从下章开始。
两只正式进入暧昧期~
前方即将开启十二峒副本。
出场关键人物：
反向助攻一号毒王八
蚩尤永远的粉头助攻二号星云
神出鬼没神助攻三号李大爷
爱情鸟么么哒神助攻四号小灰。
剧情即将高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