办完入住，林文陶就钻进卫生间洗澡去了。

等他洗完出来的时候，正碰见顾阳从外面回来。

顾阳的头发、衣服湿了大半。

林文陶边用毛巾擦拭自己的头发便问道：“外面下雨了？”

顾阳接过林文陶手里的毛巾，胡乱把自己的头发擦干：“小雨。”

“你去哪了？”

“买药去了。”

林文陶这才注意到顾阳手里多了一个袋子。

“过来，给你上药。”

林文陶乖乖的走过去坐到床边，顾阳拿起手里的棉签沾着黑球球的碘酒，就往他嘴角招呼。

林文陶疼的只抽冷气：“你轻点。”

“消消毒，你忍着点。”顾阳一边给他上药，一边帮他吹起，试图缓解他的疼痛。

两个人脸对脸，挨得实在太近了，近到林文陶只要轻轻转个头，就能碰到顾阳的嘴唇。

有那么一瞬间林文陶差点没控制住自己，朝着顾阳的嘴就亲了下去。

可又一想到顾阳在女生中的受欢迎程度，就又觉得气不打一处来。

林文陶推开顾阳：“行了，差不多了。”

顾阳扔掉手里的棉签问道：“你这到底和谁打架了？”

林文陶说了下午在十一中后巷打架的经过，不过他隐瞒了自己去后巷的原因并且□□的原因，只说凑巧路过，学雷锋做好事，见义勇为罢了。

听完全程的顾阳只淡淡说了一句：“原来是基佬为了个男人打架？下次可别冲动，先给我打电话知道吗？你这身手还见义勇为呢，以后有的你亏吃。”

基佬！

只一句话就能看出顾阳不屑的态度，这犹如晴天霹雳般警醒了林文陶。

他一直沉浸在自己是否喜欢顾阳的纠结中，却忽略了，也许顾阳根本就不是同性恋这件事。

从小到大，只要是他林文陶想要的，就没有得不到的。

比如成绩，他想要第一，稍微努力下就能拿第一。

在比如新的朋友，只肖他一个笑脸，那些朋友就会主动围过来。

他已经习惯性的把这些获取视作理所当然。

今天顾阳的一句话，突然就点醒他了。

顾阳对他又是怎样的感觉呢？

他又是如何看待同性恋爱这件事的呢？

于是林文陶小心翼翼的问出了那句话：“你很讨厌基佬？”

“谈不上讨厌吧，只是有点不习惯，一个男人怎么会喜欢另一个男人？”

顾阳漫不经心的回道，随后把手里的冲剂晃了晃递给林文陶：“来，把药喝了，你校服我刚拿到干洗店了，店员说明早就能取。”

林文陶低下头，一阵苦涩。

这是第一次，他尝到了拒绝的滋味。

也是第一次，体会到，感情的事，不是他喜欢就可以的。

也是从那天起，林文陶就在不把喜欢顾阳这件事露在面上了。

他怕顾阳知道，他喜欢他之后，会对他嗤之以鼻，最终他们两个连兄弟都没的做。

所以说，金澈清从某种程度上来说，算是他的贵人，让他提早认清现实，让他这段年少轻狂的爱恋，不至于落到太过难堪、两相生厌的结局。

这是一段并不愉快，甚至带了些难堪的回忆，如果不是今天金澈清的出现，林文陶甚至已经快要把这段记忆遗忘了。

回国之后，和顾阳一起生活的这段日子，实在是太像普通同居的情侣般了，以至于他都快忘记了，顾阳其实并不是同性恋这件事了。

林文陶苦笑了一下，收回心思，低头把交接病历填写完成。

窗外又开始淅淅沥沥的下起了小雨，林文陶起身关上窗户，而后把白色大褂脱下来，换上自己的黑色休闲西装，收拾东西准备回家。

就在这时，办公室的门被人扣响了。

“请进。”

林文陶重新穿回衣架上的白色大褂，他以为会是病人或者病人家属来找他询问病情。

却没想到来人竟然是金澈清，还笑的一脸灿烂。

林文陶不知道金澈清这些年到底经历了什么，才能让那一双倔强孤傲的眼睛变成了现在这样散漫无赖、游戏人间的模样。

“有事吗？”林文陶对他的突然造访有些不解。

“林医生你这是要下班了吗？”

金澈清以他一贯交际花的手腕，早已经把林文陶的排班打听的清清楚楚了。

林文陶微微蹙眉，猜不透他此话的用意。

“咦，这是奶茶吗？”

金澈清的注意力瞬间就被林文陶办公桌上的那杯奶茶吸引住了，他随手拿了起来，瞪着双无辜的大眼睛可怜兮兮的道：“林医生，你如果不喝的话，就给我喝吧，我最喜欢甜食了，别浪费嘛。”

金澈清美艳的五官配上他那身骚气十足的花衬衫，简直就像是从牛郎店里走出来的男公关。

林文陶突然就想到昨天小护士对金澈清的评价，现下看来也不尽然全是造谣。

“拿去吧。”

这杯奶茶是昨天王黎定给科室同事的，他不喜零食，本来也准备拿走丢掉的，现下有人接手，倒也帮他省了麻烦。

金澈清美滋滋的插了吸管，毫不掩饰的哧溜一声，吸了一大口，随后皱着眉抱怨道：“没加糖。”

林文陶不想在这和他浪费时间讨论，关于一杯奶茶加糖与否的问题。

于是便又问道：“你来找是我有什么事吗？”

“也没什么事，就想麻烦你送我一下。”

金澈清说的一脸理所当然，丝毫不觉得和一个第二次见面的人提出这种要求，是有多么无理。

换做别人，碍于情面或许就勉为其难的答应了。

但可惜，他碰到的是林文陶。

除了必要无法推脱的人情之外，面子这种东西，在林文陶这里根本不值一钱。

林文陶拒绝的很干脆：“不好意思，不方便。”

金澈清被人这么当面打脸拒绝，也不尴尬，依旧嬉皮笑脸：“林医生，干嘛这么无情，好歹我们也好朋友个屁！

他们小时候加一起说过的话都不超过二十个字。

连彼此的姓名不知道，

算哪门子的朋友。是小时候的朋友。”

林文陶也不想在这和他扯皮，以金澈清胡搅蛮缠的程度，如果真和他在这掰扯起来，怕是要没完没了了。

于是林文陶脱下身上的白色大褂，重新穿上自己的黑色休闲西装，拿起桌上的黑色手包，也不搭理一旁的金澈清，径直走出了办公室。

可没想到，他还是低估了金澈清厚脸皮的程度。

金澈清看林文陶并不搭理自己，既不急也不恼，只跟着他在身后，一并娇羞的跟出了办公室的门。

门外值班的小护士看到林文陶走出来，礼貌打招呼：“林医生下班了？”

“嗯。”

林文陶走到护士站又和交班护士托付了一些急救病人的情况。

全程他都没给金澈清一个眼神，仿佛他们是根本不认识的两个陌生人。

工作交代完，林文陶就径直往医院外走。

金澈清脸上挂着灿烂的笑容，始终安静如鸡的跟在林文陶身后，仿佛一个安分守己的小媳妇般，临走前还不忘对身后议论纷纷的小护士们抛个媚眼。

林文陶和金澈清前脚走出医院，后脚护士站里就炸开了锅。

“喂喂喂，你们说林医生和金澈清什么关系啊？”

“还能什么关系？病人和家属关系呗？”

其中一个小护士一脸意味深长的摇摇头：“NO，NO，NO，金澈清的取向一看就很明显了，重点是咱们的林医生，你不觉得林医生和金澈清配一脸吗？”

“不可能吧，林医生看着不像喜欢男人啊。”

“这你就不懂了吧，林医生男生女相，一双桃花眼也太招人了，性格呢，又洁癖又有强迫症，虽然没喷什么香水，但身上散发的淡淡消毒水味道，简直比香水还要迷人，这看着根本不是直男好吧。”

看着众人一脸原来如此的表情，小护士又接着说：“再说金澈清和林医生，一看就是一路人好吧。”

“哎，那你说说，我们林医生和顾老板什么关系？”

刚才还慷慨陈词的小护士，一下子也陷入了思考：“这个嘛，我还真有点拿不准，顾老板一看就是直男，他俩到底啥关系，难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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医院外，林文陶伸手拦了一辆出租车，打开车门坐进了后座，正准备关门的时候，却突然被金澈清伸手拦住了。

“林医生，麻烦往里坐一坐。”金澈清整个身子跟着他挤进了后座。

林文陶坐着不动，不想让他上车，两个人僵持了几秒钟。

前排的司机有些不耐烦的道："走不走？不走就下去，不要耽误我时间。"

看着金澈清这不打目的死不罢休的架势，林文陶最终还是妥协了，移动了下身体，让金澈清挤了进来。

金澈清摆出一副胜利者的姿态，得意洋洋的像个开屏的公孔雀般的报了个地址。

前排司机透过后视镜看了后座一眼，那是一种充满了嫌弃的眼神。

确实，以金澈清的举止打扮，难免引人遐想，想不让人误会都很难。

林文陶忍着怒火压低了声音问道：“你到底要干嘛？”

金澈清依旧一脸无辜的表情：“我没带钱，只想让你送我一程。”

林文陶看了一眼金澈清身上背着的女士小挎包。

金澈清立即委屈巴巴的解释道：“这里真没钱。”

林文陶也懒得搭理他，只觉得自己脑中的血管一跳跳的。

头疼。

没一会，车子就到了目的地。

“你到家了，下车吧。”林文陶现在只想赶紧拜托这个粘人的狗皮膏药。

“林医生，来我家喝杯茶嘛，也好让我能谢谢你昨天的救命之恩。”

“不用，我是医生，治病救人这只是我的职责。”

可是金澈清好像今天就是赖定了林文陶似的耍赖道：“你不去，我就不下车。”

林文陶只觉得一股怒火直冲面门而来，让本就有些疼的头更加难受了。

可还没等他发火，前面的司机就又开始抱怨道：“你们两个有什么事回家吵去，不要在这耽误我时间。”

“是啊，别耽误人家师傅赚钱，不好意思啊，师傅，我这朋友性格不太好，别扭。”

对于司机师傅语气中的嫌弃鄙夷，也不知道金澈清是听不出来，还是全然不在意。

竟然丝毫不把这些当回事，甚至还和司机拉起了家常。

饶是林文陶这样冷面薄情的人，也架不住金澈清的胡搅蛮缠。

无可奈何也只能跟着他下了车。

可能这就是所谓的好男也怕恶女缠吧。

不对，金澈清也算不上恶，甚至连个女人都算不上。

他不过是一个脸皮比城墙还要厚的男人罢了。

两人前脚刚赶上车门，后脚司机师傅就在前排一脸怨愤的嘟囔了一句：“死基佬。”

好巧不巧，这句话又被林文陶听了个正着，此时他正窝了一肚子的火没地方发泄，刚准备拉开车门和司机理论两句，却发现自己被金澈清拦住了胳膊。

那司机也不过是嘴上逞两句英雄，真要对峙起来，他也自知理亏，害怕被乘客投诉，因此踩着油门一溜烟的开走了。

林文陶一脸怒容的转头看向金澈清，只吓得金澈清赶紧松开拽着他胳膊的手。

一脸死不认账的模样：“我可没拦你啊。”

林文陶赶紧平复心情，他也觉得今天的自己情绪有些失控，不知道是不是和金澈清勾起了他那段难堪的回忆有关。

从早上到现在，他心里就一直堵着口气，这口气就像一块重石一般，一直压在他心上，让他觉得异常烦躁。

林文陶努力平复心情，让自己的语气恢复如常：“你是没有神经吗？别人这么说你，你都不生气？”

“这有什么好生气的，再说他也没错啊，我就是个基佬啊。”

林澈清这么毫无掩饰的坦白，倒是让林文陶愣了一下。

虽然他并不认为同性恋是件可耻、或者说是低人一等的事。

但这毕竟在世俗的眼里还是一种小众感情。

社会大众对此的接受程度应该还远远没有能到，让他们可以光证明大的承认自己是同性恋的程度。

金澈清一瞬间的勇敢，倒是让林文陶生出了几分羡慕。

“你人也到了，我钱也付了，我可以走了吗。”

金澈清再次拉住林文陶的胳膊撒娇道：“去我家坐坐嘛，干嘛急着走。”

林文陶盯着金澈清的眼睛，试图看穿他的目的。

金澈清一脸的坦然，一时之间倒让林文陶吃不准他的用意了。

也罢，既来之则安之，倒不如看看他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

林文陶抽回自己被他抓着的胳膊：“不要拉拉扯扯的，难看。”

金澈清吐吐舌头，挨着林文陶往小区走。